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截草杆，总是吊儿郎当的人，眼眸中笑意更深，轻轻颔首。 “有。”她眼前是这两百多年，是无数次并肩作战，“他把命交到我手上，这些年陪我走过所有来时的路。” 黎扶今日能到这里，能再见凡人沉萧，是不妄陪她走来。 顿了顿，她又道：“他在外面等我。” 沉萧眼前水雾弥漫，已经有些看不真切，他点点头，端起茶盏，水溅出来了一些，与她轻轻相碰，笑着说： “那就好，那就好，阿黎你这一路吃了太多苦，往后都要幸福。” 黎扶喝下这杯茶，放下茶盏，“会的。” 说完，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下来。 沉萧放下茶盏，眨了眨眼睛，将湿意吞回去，紧紧望着黎扶，眼神眷念，像是要把她刻在眼睛里面。 许久之后，他朝她伸出手，摊开掌心。 黎扶愣住。 * 不妄嘟囔：“怎么还没出来？” 他扒拉着这颗鲜红的心脏，恨不得化成人皇剑幡，直接劈开看看，到底把黎扶带哪里去了？ 虽然没感觉到危险，但是他们被分开，始终难以安心等待。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始仙意味深长：“你猜她会不会出来？” “什么意思？”不妄抬头，皱眉。 始仙似笑非笑：“她在里面会老情郎，里面自成一个世界，她要是愿意，可以把老情人带出来，也可以留在里面。” 不妄：“？？？” * “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沉萧伸出手，拂走她肩上落满的梨花，“阿黎。” 黎扶抿了抿唇，站起来。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大步离开，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多说，都明白。 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人。 …… 凡人沉萧只有短短二十载岁月，但已成执念，拥有十万年强大力量的始仙，消化不了、压不住、抹杀不掉，就只能关进怨鬼世界最深处，藏在密密麻麻的囚笼里面，收在那颗困住的心脏当中。 他在始仙的怨鬼世界里面，一遍遍体悟黎扶最想过的日子，那是他们没有实现的诺言，年少时候总以为很容易，如今想来，却是最难的日子—— 梨花树下，打一壶酒，二人白首，悠闲看书，与三四亲眷好友，笑谈儿孙。 始仙无论多少次抹杀、多少次攻击，都抹不掉怨鬼世界里面，凡人沉萧与凡人黎扶，在梨花树下，白首不离。 黎扶擦掉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真好。 凡人沉萧的出现，意味着她作为凡人的二十年，没成为一个笑话。 她和曦月，都没看错人。 黎扶缓缓露出一抹笑，从心脏出来，回到囚笼里面。 不妄见她出来，立刻往后她身后看去，眼神相当复杂古怪，眉头皱在一起，表情严肃。 黎扶疑惑：“怎么了？” 不妄本能问：“没带人出来？” 不开玩笑，他刚刚已经在脑补如果凡人沉萧又出现了，他该怎么办，他俩又究竟谁才是名正言顺…… 黎扶：“？” 不妄确定她没带人出来，很是松了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拉住黎扶手腕，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囚笼突然剧烈摇晃。 “咚！” “咚——” 心脏的跳动变快，外面的囚笼开始一条条撤走藤蔓，心脏一点点溃烂。 两人面色骤变。 “走，赶紧出去！”不妄拉着黎扶离开沉萧的怨鬼世界。 黎扶回头看了眼那颗心脏，终是收回视线，两人一起消失在原地，回到混沌之地。 两人出来，阵法消失。 而对面，沉萧身上发生着巨大变化，好似一瞬间更加强大，无数混沌之气朝着他汹涌而去，这股力量几乎成形，压得黎扶他们喘不过气。 沉萧吸收着混沌之气，仰头大笑—— “哈哈哈，多谢了，执念已消，我终于可以恢复全盛实力！” 第310章 怎么会没有弱点？ 之前的始仙已经强到斗不过，如今恢复全盛时期，他们面前就像是出现一座搬不走、移不动的大山，带着强大压迫。 可偏偏阻止不了。 沉萧脸上笑容猖狂，手臂一动，就是无尽混沌之气。 