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迟终于松开了手。 床垫被压出一个漾着涟漪的凹陷,手机仍然被反扣在原来的位置,小视频还响着细微的背景音乐,但已经没人去管。 沈迟坐直身体,并没有去安慰哭得正带劲儿的人,只是说:“两个月前我去医院做了复查,现在只剩一些轻微的抑郁倾向,你如果要继续追我,可以放心了。” 苏绽一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放心什么” “如果我操的是你,不会那么疯。” 三天三夜 沈迟把自己剖开了。 里面鲜血淋漓,每一根血管都是这七年来的不容易。 苏绽抽抽搭搭地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眼睛还是肿的。 小少爷金贵,眼睛一哭就又红又肿,双眼皮彻底看不到了,真个人都显得呆呆的。 沈迟昨晚又有一些低烧,被苏绽洗漱的声音吵醒,看见苏绽回来时候肿着的那双眼睛,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绽咬着牙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含糊道:“你笑什么!” 沈迟竟真的收了笑,自己摸过床头上放着的杯子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去就被苏绽走过来夺了。 沈迟疑惑挑眉。 垃圾桶被踢过来,苏绽指着它对沈迟说:“吐了!” 沈迟喉间“咕咚”一声,咽了。 苏绽又瞪了他一眼,这次竟没说什么,一手扶住牙刷,另一手拎着沈迟的水杯下了楼。 楼下有个盥洗室,依稀传来他刷牙的声音。 嗓子很浅,刷到最后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干呕,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沈迟有些低烧之后的眩晕,仰面躺着床上听苏绽洗漱的声音,翻身的时候顶了一下被子,忍不住乱七八糟地想:嗓子这么浅,以后口的时候该怎么办? 他的精神很不好,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眼前就开始朦朦胧胧的,就要睡着的时候,苏绽摇摇他的肩膀将他推醒。 小单眼皮往下垂着,显得他有点酷,举着一杯温水递给沈迟,“喝水,顺便把药吃了。” 沈迟半坐起来,避免打了石膏的右手被压到,又就着苏绽的手把药吃了。 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 他垂眸看向端着玻璃杯的那只手,很瘦,腕骨在皮肤下面凸显出来,指节修长,毫无棱角的指甲圆润精致,握住杯子的时候难免让他想起前天晚上那一幕。 苏绽同样注意到他的目光,颇有些不怀好意地问:“看什么,想让我给你撸?” “也不是不行。” 苏绽觉得他现在的脸皮比以前厚了好多,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很凶地剜了他一眼,竟然没有拒绝,只说:“等我回来吧。”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去沈迟的衣柜里面找衣服,动作熟练一气呵成,难免让人生出一种恍惚感。 好像他不是在这里住了两天,而是一直陪着他一样。 沈迟知道他爱穿衬衫,主动给他指衣服的位置,“上面的都是正装,下面有休闲款,可能需要熨一下。” 苏绽翻出一件浅蓝色的方格衬衣,配他自己的T恤刚刚好,只是裤子还没干,他对着沈迟的裤架犹豫了一会儿。 “我穿你的不长吧?” 沈迟打量他一眼,视线从他的头顶挪到脚底,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有一米八吗?” 苏绽高三的时候177,七年上来涨了两厘米,差一指头就能到一米八。 “刚好一米八。”他说。 沈迟收回目光,没有戳穿小少爷的谎言,抬手一指最左边的裤架:“不长,有九分裤。” 苏绽最后给自己选了一条长度合适的裤子,连同之前的一起抱在怀里,转身之前问沈迟,“挂烫机?” “楼下。” 苏绽“哦”一声就要下楼,这次倒是记得把拖鞋穿上了,刚迈下去一层楼梯,就听见沈迟问:“你去哪儿?” 他在沈迟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心道这人还真是沉不住气,可他刚一转身回头,不由地呆了呆。小单眼皮痉挛似地跳动了一下。 坐在原地的沈迟脸色泛白,一双锋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下眼睑的位置竟然通红一片。 这是苏绽第一次get到陆哲口中的那个“疯”,他并没觉得害怕,只是快走两步折回去,“你怎么了,又不舒服?” 沈迟有些欲言又止。 他大概是想要说自己不舒服的,但看着苏绽抱着自己衣服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大了。 他沉默着摇摇头,没说什么,左手撑着床垫就躺下了。 手足无措的那个人反而成了苏绽。 “我去C.joy bar。”