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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全都认为有病才要去医院,体检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而他们的“有病”,通常都要到疼得难以忍受,才开口承认自个儿有病,往往这个时候,小病都拖成了大病。 赵建国见过病人的百种形态,精准地击中脉搏,“我这不是在医院吗?有内部体检名额,等我从医院离开,想用也用不到了,好好的资源放着,不用多浪费。” 刘三妮儿一听有内部名额,神情瞬间舒展开,不过还是说:“那住店吃饭,不也得花钱吗?” “吃药还花钱呢,岁数大了都会有点儿老年病,及时控制住,不用花更大的价钱看病吃药啊,用你外孙女儿的话说,不能因小失大。” 赵棉赵瑞也都跟着劝说。 赵棉道:“姥,不花钱的检查为什么不去?回头跟二舅说一声儿,他也放心,您说是不是?” 赵建国一个劲儿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便宜不占,咱们吃大亏了。 实际上,名额确实有,但不是免费的,能报销一些,大头还是赵建国掏钱。 傅杭和方煦在他们劝说老太太的时候,都没有插言。 最后,刘三妮儿领他们的孝心,同意了赵建国的安排。 这时,方煦才自告奋勇道:“正好我还有几天假期,闲着也是闲着,您在这儿这三天,我也陪姥姥吧。” 傅杭没时间,且已经在赵柯姥姥跟前露脸,便道:“拿着我的相机吧,多拍几张照片留念,带回去让余老师和赵柯看看,也可以寄给余连长。” 方煦看向他。 两人对视几秒,方煦客气地说:“我会好好保存的。” 傅杭把相机交给了他,询问他是否需要教他使用,得到他“会用”的答复,两个人的交流立马停止。 饭后,一行人送祖孙四个回招待所。 黑省省城比余秀民部队驻扎地所在的省城要发达。 一路上,灯火通明,夜景绚丽。 而且,这里的路灯,也带着华丽的花纹,成了城市中的一景。 余岳口中不断发出哇哇声,跑到前面去,站在路灯光影的正中,回头冲着他们挥手,“快来啊。” 等到其他人走到了,他又向前跑去,站在下一个路灯下,连影子都在欢快地跳跃。 大家面上都带着惬意的笑容,脚步渐渐慢下来。 傅杭对路灯很熟悉,他为了汲取到更多的知识,白天在拖拉机厂,晚上宿舍关灯,就回到外面的路灯下看书。 蛐蛐的鸣叫和路灯下密密麻麻扑光的小咬都是他的“同学”。 手上什么都没拿,只是简单地在路灯下走走,很少有。 傅杭独自停在一盏路灯前,没有走进光圈,抬头注视着路灯。 即便是省城,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路灯才会亮很久,其他偏僻的道路或者深巷,依旧是漆黑一片。 同一片夜空下,存在着不同的场景。 赵村儿大队和省城隔着数百公里,那里的人们,此时应该已经躺在炕上,进入梦乡。 赵柯屋子里的煤油灯,可能还亮着…… 许多人自定义为平庸而无用,国家多他一个不多,缺他一个照样儿转。 赵柯从来不认为她是多余的,哪怕再微小的光,照亮方寸,依旧能流光溢彩。 傅杭总是会想念赵柯,就像现在,他头脑里想得还是她。 但他又不只是在想念赵柯。 傅杭抬脚,缓慢地踏进了光里,仰望星幕,低喃:“赵村儿大队还没通电……” 祖国还未富强…… 似乎有些不自量力,可谁说他们不是在给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谁说他们未来,不是中流砥柱? 前方,赵棉发现不在眼前,回眸,刹那失神。 方煦与她并肩而行,余光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随之回头,也是一怔。 有一句诗:“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 少年可以是个名词,也可以是形容词。 星月不足光,自有人造之光照前路。 刀剑不足利,自有人赤手双拳搏山击海。 有志向有目标的人,心在远方,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脚步。 人最美好之处,在骨不在皮。 这一刻,青年的光辉熠熠闪耀。 方煦下意识地举起了照相机,镜头对准傅杭,留下当下属于年轻的知青傅杭的影像。 · 既然要去赵瑞的学校,赵瑞跑过来再带着姥姥他们过去,就费时费力了。 所以第二天,方煦早早出现在招待所,陪着刘三妮儿他们一起吃完早饭,由他带路,去赵瑞的大学。 