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鹤鸣就近俯身,将覆满雪粒的大氅囫囵捡起,一把抛到郁濯头上。那劲儿瞧着恨不能把人就地埋了。 他走到郁濯身侧,冷眼看着郁濯拨开狐裘,露出点乱蓬蓬的额发,寒声说:“当年若是郁涟,必不会拿兄长人头作赌。” 郁濯霎时一怔。 周鹤鸣不再言语,沉默地继续朝前走去,郁濯也艰难地爬起身来,兀自朝房间而去。 回廊中又灌进风,飞雪迷了眼,冬夜最是难熬,寒气能无孔不入地渗进人骨头缝里去。 背道而驰之间,二人均没有再回头。 *** “吱呀。” 房门豁然开了,灌进半屋寒风,吹得烛火乱晃。 米酒慌忙迎上去,他候了几个时辰,总算将自家主子盼了回来。 “早该回来了,主子,您——”米酒话突然哽在喉咙里,郁濯脖颈上浮现的几道狰狞指印叫他霎时慌了神,“这是怎么了?” 郁濯冷哼一声,将那沾满融化雪水的狐裘往米酒怀里一塞,烦躁道:“被狗咬了。” 米酒把嘴闭上了。 郁濯久不再出声,这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银丝碳也安静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屋里合该是很暖和的,可郁濯的指尖迟迟没有血色回涌。 米酒静静立在他身侧。良久,他叹口气,道:“主子,我去为您打盆热水来。” “你跟着我多久了?”郁濯忽然开口,将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到炭盆上方,说,“好些年了吧。” “十二年了,主子。”米酒回头,“自打当年您将我和米糖救下来,我和妹妹从未离开过您和大公子。” “不是我救的,是大哥要我救的。你们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也合该是他,不应是我。”郁濯死死看着他,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通,他全身上下都凉得可怕,心底也惊疑不定:追踪布侬达的风声怎么会到了赵修齐那里——以他的年纪,分明不可能参与进当年之事。 他虽早查到当年夜袭一事背后还有人操盘入局,可这些年来布侬达口风太严,他前些日子将人逼入绝境方才探真切了,这血仇一定得报。 但他手下的探子都是死士,若不是内部消息走漏,赵修齐是从何时盯上的自己?他究竟知道了多少?隆安帝眼下起疑了吗?大哥远在宁州,如今可还能安全吗? 郁濯脑袋混沌,今日之事桩桩件件,木锤一般敲打着他。他起身狠狠握住了米酒的肩,又烦又躁地恶狠狠道:“你马上回一趟宁州,消息务必亲自传到大哥手上,半分差池也不能有!若是大哥出事,我要你提头来见!” 米酒领命,当即就要走,走前踌躇一瞬,还是嘱咐道:“府内并不太平,主子这几日多加小心。” “用不着你操心!”郁濯压不住怒火,抬脚要踹他,米酒赶紧阖上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寂寥的房里,终于只剩下郁濯一人,他手脚都发凉,火气躁意连带着久违的恐惧一同压垮了他,他背靠着门一点点滑下来,被周鹤鸣掐过的脖颈红得可怖,后知后觉地愈发喘不上气来,寒气顺着门缝挤进来,额上出的汗都被吹得透凉。 郁濯只觉得耳侧嗡鸣眼前昏花,在烛火明灭不定的光影中,仿佛又回到十三年前的夏天。 岭南夏日往往闷热,牢房里爬满密密匝匝的虫蚁,浓厚的血腥味灌了满肺——这血不是他的,是郁鸿被齐膝砍断的双腿截口处喷溅出的,淌得遍地殷红。 活人怎么能流这样多的血呢? 一个声音不急不躁地响在他的耳边,他再熟悉不过了。 布侬达。 他的下颌被布侬达死死卡住,挣不开分毫,双手都被锁住吊起来了。 对方瑕整以待,拍拍他脏污的脸。 “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还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是吗?你怕,不愿意说,我可以帮忙,不打紧。”布侬达强迫他看向昏死过去的郁鸿,“你看,你也不想见到兄长这样吧。” “这次砍的是腿,你若再不说,下次砍的便是他的胳膊,下下次再剜他的眼、拔他的舌。”布侬达叹了口气,很遗憾的样子,“你怎么能忍心呢。” “你老子郁珏和南疆叛狗私通,翎城那一沓密信害死了我的父兄——我问你,信究竟藏在哪儿?” 郁濯猛地咳出点血沫,从这久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哆嗦着摸向怀中一处,短暂怔愣后神色骤然一冷,忽然将外衣里衣均扯开来,上下翻找了个遍,依旧无果。 ——宁州临行前那晚,他从郁涟房中带走的狼毫,不见了。 郁濯唇干舌燥,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手心几乎被掐出了血。 半晌,他似笑似哭地“哈”了一声,抱膝坐着,将头全埋进胳膊里闭上了眼。 他在黑暗里听见冬夜里呜咽的寒风,煊都飘雪不过所隔咫尺,他的家却被远远落在了十三年前,回首遥望,故人大多已不在了。 郁濯收了刀,也收敛起眼中惊心动魄的杀意,冷声道:“好。” “事成之后,我要你亲手把他交给我。” 第 45 章 除夕 周鹤鸣抱扇回来时,屋前崭新的大红灯笼已经挂上了,豫州城内早些时候响了雷,这会儿雪便落得更大了些,飘到窗纸上,晕出细密的小点子。 郁濯人不在,屋里头炭盆却均还烘着,碳块遇了风,燃得格外烈,噼啪作响声中,周鹤鸣将那四五把折扇全搁在桌上,转身要往院子里去,到门口时同郁濯撞了个正着。 周鹤鸣见他神色不虞,又沾了满身满头的雪粒,就连束发的玉冠都有几分散乱,鼻尖也冻得透出点红,不禁皱眉,问:“哪儿去了?” 回来时已入了夜。 镇北侯府里家丁来来往往,眼下正忙着收拾昨日婚宴的物什,个个冻得缩手缩脚步履匆匆,郁濯瞥见房内灯没点着,随意拦了一个,问:“周云野呢?” 那人低眉顺眼地说:“小将军在书房。” 郁濯哦一声,继续道:“那你去帮我问问,他今晚何时才回来?我好给他暖着榻——你这是什么表情?算了,我亲自去关心关心。” 他从米酒那儿每样分拣几块糕点,转身施施然往书房去了。 郁濯一路踩着积雪,到书房外时刚要推门,便听见其中隐隐传来谈话声。 他一挑眉,就近找了个贴近房门的阴影处,偷摸潜伏着听起墙角来。 “......据侯爷所查,乌日图现仍下落不明,但至今应还在苍岭中。只是朔北十二部之内流言四起,巴尔虎部落怨气难平,吵嚷着要叫您亲自去签这边贸协定,双方现在僵持不下,苦的却是青、沧、锦三州百姓。小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这声音冷静沉着,郁濯对其没有丝毫印象。 下一刻,他听见周鹤鸣嗯了一声,冷然道:“乌恩要我给个交代,我给得起,可不愿给。” 郁濯往嘴里扔一块儿点心,想起这乌恩似乎就是周鹤鸣所杀乌日根那人的老子。 周鹤鸣的声音接着传到他耳朵里:“若要讲究偿还报应,也应是他巴尔虎部落先向我大哥道歉。慎之,你且替我书着——就问当日分明是阵前议和,为何言而无信?” 什么阵前议和? 如何言而无信? 这是些未曾听过的消息,郁濯连忙支着耳朵凑近一点,隐隐紧张起来。 “小将军,我知道您替侯爷鸣不平。”徐慎之叹了口气,说,“可当日是您亲追的乌日根,眼见对方濒死之时亲手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周鹤鸣沉声道:“我知道这其后必有第三只手推波助澜......可惜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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