苏绽不敢再卖关子,“阿卓说昨晚有人闹事,他们报警了,这会儿警察应该到了。” “我得去看看。” 两句话说完,沈迟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又迅速睁开,不容置疑道:“我和你一起去。” 苏绽本来都打算走了,听见这句话又错愕地回过头来,看了看沈迟裹在石膏里的右手臂,“你去干什么?” 沈迟没有解释的意思,自己撑着坐起来,抿唇说:“要么让我和你一起去,要么你去了就别回来。” 他看着苏绽摸向装着钥匙的口袋,已经未卜先知地猜出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径直道:“我可以换锁。” 苏绽所有想说的话都被他堵了回去,哑然半晌,最后点头:“行。” 他说完又笑了笑,是那种有点软又有点明媚的笑容,“迟哥,你就那么怕我走啊。” 早晨七点钟是C.joy bar最安静的时候,浮躁的音松下终于安静下来,GOGO搭伙儿下班,服务生收拾吧台,调酒师小夏坐在吧台后面昏昏欲睡。 看见苏绽进来,小夏一个精神,兴冲冲地打招呼:“老板!” 苏绽脾气好,对他们这些员工一直很和善,走过去帮着系了一袋垃圾,抬头问:“阿卓呢?” 小夏冲着另一侧努努嘴,“休息室,都没走呢。” 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警车了,对此并不稀奇,苏绽回头看了沈迟一眼,带着人往连廊后面走。 此时此刻的休息室里,KE正坐在沙发上给苏绽发消息。 KE:对方简直蛮不讲理! KE:阿卓快要顶不住了! KE:你再不来就会损失一笔巨款! 苏绽被手机的震动声烦得头疼,摸起手机回了两个字。 Re:顶住! 苏绽推门而入。 聚光灯下,绽绽一脸春风得意,眉宇间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戾气,身上的衬衣虽然略显宽松,却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张扬。 沈迟慢他一步进来,神色沉郁安静,微微绷起的嘴角与那张脸相得益彰。 KE对沈迟这张脸熟得不能再熟了,这些天经历了他们老板哄着一样的吹牛逼,这会儿一看见沈迟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苏绽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KE毫不遮掩,“你跟我说你们做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他伸手指着沈迟,有理有据:“这都跟着你一起来了!” 苏绽:“” 沈迟:“” 休息室里非常宽敞,KE坐在入门的沙发上,再往后是一群吵吵嚷嚷的人,依稀可以看到阿卓被围堵其中,周围还有几位忙着调节纠纷的民警同志。 KE这一声一点儿都没收着音量,好几个人都听见了,阿卓想要过来,却被那几个闹事的人拉住了。 苏绽被KE这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刚进来时的意气风发全被烧没了,他恶狠狠地瞪了KE一眼,将人拨开就要往里走。 走开两步听到沈迟跟上来的脚步声,蓦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头发丝抖了抖,愣是没敢回头。 沈迟像是怕把人跟丢了一样,始终都走在苏绽身后两步远的位置,将要迎面对上KE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没错。”沈迟看了苏绽的背影一眼,对KE说,“他说的是真的。” 至此,苏绽长久以来勉力在沈迟面前维持的良好形象彻底崩塌如果他的确有那么几分形象的话。 阿卓在电话里交代,昨晚一位消费者喝多了酒,把另一个人当成了AGO,仗着酒劲儿对人家动手动脚,惹急了就打起来了。 本质上没有C.joy的责任,但事情毕竟是在这里发生的,打斗间还损耗了一些物品,因此苏绽有必要跑这一趟。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拖到这天早上已经被阿卓解决得差不多了,苏绽配合着做了笔录,和阿卓一起商定了需要赔偿的金额,然后才去看坐在另一边的两位当事人。 喝醉酒的那个人微胖,看着不像是gay,倒像是借着逛gay吧的油头出来揩油的,苏绽见人下菜碟,一张嘴把刚才商定的赔偿额度又太高了三分之一。 阿卓在旁边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在没笑出声音来。 轰走了难缠的这一位,苏绽这才把目光投向一旁一直郁郁寡欢的受害者。 小男生的背影看起来柔柔弱弱,完全不和阿卓他们交流,情绪非常低落。 阿卓在苏绽耳边解释:“他也不是gay,就是跟朋友来凑热闹的,自己也没想到这辈子会被性骚扰。” 苏绽嘴角一抽,颇为同情地伸手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在对方转头的时候安慰道:“先生,作为C.joy的老板,我其” 男生转过头来,苏绽的话卡到一半,惊讶道:“齐思昂?” 齐思昂还带着一副圆框眼镜,但镜框细了很多,看起来没那么中二了。 