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同渡河,敌方在河中之时正是最薄弱,出击轻易便可取胜,敌方已经渡河而来陈兵列阵,最是气势高昂,再出兵已经晚了。 丞相又说那吴赵大军人多势众,即便樊国帮余国也不能获胜。 姬玉反驳道吴赵大军虽然是来势汹汹,可也是同床异梦,若可使两国联盟破裂,取胜易如反掌。 我见他三言两语陈情利弊,轻描淡写地蛊惑人心,那些计策和形势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果子裹了一层蜜,酿成诱人的蜜饯。樊君的情绪变化完全被他掌控在手里,每次皱眉每次大笑他都各有应对。他便如此攻城掠地,看着樊君被他一步步说动。 游说者,攻心为上。 他那些精巧的语句从我的脑海中飘过,并未留下半分重量。我只是细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鼻梁,嘴唇,下颌线,听着他说话时时而上扬时而低沉的尾音。所有一切无比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细节。 或许是睡得太少了,我的思考变得艰涩迟缓。这些碎片式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纠缠,我如同在一条黑暗的路上奔跑,直至穷途末路。 接近两个时辰的对辩之后姬玉大获全胜,樊君答应出兵又给了大笔赏赐,他微笑着应下。丞相面色不佳,行礼告退。 樊君求仙问道这么些年里,一直是丞相主持朝政。前些年樊君在仙药仙术上花了不知多少银子,直到丞相举荐“仙人”给樊君,樊君才有所收敛。 丞相虽然说是独断了些,却也是尽心尽力。他与候府虽有不睦,但在出兵这件事上却不是针对项少涯。今年樊国水患严重,丞相是最知道利害的,出兵余国就像是押上国运的豪赌。他不愿赌罢了。 我们随姬玉一起出门时苏琤已经等在门口,她同姬玉说了几句话,眼里已是止不住的笑意。 真是可怜的姑娘,我这么想着。 回到侯府的时候我遇上了梓宸。他本是忙人,自从那次揭穿他身份的谈话后我们少有谋面,此番我们在花园的回廊上打了个照面。他愣了愣之后便笑起来,神色如常:“阿止姑娘。” 仍是干净阳光的少年模样。 我于是也点头应下。 我们同路,一同走了片刻之后,他突然看向我:“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他的语调很轻松。我也转眼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他确实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人畜无害,项侯爷怀疑内鬼是常驻府上的人,也为他脱去了大半嫌疑,按道理怎么怀疑也不到他头上。 我想了想,答道:“从一开始,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 他挑挑眉毛:“姬玉公子的洗尘宴席?” “是的。” “为何?” 我转身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你主动与我攀谈且对我很好奇,我便觉得你不普通。” 在寻常人眼里,我是再平凡庸常不过的女子,见了我许多面都不记得我长相的不少,和我说了很多次话也不记得我是谁的更多,没有谁会主动放心思在我身上。 在我这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里,能一眼注意到我的人,都是我的同类。 他有些疑惑,然而很快舒展了眉头,笑道:“居然是如此。” 我沉默片刻,继而问:“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他点点头:“你说。” 我在花园之中站定面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喜欢项侯爷?” 他有些吃惊,脸色先是白了,又渐渐有些泛红。在一片火烧红的枫叶背景里十分青涩好看。 我欣赏着他的脸色变化,原先觉得他善于伪装心思深沉,但却忘记了他也是仅仅十七岁的少年。原来爱意是这样藏不住的东西,即便是对于一个细作。 想来项少涯也是因为知道梓宸是爱慕他的,所以未曾有过怀疑。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我见他面有犹豫,于是说道。 他低了眼睛,不知想起什么,轻轻一笑:“阿止姑娘,我六岁入府,十岁才知道父母未死且在丞相手中。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 他抬眼看着我,眼里有些悲戚又有些无奈。 “我在他身边整整十一年,姑娘也看得出他为人如何,这么优秀的人属意于我,对我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我沉默了。 项少涯为人疏朗豪迈,又相貌堂堂,其刚正不阿在我见过的贵族里面确实少有。这样的人愿意为梓宸破例,为梓宸辜负爱自己的小夫人,梓宸自然心动。 我问道:“即便你与他同是男子,即便你是细作?” “是的。”他的回答很笃定。 “无论我是什么,我应该都会很喜欢他。” 我看着他,看着秋日里明朗又悲伤的一双眼睛,我觉得我在那条漆黑的路上的狂奔终于撞上了墙壁头破血流,痛但是清醒。 我得去求一个千真万确。 第9章 梓宸 第二天早上我去帮夏菀整理衣服,把那些繁复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夏菀轻笑着说:“幸好公子瘦些,不然这一层一层的衣服要撑成什么样子。” 我想起来樊君如同球一般臃肿的身材,不禁莞尔。夏菀说道:“终于见你笑了,这一天你都心不在焉。” “昨夜没有休息好。” “子蔻磨牙了?” “……倒也没有。” 最近正是阳光好的时节,我提议把衣服晾晒一番再收入箱子。夏菀同意了,又开了各个放衣服的箱子找出需要晾晒的衣服。 包括那个放姬玉儿时服装的小箱子。 我看着那箱子里的衣服,问夏菀道:“这里怎么有一块污渍?” 夏菀凑过来,看着那块布料上褐色的斑点,想了一会儿道:“怕是泥渍吧,洗也洗不干净了。公子小时候最喜欢穿这件的,我就收着了。” 这件被污渍染了的衣服是件鹅黄色长袖袍的上衣,没有什么特别的绣纹,看身量大概是十岁孩子的衣服。旁边还放着对应的腰带。 我拿起腰带,上面绣着周的文字,我问夏菀:“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夏菀看了一眼,答道:“这是周的文字。绣的是公子的小名。” 我拿着腰带的手微微收紧,听到夏菀的声音从我耳边飘过。 “……绣的是公子的小名,阿夭。” 阿夭。 公子的小名,阿夭。 姬玉,阿夭。 果然我没有看错这件衣服。 从前天看到聆裳从箱子里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我竟然把关于他的所有物品记得清清楚楚,隔着十四年的时间一眼就认了出来。唯有他,我没有认出来。 我是来求证的,也求到了我的证。 图穷匕现,无路可退。 我把那腰带放回箱子里,听见自己的声音,依旧平淡冷静。 “这件衣服还晒么?” “晒晒吧,这污渍也不知怎么弄上去的,还好不显眼。” 我知道啊,那三日里有一日下了小雨,他身上溅了污渍。 我拿出来那件衣服合上箱子,箱子落下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悠长的叹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他是我的阿夭。 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一早姬玉便把我叫去,他给了我一个小箱子,里面装满了樊君赐的珍宝,说是此番我功劳甚大赏赐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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