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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这些话其实很烦,表面上好像是站在你的角度和你推心置腹,其实不过都是嫌事不大瞧热闹而已。 我微笑望着问我这些话的人不说话,那些人也就识趣噤声。 即使我有什么情绪,也轮不到不相关的人在旁边指手画脚。 沈昭昭也在最大程度的维护一个青春期女孩的自尊和年少时期的梦。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问话的人,脸色一点点冷下来,说:「不会说话嘴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后来就没人再拿这件事来烦我们了。 只不过第二天,沈昭昭挺早就去了教室。 在程予将早点放在她桌子上的时候,沈昭昭看着她,语气挺温和的跟他说:「程予,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程予愣了愣,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然后他跟在沈昭昭的身后出去了。 他们的这场谈话的内容无人得知,只是回来的时候程予的眼眶是红的,那之后,他就不再出现在我和沈昭昭的身边。 我没问沈昭昭和程予说了什么,这是我和沈昭昭之间的默契,再加上这件事涉及到另一个男孩的隐私,所以我不会追根究底。 知道这场谈话的内容,是高考后了。 这应该算是青春时期,我和程予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其实和我刚见到他的时候变了不少,瘦了,头发也不再干枯营养不良,身上有沉淀下来的安静和成熟。 他拿着录取通知书来找我,问我可不可以帮他一个忙,她希望我告诉沈昭昭她考上了大学。 一所挺好的本科,和她本来刚满 16 岁就要进黑工厂的命运来说,已经算是逆天改命了。 我真诚的恭喜他,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程予笑了笑,我看见他眼神中的自嘲,他说:「沈昭昭那天跟我说,希望我不要再打扰你们。」 我看着她,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请她去吃了牛排。 我刚带程予去餐厅的时候,他大概还以为我是为了羞辱她,因为我们都知道,他应该从未涉足过这样的地方。 仿佛是为了和我拼一口气,他沉默不语的坐在我对面,学着我握着餐具的样子,但他的刀叉在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我接过来,教他怎么切牛排。 我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抬头对他温和的微笑,应该和她预想中的我是为羞辱他的想法不同。 我说:「程予,恭喜你有新的人生,这顿饭是我给你的礼物。」 沈昭昭送了他新生,我也愿意为她的新生献上一点礼物。 这些东西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一定没有人告诉过她。 我和他说去大学后和人交往的人情世故,教他怎么和人相处,推荐他去看一些待人接物的礼仪书籍,推荐他去尽可能的通过大量的阅读也好手机自助也好,以最低的成本去补充他对这个世界的新认识…… 这些比起数学、化学这些课本知识,其实更能帮助她迅速的扩大自己的交际圈,改变自己。 因为学习课本到最后,最后出来的本质还是不停的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而人,是先看到你这个人身上的价值才会决定深交的程度,尽管人人都渴望单纯纯粹的人际关系,但不可否认,先敬罗衣后敬人是大部分人的通病。 这算是我对他步入新生活的祝福。 最后我对他微笑,跟他说:「程予,祝福你的新生。」 他一直很认真的听,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神色很复杂,在我以为她会道谢的时候,她突然跟我说:「周叙白,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善良?」 我愣了愣,他的眼睛迅速浮上一层浅浅的泪光,但他没让眼泪落下来,只是执拗的看着我,问:「你知道那天沈昭昭把我叫出去,跟我说什么吗?」 他的眼神落在虚空中,他说:「沈昭昭跟我说她只是闲来无事资助一个贫困生上学,这个人可以是张予、唐予、王予……只是刚好是我程予而已。」 「她让我不要把这当成一场救赎童话。」 「她让我不要把不该有的念想寄托在她身上,她说她很抱歉,她只会一直喜欢你。」 「你看,周叙白,我连暗恋做场梦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过眼神,看向我,神情有些凄惨的看着我:「你今天花费时间请我吃饭,又教我这些东西,我还这个反应,你一定觉得我不识好歹吧?」 我微微蹙眉。 他继续往下说:「可我应该怎么感激你呢?你今天的这场礼物,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有钱人居高临下的施舍而已。」 「你从未没把我放在眼里,因为你知道我不够格,你也从未嘲讽讥笑我的暗恋,从未对我冷嘲热讽,因为你知道,我和你,和沈昭昭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你温和、善良、愿意对我说这些东西。」 「可我更宁愿你是个卑劣嚣张、趾高气扬的人。」 「我知道很多人笑我不自量力,觉得我不识好歹,可我有什么错?周叙白,我只是,绝望的痴心妄想的暗恋一个我永远配不上的人罢了。」 「我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可是这个喜欢,会让我永远进取想要成为更优秀的我自己。」 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他跟我说:「周叙白,我应该没跟你说过吧,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劝你不要对我这样好,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对手。」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我,璀璨的水晶灯在他的头顶上方,所有的表情都无所遁形。 桬彜鴒炂毩葙鶾銣厢硚榯剐祆推灜慦 他看着我,笑了笑,他说:「周叙白,今天你教了我这么多,我也教你一课,有些人就是我这样的白眼狼,喂不熟的。」 6 这天之后,程予就消失了。 我和沈昭昭提了程予考上大学的事情,他笑起来,仿佛是为她感到开心,她问我:「叙白,我是不是改变了一个男孩的命运?」 我笑着点头。 我和沈昭昭考上了不同大学,但还好还在一个城市。 甚至是在同一个大学城。 刚进宿舍和其它几个舍友相互熟悉的时候,有舍友就惊叹我和沈昭昭这青梅竹马般的感情。 