他惊愕地看向苏绽,因为太过怀疑自己的眼睛,甚至还抬手扶了扶眼镜。 “绽绽”齐思昂的反应和陆哲不同,他显然更激动一些,掰着苏绽的肩膀晃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要个名分 要个名分 短短两天,苏绽被人误以为死了两回。 重逢的喜悦都被齐思昂这句话冲淡了,苏绽眼神复杂,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早知道我就多讹他一笔钱了。” 警察同志还没有走远,听见这话回头看向苏绽,苏绽立刻奉上一个真诚的笑容。 齐思昂一见苏绽,刚才那些郁郁寡欢的心思全都飞没了,抱着苏绽的肩膀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绽绽这些年你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一声不吭地就把我们删了,我去你家找你,居然连房子都封了,你再不回来我和陆哲就打算给你立碑了” 苏绽的嘴角抽了一下,确定齐思昂嘴里说的没有一句好话。 肩膀被握得有点儿疼,苏绽想要从他手下逃离出来,刚一张嘴,就被沈迟挤进来,抢先一步推开了齐思昂。 这人单手力气也很大,齐思昂被推得倒退一步,懵了一下才发现和苏绽一起来的人是沈迟。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很快就发现了沈迟打着石膏的手臂,喃喃说:“绽绽,你居然也开始家暴了吗” 苏绽:“???” “什么家暴?”苏绽几乎抓狂,“那是嫌疑人家属揍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齐思昂还没有从苏绽回来这件事上回过神来,听见苏绽这句解释竟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嫌疑人家属揍的?那就好,不是家暴就行。 当年沈迟的父亲沈国耀家暴,沈迟带着伤上学,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整个班的人都对“家暴”这两个字望而却退,一辈子都抹不掉的那种。 齐思昂的情绪太激动,沈迟按了按他,将两个人都往休息室的沙发上带。 “冷静一下,坐下说。” 阿卓早就拉着KE出去了,偌大的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苏绽轻车熟路地给他们倒了三杯饮料,最先开了口:“你怎么会被当成AGO的?” 齐思昂疯狂晃头打断他的话,“别说这个了。” 很明显,这只是他人生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插曲,苏绽和沈迟的事儿才是人生中的大篇章。 齐思昂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绽:“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沈迟就在苏绽旁边坐着,听见这句话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不动声色地瞥了苏绽一眼。 苏绽笑笑,说“北城”。 这是沈迟第一次听苏绽说起他这些年的去向,一颗心竟然就此沉下去,心里酸酸涨涨的,很难描述那种感受。 跨了两个省,隔着两条江,往来之间甚至没有高铁,难怪找不到他。 齐思昂愣了愣,拧眉:“北城不是个三线小城么,你去旅游啊?” 他见苏绽不答,追问:“还是去创作?你们艺术家都这样吗。” 苏绽嘴角的笑容立刻僵住,凝滞片刻,才又缓缓地舒展开。 “都不是。” 齐思昂虽然情商不高,但还挺会看人脸色的,一看苏绽的表情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再挪动目光与沈迟对视了一眼,恍然:“你没去学设计啊?” 他想起苏绽一开始对自己说的话,“你开了酒吧?” 苏绽笑着点头,一副很随和的样子,“对。” “我天。”齐思昂惊道,“这个世道怎么了。” “当年高考完你就没人了,我们还以为你出国了,你居然”他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最后还是执着于一个问题,语气甚至是难以置信的,“你居然没有学设计吗” 苏绽顶着齐思昂和沈迟两道目光,低头,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我没有参加高考。” “为什么!”齐思昂似乎很不甘心,“你都过了央美分数线了!” “不为什么。”苏绽说,“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 沈迟的嘴角轻轻地动了一下,并没有接这句话,却在苏绽说话的间隙与齐思昂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什么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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