赵瑞在学校门口等着。 “我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到大学来溜达,快给我在门口照一张相。” 刘三妮儿边说边拉着三个孙子站到大门下头,一点儿不见外地吩咐:“小方啊,牌匾上的字儿一定要露出来。” 方煦答应,出言调整他们的位置和姿势。 老太太两手交叠在小腹前,露出一个做作的笑。 “咔嚓。” 他们拍完,赵瑞不好意思道:“方同志,也给我在这儿拍一张照片吧,我想给我媳……我家里看。” 方煦闻言,笑道:“好。” 刘三妮儿看着大学里风华正茂的学子们,眼露羡慕,叮嘱仨孩子,“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进大学……” 余岳打断她的幻想:“奶,考不了大学,别做梦了。” 刘三妮儿一滞,“你咋知道?” “我外公说的啊。” 刘三妮儿指指进进出出的人,“这不是有人能上吗?要是不读书,你们不就连门儿都摸不着?” 赵瑞走过来,也道:“姥姥说得对,读书起码能够拓宽道路,不读,选择就是单一的。” 这话对小孩子没用,对大孩子正好。 余岳一点儿没往心里去,耳旁风一样儿听过就散,倒是余岁,听进去了。 赵瑞领着他们在学校逛了一圈儿,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了一顿饭,下午又去附近逛了一圈儿,有一些外国风的老建筑,非常有特色。 刘三妮儿不想浪费傅杭的胶卷,祖孙四个在每个不同的地方只拍了一张照片。 赵瑞说有些书籍和资料要捎回赵村儿大队,一行人逛完又返回到大学。 刘三妮儿站在大学门口,还是最喜欢这地儿,便招呼着仨孩子:“来,给你们在大学校门前单独拍一张照片儿,留个念。” 余岳立马就蹦到前面去,立正。 他拍完,余岁推了推妹妹余欢。 余欢走过去,余岳却不走,非要蹭照。 人来人往,方煦也在,刘三妮儿没发火儿,走过去薅住他的耳朵,“起开!” “我不,我要一起拍!” 余岳使劲儿挣扎。 刘三妮儿也不松手,“识相点儿,我攒着你好几顿打呢,别让我在外头揍你。” 余岳疼得不行,眼泛泪花,被迫让开。 方煦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给姐妹俩一一拍了照。 半个小时左右,赵瑞返回到校门,抱着一摞顶到下嘴唇的书和资料,走过来。 “咋不早说这么多,我们就进去了。” 刘三妮儿赶紧迎上去接。 方煦快一步,照相机往身后一移,全接过来。 刘三妮儿道:“小方,给几个孩子分一分,你一个人拿着多沉。” 方煦也没勉强,微微弯腰,方便余岁和余欢拿。 赵瑞又从口袋里拿出几封信,“姥,帮我捎几封信回去呗。” 刘三妮儿接过来,随意一瞥,发现信封上写得是,手指一抿,好几封都是给曲茜茜的。 “你和你媳妇儿通信呢?我记得茜茜不是没上过学吗?” “大队一直在扫盲,茜茜学得很认真,进步很快。”赵瑞面上带笑,提起曲茜茜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光亮,“我们经常通信。” “诶呦,那可真好。” 刘三妮儿不知道他们发生过事情,只能看到赵村儿大队好的变化,越发迫切地想念老家。 第三天,医院体检。 刘三妮儿没啥心理负担,赵建国让去哪个科室就去哪个科室,完事儿也不追问,招呼赵建国去医院大门口拍照。 赵建国哭笑不得,“妈,医院有啥好拍的?” 刘三妮儿给他整了整白大褂的领子,骄傲地说:“多体面啊,必须拍。” 赵建国顺从老太太。 傍晚,赵棉下班就坐公交车来找他们。 赵建国晚间要值班,没法儿跟他们一起吃晚饭,就是赵棉和方煦陪老太太他们一起吃。 从赵棉出现,方煦的眼神便时不时定在她身上。 连余岳都察觉到,嘬着面条,还大嘴巴地问:“你们俩在搞对象吗?” 一句话,气氛冰冻。 余岁和余欢看向一对年轻男女。 赵棉脸红透。 方煦轻咳一声,拉过注意力:“还没有,我想和她共同进步,她还在考虑中。” “咦——”余岳嫌弃,“你们……唔唔唔……”真磨叽。 刘三妮儿捂住他的嘴,对两个青年笑呵呵地说:“吃饭,别听他一个小孩子胡诌。” 赵棉埋头,筷子夹着面条,一根根地往嘴里送。 她的耳朵一直是红的,方煦看不见她的脸,但又忍不住盯。 他的视线太直白。 姥姥和表弟妹们都看着,赵棉脸上的热度越发消不下去,有些气恼,伸脚踢了踢他的鞋子。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方煦一怔,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她身上。 