无极不断后退，呼吸急促。 黎扶修为被推到了大乘巅峰，倒是还勉强受得住，只是，他的实力仍然远超想象，原以为伤势能影响他，没想到恢复不过一瞬之间。 沉萧看向黎扶，噙着笑伸出手，混沌之气化成藤蔓，将他们圈在其中，他一步步走近：“我知道你有很多手段，但修仙者时代，终究实力为尊。” 话音落地，那些藤蔓如刀，朝着黎扶与不妄而去！ “嘭——” 人皇剑幡握在手上，切割掉所有靠近的藤蔓，藤蔓化成混沌之气，又在下一刻变回藤蔓！ 无极瞳孔一缩，心口揪紧。 情况很不利，且不说本身沉萧实力就要更强些，这里有众多的混沌之气，可源源不断用来攻击黎扶，她终会被拖着耗尽怨气！ “你敢来混沌之地，真是让我意外。”沉萧歪歪头，脚下一点，更汹涌的混沌之气倾泻而去，“进入怨鬼世界，是想寻找我的弱点，对不对？” 拥有凡人沉萧除了情感之外的全部，他无比了解黎扶，这两百年多次交锋，更是清楚黎扶的赌徒属性。 她总能从绝境当中，挣扎出一条生路。 此时，黎扶与不妄背靠背，应对着汹涌不断的藤蔓。 不妄深吸一口气，手指结印，用阵法抵挡，那些藤蔓被他拦在外面，两人终于能喘口气。 “但是——”沉萧一笑：“这一次你赌输了，我没有弱点。” 无视阵法，沉萧双手在眼前一拉，一个金色铃铛出现，脚下博弈的棋局发生惊人变化，白子挪动，横冲直撞，围剿黑子。 “啊！” 黎扶捂着脑袋，痛苦嘶吼。 “阿黎！”不妄扶着她，怒视沉萧，“你做了什么？！” 他猛地看向周围，才发现那些被斩断的藤蔓化成混沌之气，悄无声息在周围流动，他的阵法挡住了攻击，却没能挡住无形的混沌之气。 沉萧手上铃铛摇晃，中间是一缕怨气，带着黎扶的气息。 “炼神铃……”无极张了张嘴，“他竟然在炼化鬼煞主神魂！” 不妄死死盯着铃铛。 进入怨鬼世界之前做了约定，不动手脚，沉萧确实没有动手脚，只是劫了黎扶的一缕气息，等他们出来后，用混沌之气与炼魂铃配合，炼化黎扶神魂！ 所谓炼化神魂，就是通过控制一个人的神魂，达到控制这个人的目的，如屠仙一般，从此以后，命就在他手上。 沉萧仰头一笑，张扬肆意：“你的阵法是很厉害，但你们对混沌之气一无所知，这就是真仙的力量。 “黎扶啊黎扶，你这么聪明，我不把你控制住，怎么敢让你成为人皇？” 他口中念着法诀，两手之间的铃铛一颤，发出刺耳的声音，而黎扶越发痛苦，捂着脑袋挣扎。 不妄握住人皇剑幡，朝着沉萧砍去。 沉萧手一挥，一股强大混沌之气将不妄挥退，他拥有绝对的实力，谁都阻挡不了他。 黎扶拉住不妄，撑着他的手臂站稳，额头大颗大颗冷汗落下，面色苍白如纸，忍着极致的痛苦，嘶哑开口： “沉萧，自你杀了两代人皇之后，修仙者时代至今十万年，从未有人飞升，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没有天道不能飞升，还是……你不能飞升？” 他们之前走入一个误区，沉萧突破大乘巅峰后没能飞升，可这十万年，只有他一个人成功突破。 那到底是所有人都飞升不了，还是沉萧飞升不了？ 沉萧一愣。 他手上的动作停止一瞬，随后继续炼化神魂，冷笑： “我既突破了，为何不能飞升？飞升不了，只是因为缺失天道，黎扶，你骗不了我。” “你有什么资格飞升？”哪怕被炼化神魂，无尽痛苦，黎扶依旧满脸嘲讽，“你以吞吃人皇心入道，制造绝情道修士，屠杀你父亲沉阙守护的凡人，汲取他们的血肉强大，将人分出了修士与凡人，带来此后十万年的压迫！” 听到“沉阙”二字，沉萧眼神阴郁。 他死死盯着黎扶，铃铛停止一瞬，声音晦涩：“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机会，你助我飞升，我帮你突破，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这里的人被我迫害。” 黎扶面白如纸，明明处于下风，依旧杀意翻涌： “不，我一定要杀你。” “为什么？”沉萧想不明白。 杀了他又能如何？黎扶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如与他一起飞升，成为真正的仙人。 黎扶一字一句： “因为，我要一个公道。” ——给死去的所有人，向始仙要一个公道。 沉萧闻言笑出声，扬起头，满脸嘲讽：“弱肉强食，自古便有之，即便没有我，只有凡人国度，不照样存在强权！ “公道？这天下本来就没有公道，谁有实力，谁就是公道，我拥有至高无上的实力，我凭什么不能压在这天下之上，做一回主？” 