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缓慢地打开车厢门,看到他的制服以及见过的脸,才一下子敞开门。 乘务员严肃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余岳,“安静!火车是公共场所,不准大吵大闹,不知道吗?” 余岳的干嚎一下子息了,憋着嘴害怕地看着他。 乘务员又强调一遍,“不准再吵。” 余岳憋着一泡泪,马上点头。 “关门吧。” 乘务员转身。 门一关上,车厢内的余岳便扑在包裹上,捂着脸小声唔唔地哭起来。 而门外,乘务员冲远处的刘三妮儿点头。 刘三妮儿这才走过来,无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装模作样地表演:“同志,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孙子小,想家呢,我们保证绝对不会再吵了。” 乘务员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行,你们注意啊。” “诶诶,好。” 刘三妮儿点头哈腰,又歉意地冲着两边儿的乘客笑,才重新进车厢。 余岳委屈地扑到她怀里,呜呜哭。 刘三妮儿嘴角上翘又强忍着落下,无奈地说:“快别哭了,火车都快开出省了,又不能调头,再闹下去,给咱祖孙赶下去咋办?” 余岳抽抽搭搭,气愤地说:“我们买票了,凭啥赶我们!” 他还挺清楚。 刘三妮儿憋着笑,拍后背安抚,“好了好了……” 之后,一直到晚上,余岳都赖在刘三妮儿身上,睡觉也要跟她挤在一个铺上。 刘三妮儿搂着他,等他睡着,起来踮脚去看上铺的余欢。 她眼睫还是湿得,明显哭着睡着的。 刘三妮儿心疼地擦掉,给她盖上肚子,又去对面儿看余岁。 余岁没睡着,爬起来,“奶,你躺这儿,我去上面。” 刘三妮儿低声道:“行,盖着肚子啊。” ……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尤其懂仗着人惯着他撒泼,因为他们知道,使劲儿闹就能达到目的。 当余岳知道,奶奶不会惯着他,他就不再硬碰硬,也不再哭闹。 第二天醒过来,又没事儿人一样调皮捣蛋。 早上,车厢外卖茶叶蛋卖包子,刘三妮儿在家煮了鸡蛋带过来,他不吃,非要茶叶蛋。 多少人家,连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刘三妮儿为了他们煮了十几个带着。 刘三妮儿只买了一些包子,分着吃,不给买茶叶蛋。 余岳不敢哭闹,就磨人,蹭着奶奶拧来拧去,一直念一直念,念经一样,“我就要吃茶叶蛋,就要吃就要吃……”粘牙的很。 刘三妮儿任他蹭,不动摇,但也忍不住吐槽:“你是真烦人啊。” 余岁第一时间点头认可。 这个弟弟烦死了。 余欢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埋头啃包子。 虽然没有部队食堂的馅儿实诚,但是也很香。 中午,余岳听到卖盒饭,又闹着要吃盒饭。 一盒盒饭几毛钱呢。 刘三妮儿舍不得,就让他们继续吃早上的包子,“要不是怕家里带的坏,我就直接在家包了带上车了。” 不过她还有别的东西,黄瓜柿子大葱黄豆酱,也很丰盛,“就着吃。” 余岳却没继续闹着要,反倒消停下来,要去撒尿。 他一看就憋着坏,刘三妮儿不放心孩子单独出去转,每次他们去上厕所还是干啥,都要开门瞅着,现在更得瞅着。 余岳很缺乏警惕心,说要去撒尿,却跑去追上餐车,手伸进裤子里,掏出钱买了一盒盒饭。 平时,刘三妮儿看到孩子往回走,就会缩回去,这次她没缩。 所以余岳一转身,就对上了奶奶的眼睛。 被逮个正着。 余岳端着盒饭磨磨蹭蹭地回到车厢。 刘三妮儿伸手。 余岳往身后藏。 刘三妮儿不是要盒饭,“钱拿出来。” 余岳连忙空出一只手捂小腹,“不给!我妈给我的!” 刘三妮儿威胁:“你不拿,你想我脱了你的裤子翻出来吗?” 余岳又哭起来,“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我要回家!” 刘三妮儿:“我数到三,一、二……” 余岳一生气,扔掉了盒饭,翻开裤头,掏出里面的钱,扔出去,散落一地,“给你!呜呜呜……” 竟然缝裤衩里头了…… 还有钱有票的…… 刘三妮儿对她那个儿媳妇无语,对余岳浪费粮食的举动也恼火,但在外面,闹出动静儿会打扰到别人,她忍着没去揍他。 刘三妮没收了他的小金库。 余岳坐在铺位上,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巴巴的。 下午,火车进入黑省地界。 