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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周鹤鸣霎时怔住,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看向隆安帝的冲动。 他想说“不”,可是脑子里立刻闪过大哥周泓宇病榻上咳血的脸,这个字半死不活地卡在喉咙里,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是以他很快跪了地,回答时几乎将手心攥出血来,只能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叫隆安帝听出什么异常:“皇上这般替臣思虑周全,臣谢恩还来不及呢,自是肯的。” 隆安帝抚掌大笑:“那便乘着年节喜上加喜,好让朕也吃上一杯喜酒。”他又断断续续说了些寒温起居的客套话,周鹤鸣只垂首聆诲,偶尔夹杂一两声谢恩。 待到天色将晚时,隆安帝总算挥手放人离开了。 周鹤鸣应礼退了出去,鸿宝殷勤地替他披上烘烤干的大氅,那暖意裹着周鹤鸣的身体,冷风却吹得他心下冰凉一片。 徐逸之和他的近卫奇宏一同守着宫门,蹲在马边等着,前者还是孩子心性,已经团了几十个雪球顺次抛在手里玩儿,奇宏则揣手半倚在马旁,遥遥地望向出口处。 见周鹤鸣出来,奇宏立刻去迎他家主子,徐逸之也急急忙忙地吹声口哨,白净的娃娃脸上露出好奇的笑来:“将军!皇上赏了你什么好东西?” 周鹤鸣拾起个雪球,抿着唇沮丧道:“......赏了桩婚事。” 徐逸之险些惊掉下巴;“啊?和谁?” 周鹤鸣将那团雪捏碎了,郁郁寡欢地上了马,徐逸之忍了又忍,最终识趣地不再追问。 冬夜月华清冽,和着风雪搅到人脸上,周鹤鸣的心也随着一点点冷下去,他胸中堵得难受,干脆策马跑起来,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翻涌不息的情绪方才稍稍平复。 *** 五日后,雪仍未停,镇北侯府将同抚南侯府结亲的消息却像是长了翅膀,随大雪一起飘遍了煊都的千家万户,一列马车也在这纷纷扬扬的雪里驶进城门,为首骑马之人是个容貌昳丽的年轻公子——正是郁濯。 郁濯勒了马绳,从米酒端着的盘里取了块果脯扔到嘴里,才嚼两下就甜得他发慌,嫌弃地不肯再吃。 他百无聊赖地环视着这偌大的煊都城,恰好对上几个遮遮掩掩看他的女娇娘,立刻对着人勾出个如沐春风的笑来。这笑甚是大方,被郁濯顺带赏给了米酒。 米酒被他家主子笑得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郁濯拿走了果盘,眼睁睁见他下马随意拦了个路人。 郁濯将这盘惹他讨厌的果脯尽数塞进那人怀里,笑盈盈道:“劳驾,我听闻煊都有一深柳祠,其中的繁锦酒楼乃是一绝,该怎么走?” 繁锦酒楼是煊都最有名的青楼。 那人怯怯地上下打量一番郁濯,又瞥见他身后富丽堂皇的车驾,以为他是个要去哪家少爷小姐府上提亲的公子哥,登时脑补出一场对发妻始乱终弃的好戏,立刻生出一丝厌恶来。 可惜拿人手短,他只好不情不愿给郁濯指了路。 米酒佯装着急:“主子,我们这才刚入煊都......怎的第一件事就是逛青楼?” 郁濯瞥他一眼,话却是说给路人听的:“没说要今日去。” 米酒面上松一口气,却见郁濯懒洋洋一摆手,翻身上马勒住缰绳,说:“成完亲第二天再去。” 那路人错愕地睁大了眼。 雪势渐小了,抚南侯府的这一小支车队行路上踏着的积雪却愈发厚重起来,逐渐远离了煊都大道。 半个时辰后,车队终于艰难抵达京城的抚南侯府府邸。 大门口的石狮子已经被雪彻底淹了,提着“抚南侯府”几个字的匾额也被冻裂,半死不活地垂下来。 郁濯“啧”了一声,骑着马原地转了三圈,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翻身下来,指着破败大门让米酒仔仔细细看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奔谁的丧,限你半天之内给我收拾齐活了。” 