赵棉又微微加重力气,踢了一脚。 方煦回神,立马收回视线,板住自己不再往她那儿瞧。 但暧昧,是即便不对视,也会萦绕在周围。 他们两个现在就是个睁眼瞎来看,都清白不了。 赵棉本来打算今晚上留下跟姥姥一起睡,老太太知道她的宿舍和方煦家顺路,没让她留下。 “住招待所挤得很,你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那我和方大哥送你们回去。” 晚饭后,一行人步行回招待所。 方煦有眼力见儿地快走到前头,跟余岳走在一起,给祖孙俩留出说话的空间。 “昨儿赵瑞给我好几封信,都是写给他媳妇儿的,我瞅着感情比以前好多了,赵瑞也比以前看着踏实了。” 赵棉点头,“多经历一些事儿,肯定会有成长。” 刘三妮儿欣慰地看她,“我看你也比以前好多了。” 赵棉道:“小柯把工作换给了我,也一直希望我能多出来见识一下,我不能让她失望。” “刚说你比以前好,你又来了。”刘三妮儿语重心长道,“这人呐,就活这一辈子,父母兄弟姊妹儿女,都不能一辈子贴在一起,早晚得过自个儿的日子去。” “就说你二舅,巴巴地接我过去养老,可是我跟你二舅妈性格不合,要是成天围着他们转,那思想整天竟碰撞火花了。” 赵棉嘴角泛起微笑。 刘三妮儿得意,“这词儿是我跟家属院儿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媳妇儿学得,咋样儿,有文化不?” 赵棉含笑点头。 刘三妮儿念叨:“她是文化人儿,家里成分不太好,没办法,就跟一个当兵的大老粗结婚了,一天到晚钻牛角尖儿,就觉得他俩不般配,说话说不到一块儿去,日子是凑合过,天天拉拉个脸,谁看谁都说丧气。” 赵棉侧头,安静倾听。 “我闲着没事儿就去找她唠,那小媳妇儿不好意思拒绝我,慢慢不就熟了吗,时间长了,她一南方姑娘愣是让我唠成咱们这东北腔儿,她丈夫拉练仨月回来,听她说话一愣一愣的。” 刘三妮儿说起来都哈哈笑。 赵棉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您这是到家属院儿也干起妇女队长的活儿了?” “有更大的领导媳妇儿领导娘,哪轮得到我现眼,这点儿人情世故,你姥我咋能不懂,我就是给自个儿找点儿别的事儿干,不然总在家跟你二舅妈对着,俺俩都难受。” 刘三妮儿爱串门儿,到家属院儿那也是各种结交朋友,她不找儿媳妇儿的事儿,不到儿子面前搬弄儿媳妇儿的是非,也从来不在孩子或者外人跟前说余秀民夫妻俩的不是。 不过跟闺女写信的时候,就没啥顾忌了,要不然她憋得慌。 “我是啥意思呢,人得知道为啥活,咱们不是为了别人活,为的是自己,要不然就是块儿行尸走肉。” 赵棉受教,“姥,我明白。” “你明白啥啊?你就是太看重你妹了,姐妹关系好没毛病,那都这么大了,还跟眼珠子似的,那哪能行?”刘三妮儿问她,“是不还给你妹塞钱花呢。” “小柯自个儿有钱……” “她手里没钱,你指定给她。” 赵棉默认。 刘三妮儿叹气,“我看小方挺好的,眼神正,对你上心,对我这乡下老太太尊重,又有耐心,各方面条件都挺好,最主要的是,我看你对他也不是没有意思,拖啥呢?” 赵棉没吭声。 “互相了解过了,要是双方都有意,注定将来要走在一起,还犹豫啥呢?不如开开心心地在一块儿,不合适就拉倒。我跟你说,有些事儿,关系不转变,你是发现不了的。” “我只是……” 赵棉欲言又止。 方煦的人品,她并不太怀疑,并且因为于师傅,赵棉更觉得,方煦其实是个很好的对象。 之所以一直没有更进一步,不是方煦的原因,是她自己。 其实姥姥已经说出了问题,“我总觉得,如果我作出选择,我和小柯就不是最亲近的了。” 她对赵柯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即便没有人对她施压,赵棉依旧会产生负罪感。 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而要洗濯干净那些包裹在感情上的赘余,同样需要时间。 而且,如果在这样不够纯粹的情况下,选择方煦,对他是不是也不公平? 刘三妮儿听完,没觉得年轻的姑娘矫情,赵棉总是习惯性地体贴别人的心情,忽略她自己的感受。 “多想想你自个儿,别老想着别人,累不累?只要你乐意,都不是事儿。” 赵棉很听话,接下来的路程,一直在想自己,想着想着,就又会想到赵柯。 赵柯一直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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