广阔的平原风光,视线几乎没有阻碍,跟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完全不同的地貌风情。 此时临近傍晚,红色的咸蛋黄一样的太阳,慢慢落入平坦的地平线,美不胜收。 本来都对窗外失去兴趣的余欢又趴到窗口,余岁也放下了书。 余岳经不住诱惑,小眼睛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也挤过去看。 余岁扫他一眼,没说话。 余欢则是挪了挪,给他让出更大的地方。 余岳好了伤疤忘了疼,恢复元气,咋咋呼呼起来。 而刘三妮儿看着熟悉的景象,忍不住老眼泛红。 省城火车到站,又是另一番情景。 老太太带着孩子回来,赵建国和赵棉作为直属亲人,一定要过来接。 赵瑞也是晚辈,刘三妮儿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不出现不合适。 但除了他们三个,还来了两个人——傅杭和方煦。 拖拉机厂和轴承厂离得不远,傅杭和林海洋偶尔会替赵柯去看看赵棉,进而知道了赵柯姥姥回来的时间。 傅杭想要刷赵柯亲人的好感,又不能突兀地出现,毕竟身份不合适。 恰巧他之前托人买了相机,就跟赵棉借口说:“姥姥年纪大了,你们也难得在省城相聚,我会拍照,帮你们在火车站拍照留念吧。” 赵棉性子好,不会挑剔“姥姥不是他姥姥”,也看得见傅知青追逐赵柯的诚意,最主要的是,她了解赵柯,赵柯对傅知青有耐心。 当然,赵柯现在大多时候对大多数人都很有耐性,并不一定是对傅知青特别。 赵棉愿意给年轻的傅知青一点鼓励,所以答应了他“拍照”的提议。 傅杭得到允许时眼里焕发的神采,让赵棉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欣慰。 就好像……妹妹的童养夫长得很好…… 至于方煦,他休假回省城,时常约赵棉,两个人的关系越发亲近,就差一层窗户纸,但赵棉始终停留在后面,并不愿意捅破。 他们之间差一个契机,或者推力。 方煦舍不得逼迫,但该表现的时候肯定不会放过,自然提出一起来接赵棉姥姥。 赵棉顺从本心,并不是很抗拒他出现在家人面前,便也同意了。 于是,今天,赵棉下班后和方煦汇合,没有立即走,说要等一个人。 然后,等来了傅杭。 方煦和傅杭见到彼此的那一刻,无声的尴尬再次蔓延。 以己度人,他们第一时间便猜到对方的意图,不过…… “方同志。” “傅同志。” 两个人客气地近乎冷淡地打招呼。 赵棉有些奇怪地打量两人。 等到三人出现在火车站,赵建国和赵瑞看到他们两个人,非常诧异。 一般来说,父亲对觊觎女儿的男人难免会有些敌意。 可赵建国发现了,他家的两个闺女,即便是性情柔和的赵棉,也很难搞。 因此,赵建国没对方煦和傅杭有太大的戒备心理,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挺和善的长辈。 他头一回同时见到两个人,不是很了解两个人是否接触过,所以没将两个人之间的生疏的气氛放在心上。 将近六点钟,火车站的广播响起,刘三妮儿的火车即将进站。 广播播了三遍,火车鸣笛响起, 火车停稳,车门打开,乘客们蜂拥而出。 赵建国和赵棉、赵瑞踮起脚在人群中搜寻。 祖孙四个动作极其的慢,东西太多,少了担夫,他们只能后下车。 乘务员帮忙提了一下,一老三小连拖带拽,最小的余岳连脖子上都挂着一个包裹,压得脖子前倾,活像一只小乌龟。 余岳累得呼哧呼哧喘气,“不长个了,呜呜呜呜……” 刘三妮儿硬邦邦地说:“挂一会儿死不了。” 余岳谴责:“奶你变了!” 刘三妮儿前胸后背都挂着东西,也没力气说话,语气不好,“变你奶奶个腿儿,我就这样儿!” 老太太在部队家属院儿收着呢,回到家乡,立马舒展开,恢复本性。 余岳委屈地瘪嘴,“大姑父在哪儿呢?” 刘三妮儿不用他问,也在可哪儿打量,可惜他们个子都不高,淹没在人群里,视线范围穿不过一米。 赵瑞先发现了他们,“三叔,在那儿呢!” 赵建国看见人招手,“妈!” 赵棉也摆手:“姥!” 刘三妮儿回应:“建国!建国快来,妈要累死了!” 赵建国挤不过去,就喊她:“妈,你们放下别动了,我们过去!” 祖孙四个直接就撂下了东西。 傅杭和方煦从他们一找到人,身姿便不由地更加挺拔,随着赵建国赵棉他们一同走向祖孙四人。 两方人终于汇合,四个人都激动不已。 刘三妮儿:“建国啊,你一点儿没变……小棉这么漂亮了,真好真好……赵瑞也比以前精神了,在城里熏陶的吧……” 三个孩子好奇地打量陌生的亲戚。 傅杭和方煦安静地站在后方,等着他们平稳情绪。 