说罢,他方纡尊降贵地钻进软轿里呼呼大睡去了。 第 25 章 逗弄 这箭的速度极快,转瞬便要到郁濯眼前。 郁濯的帕子此刻掩着口鼻,短匕来不及出袖,只好后仰抬手去避,他没等来钻心疼痛,却听见劈砍物什发出的刺耳嘈响。 紧接着是很轻的坠地声。 谁曾想左家竟咬咬牙,将自家祠堂也开放出去广纳流民,几乎散尽家财,方才稳住了煊都城内飘摇不定的局面。 煊都的冬日漫长寒冷,流民整日群聚在此处,渐渐地开始做些营生,又经后世百年扩张发展,成了煊都如今最绮靡繁华的地方,虽遍地瓦舍勾栏,却也容纳着大梁最为热闹盛大的新年灯会,称得上一处奇景。 为了纪念这大义世家,深柳祠从未更名。可惜的是两百年间光景匆匆,那左家后人早已不知所踪。 郁濯把玩着他从谭书那儿得来的便宜扇子,同米酒一道走入这处酒色征逐的销金窟。沿途尽是富丽堂皇的酒楼茶社,煊都的权贵们最喜欢在此处会友接客、吟诗作对,亦或是吃酒狎妓、赌钱看戏。 这一浮奢的风气愈往里走便愈盛,直至郁濯二人停在深柳祠最为出名的繁锦酒楼前。 繁锦酒楼,郁濯将这个名字囫囵品了一遍,偏头嗤笑着同米酒做评道:“她怎么捡了这么个地儿待着?实在俗不可耐。” 可他甫一见到老鸨,立刻翻脸如翻书,由着对方满面春风地将自己迎进去,那和煦有礼的模样,实在叫人瞧不出异常。 这风韵犹存的老鸨见识颇多,早反复审视着将郁濯的一身行头估了价,打定主意要留下这位非富即贵的俊公子,便先将人领进厢房,叫店小二上来最好的酒菜,又堆起笑容来:“爷喜欢些什么样的?姑娘还是——” 郁濯摇着扇子,笑而不答。 这鸨母立刻福至心灵,边唤“您稍等”边退了出去。 厢房门再开时,一群小倌们依次进来。繁锦酒楼确实与别处不同,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倌们并不一昧柔情曼妙争比女妓,反而大多清俊英气,很有良家少年人的风味。 郁濯粗略扫过这一排人,面上笑得招摇,心里却蔫了吧唧地想着:这个不够结实,那个也太瘦弱,这个不够俊俏,那个长得倒很不错,可看起来过于幼态了,他不喜欢这么白净的。 正当他准备瞎指一个完事时,却突然听见这些小倌里传来一声惊疑不定的质问:“怎么是你?!”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将在场其余人皆吓了一跳,鸨母忙差使人去捂这人的嘴要将他拖走,却不想这半大少年力气惊人,他挣脱了钳制,撑到郁濯跟前去,又问了一遍:“怎么是你?” 郁濯同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忽然想起,昨日成亲时,他曾瞥见镇北侯府门后探出过这样一双眼睛。 没记错的话,这便是那镇北中护军徐家的小儿子。 徐逸之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了,他想为自家小将军鸣不平,憋着一肚子怒火要对郁濯发,但又不知从何发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憋红了脸。 在这剑拔弩张的怪异气氛里,郁濯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他站起身,一把揽过徐逸之的腰,对着目瞪口呆的鸨母点点头道:“劳驾,他脾气不大好。” 老鸨登时喜笑颜开起来,知道眼前这位是遇着了旧相好——转念想想也不奇怪,这个小倌她瞧着面生,指不定是从何处刚收来的,同郁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风流债。 她思及此,麻溜地带着一众小倌关门离开了。 因而她不曾注意到,房内的徐逸之身形一僵。 ——一把匕首,正不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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