她们羡慕我和沈昭昭这稳定的感情。 当然,与其说稳定,不如说是习惯成自然。 我和沈昭昭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是人人眼里最般配的一对,包括我们的父母,也早早的为我和沈昭昭铺路。 我们在一起好像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会在大学毕业后的两三年内结婚,她会在沈叔叔的安排下接手公司,我也会学着处理公司事务。 这本来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意外出现在大四下学期的时候。 当然,我和沈昭昭之间从来都没有外人介入,我们两个都是边界感和洁癖很强的人,用我舍友的话来说,就是我和沈昭昭,是长得不符合我们外表的纯爱战士。 可是大四下学期回家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迷茫。 这个迷茫的开端来自于我家里人和沈昭昭家里人的谈话。 我和沈昭昭即将毕业,两家人在一起商量是让我和沈昭昭继续出国读书还是回来开始继承家业。 商量到最后,不知道怎么的说到了我和沈昭昭结婚后的事。 当然,这其实是长辈们开的玩笑,但这玩笑中却带着对我和沈昭昭未来的安排。 沈昭昭妈妈说不要出国了,最好毕业一年后,我和沈昭昭就准备结婚。 再过一年后,我和沈昭昭会有个可爱的孩子,依照我妈妈的意思,最好是生三个,两个男孩,一个跟沈家姓,接手沈家的产业,一个跟我姓,接手我家的公司。 最后再生个男孩子,最小的妹妹,要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疼爱。 大家谈到最后都在笑,我妈和沈昭昭的妈妈兴致勃勃的约好下午去商场看婴儿的衣服,好像我现在已经结婚了。 我拿了罐果酒一个人走开,坐到花园的秋千上看日暮,晚霞像是橘黄淡粉绛紫在颜料盘里打翻了一样混杂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沈昭昭过来找我。 我偏头朝她看了一眼,她没说话,走过来坐在我边上,然后问我:「怎么了?」 我顿了顿,才说:「沈昭昭,我觉得很可怕。」 她转头安静的看着我,我知道,在长辈们聊天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我情绪的不对劲了,她给了我一小会独处的时间,然后才过来关心我。 她向来都这么体贴。 我眼睛看着晚霞,方才还揉杂着各种色彩的天空已经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那些橘黄淡粉绛紫也一点点变成浓墨色的蓝,我语气喃喃的问沈昭昭: 「以前我是周家的儿子周叙白,再过一年我是你的丈夫,再过一年我是你孩子沈**的爸爸……」 我偏头看着沈昭昭,她一直在静静的聆听,我看着她,有些悲哀的问:「可是沈昭昭,我到底是谁呢?」 「我有点怕。」 她走下来蹲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暮色下她的眼睛中带着璀璨的光,她握着我的手,说:「不要怕,叙白,暂时不想结婚就不结婚,不想生孩子就不生孩子,我们一起去找答案。」 我用力的回握她的手,心里的那种不踏实渐渐散去。 沈昭昭懂我,我按着所有人的期许活了二十多年,我不想接受那种被安排的条条理理、余生就在相夫教子的生活中度过剩下的几十年。 我从现在一眼望向余生,望向我几乎在十几岁就被安排到老死的路,我感到绝望。 7 时间就这样转瞬即逝。 大四毕业的时候,我和沈昭昭的毕业旅行定在了非洲。 在出发前,沈家突然有笔生意订单出了事,沈叔叔意思让沈昭昭借这个机会历练一下,我留在国内也帮不上忙,加上我们全程的酒店都已经定好,为了不浪费,所以我一个人出了国。 我、我和沈昭昭,甚至后来再度被卷入其中的程予的命运都在此刻发生了改变,只是当时的我们一无所知。 我爱上了那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从南非、肯尼亚、津巴布韦到坦桑尼亚、赞比亚,我爱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很久之后,我成了所有同学口里的「传奇」,当然不是好的一面,人人都在为我可惜。 因为那个样样拔尖的周叙白,毕业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去了非洲野生动物保护组织,成了一名动物保护志愿者。 我爸妈不能接受我做的这个决定。 她们问我: 「叙白,那有什么好?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每天上山下乡穿林趟河的累的半死不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老实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里的高原、黎明、空气凉爽清新的似乎能够触摸到,我看到数以百万计的火烈鸟、犀牛、大象、长颈鹿,还有猎豹、河马、狮子…… 当然我也看到被挖走象牙的大象,被硬生生割下来的犀牛角,还有各种因为偷猎和捕杀大批倒在草原上的残尸…… 人类总说人是万物之灵,可我却觉得这是极其唯心主义的说法,地球的主人并不是人,数亿千万计的生物共同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可却被人类仗着工具科技文明肆意虐杀。 我看过守在小象尸体旁久久盘旋不肯离开的大象,也看过孤守在被偷猎杀的雄狮尸体旁哀嚎的母狮…… 在决定当志愿者前,我救了一只被游客虐玩的猴子,它在救助站恢复健康,我临别前去看它的时候,它将一根香蕉放在了我的手心上,然后眨着湿润漆黑的眼睛望着我,似乎在让我吃。 因为被虐待及长久的饥饿,它几乎得不到食物,一旦得到就会立马吃掉。 那根香蕉,是它偷偷藏起来等着我来的。 我无法表述自己当时的震惊。 和人的千面相比,动物似乎来的更坦诚真诚。 我就是在那刻,做了这个突然的决定。 这个念头在我身体的每一寸血液里沸腾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好像才真正体会人生的意义。 我想,我要做点我自己很喜欢的事情。 我就去做了。 当然遭到了众多的反对。 是沈昭昭力排众议,她跟我说:「去吧,叙白,只要你喜欢。」 我家里人不得不暂时妥协,但这妥协里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们以为我只是心血来潮。 当志愿者的第三个月,我家里人坐不住了,她们都没想到我能坚持这样久。 大概以为我吃不了苦,很快就会回心转意。 我和沈昭昭开始了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一次异地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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