他们两个存在感十足,路过的乘客都要多看好几眼,刘三妮儿哪能注意不到,她跟两人对上视线,疑惑地问赵建国:“这两位同志是……” 傅杭和方煦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上前自我介绍,并且为了避免误会,重点区分—— “姥姥,我是赵棉的朋友。” “姥姥,我是赵柯的朋友。” “哦……” 老太太活这么多岁数,哪能品不出来,笑得慈眉善目,“好好好,你们有心了。” 两个人更有心,非常有眼力见儿地伸手拎东西,且都捡大件儿拿。 赵建国和赵瑞也都上手。 “妈,先出去吧。” 大包小包,一人分了点儿,祖孙四个一下子轻松极了。 三个孩子有了闲心,兴致盎然地打量起周遭。 一行人移动到火车站前的广场,傅杭提出给他们拍照。 东西放在方煦和傅杭身边,方煦并没有跟傅杭站在一起,而是站在行李的另一侧。 刘三妮儿看到两人的距离,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们以前不认识吗?” 赵棉:“认识的。” “看起来不太熟啊……” 拍完照,一行人去招待所住下。 路上,刘三妮儿发现,只要有人问话,两个人都会回答,他们彼此却没有对话,眼神也几乎很少对视。 地域特色,本地人都很热情直爽,刘三妮儿更是典型。 她回到老家更加放松,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客气?” 老年人的习惯,妇女队长的职业病,本地人的性格特点,见人就想撮合,“认识就是缘分,没事儿坐一块儿多唠唠嗑,关系就亲近起来了。” 方煦和傅杭:“……” 两个人内心拒绝坐在一块儿唠嗑亲近。 他们经历过一场只有彼此知道的尴尬,他们不约而同地只有一个念头,那件事情最好能够带进坟里,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两个都没有身份认可的人…… 实在太丢脸了。 他们不想解释,也不想缓和。 冷淡,是他们的遮羞布。 非要问为什么这么客气? 没错,他们天生礼貌。 第160章 (捉虫) 赵建国和赵棉原本打算安置老太太他们住在轴承厂或者赵瑞大学附近的招待所, 可他们东西太多,搬来搬去实在麻烦,只能就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 放下行李后,方煦作为本地人, 发挥优势, 带他们去了一家老字号的国营饭店吃完饭。 从点菜到吃饭时的顺手照顾大家, 方煦展现了他成熟稳重有经济实力文质彬彬的男性风度。 刘三妮儿笑得合不拢嘴, 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喜欢他。 傅杭没有在这种时候跟他争风头。 他能看出来,赵柯的家人肯定也能看出来, 方煦和赵棉之间有一些暧昧的气氛和默契的互动。 方煦和赵棉的情况, 跟他和赵柯完全不一样。 所以方煦可以更直接地表现, 傅杭得适可而止地博好感, 否则就太没有界限。 傅杭脱掉枷锁,真正投入到下乡生活之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不再压制作为一个正常人对外界正常的情感释放, 人也“幼稚”了很多。 他看着方煦的举动, 心里酸,还得一派淡然。 “妈,你们在省城住四宿。” 刘三妮儿拒绝:“住那么些天干啥,有钱烧得吗?不住不住……” “妈~”赵建国坚持,“难得我们都在这儿,下回聚也不是在省城了, 当然得带着孩子们长长见识。” 余岳吃得满嘴流油, 抬头兴冲冲地说:“我要去玩儿!” 刘三妮儿呲儿他:“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大人说话, 小孩儿别插嘴。” 余岳噘嘴。 余欢眼里也有好奇, 但她只是小心地瞧着,不敢表态。 余岁安静地吃饭,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去哪儿做什么都不在乎。 赵建国道:“我们仨都安排好了,今儿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赵瑞陪你们去他的大学附近转转,后天去医院,我带你做个体检,大后天小棉休息,小棉陪你们去百货大楼和江边儿瞧瞧,那条街和江边儿公园修得老漂亮了,我给你们买第四天的火车票。” 赵建国、赵棉、傅杭都要上班,赵瑞上学,课程有松紧,时间相对宽裕一些,能抽出空闲。 三个白天,仨人轮着陪老太太他们,不落空。 别的也就算了,去医院……刘三妮儿抗拒:“我没病,去医院干啥啊,不去医院。” 老一辈儿都不爱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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