黎扶眼前是十万年前的人皇时代，是没有公道的修仙者时代…… 而沉萧站在两者之上，满脸嘲讽。 “天道在时，这世界上没有公道吗？是你杀了公道，绝了后人之路。”黎扶一字一句。 他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以众生为棋，肆意杀戮，收割修士、怨鬼、凡人，只为成就他一人，哪有脸为自己找理由？ 又哪有资格成为仙人？ “他人之路，与我何干？”沉萧露出笑容，自私与薄凉此刻在他脸上淋漓尽致。 他继续炼化着神魂，一双眼睛犀利如刀，站在九天之上，高高俯瞰世界，睥睨天下—— “我只管我自己，又有什么错？我就是我，不是人皇之子，不是始仙，只是不需要任何情感的沉萧。 “你们要为天下奔忙，要怜爱世人，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为我自己，天下与我何干？众生与我何干？！” 他心脏处仿佛有什么在跳动，将他瞬间拉回十万年前。 茅屋门外漫长的等待，无数次看着人皇从家门口过，却从不曾为他停留过一次，背上行囊追逐数年，他的父亲……正在怜爱所有人。 沉萧双目逐渐猩红，望着黎扶，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不妄身上，又扫向无极，扫向下方三千世界，声音带着独属于他的狂妄： “你、你们，若有能力杀了我、压制我，弱肉强食，我认输。 “但若是你们没有这个能力，若是我仍然站在天地之间至高点，那这规矩，只能由我定！” 要谁生，谁才能生。 要谁死，谁就必须死！ 沉萧口中加快念着法诀的速度，混沌之气汹涌，不再留情，要彻底炼化黎扶神魂。 他怎么不得意？ 在这世界之中，他就是至强者，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成。 黎扶望着他，相较于沉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嚣张，她更像是“风雨不倾、山河不变”的坚韧，不会被影响，更不会被打倒。 她的声音平静： “是呀，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沉萧拧眉看着她，炼化动作一顿。 为什么都这种时候，黎扶还说要杀他，她有什么手段？ 黎扶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杀了人皇沉阙，却始终没能消化掉那颗心脏，那不仅是人皇心，也是你的心…… “沉萧，你之所以断情绝爱，是因为渴求，最渴求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能完全斩断？又怎么可能彻底消化？” 囚禁那颗心，也是那颗心囚禁他。 沉萧会去走绝情道，无疑是“情”对他的影响太深，给他带来足够多的痛苦，那时是亲情，后来，他分出凡人沉萧，又动了情爱之心。 始仙沉萧觉醒，还是吞噬不掉动情的凡人沉萧。 “所以，你怎么会没有弱点呢？”黎扶喃喃。 说完，她松开不妄的手。 霎时间，不妄结了阵印，面前手指尖夹着一张符篆，他眉梢扬起：“你当我拨弄人皇心那么久，不做点手脚？” 黎扶被拉进心脏里面，他在外面拨弄那么久，看似研究黎扶在哪儿，实则，在人皇心脏处布了一个小阵法。 契约说沉萧不做手脚，没说他们不做手脚！ 不妄在沉萧错愕的视线中，嘴角勾起，吹了口气，符篆被点燃。 心脏处瞬间阵法发动，沉萧痛到抽搐，手上动作全部停止，炼化神魂一切中断，黎扶脱困。 ——他根本消化不了那颗人皇心。 ——永远。 这就是他的弱点。 第311章 八人，全员到齐 黎扶与不妄同时动了，不妄捞走炼魂铃，一把捏碎，那一缕属于黎扶的气息回到她体内，而同时，不妄重合在人皇剑幡之上。 一虚一实，用尽全力，朝着沉萧斩去。 沉萧眼神一冷。 “轰！” 混沌之地摇晃，无极一退再退。 天命剑挡住攻击，但同时，天命剑变得暗淡，直接攻击心脏的阵法伤到了沉萧，如果他还没消化，攻击不会伤到他。 可偏偏，这阵法发动在他消化人皇心，又消化不完的时候！ 沉萧死死盯着他们，额头青筋凸起，声音嘶哑： “真是好手段。” 话音落地，他神情一厉，一只手猛地插入心脏，狠狠捏住那颗没消化掉的人皇心，混沌之气向着他汇聚。 “嘭——” 沉萧捏碎。 他嘴角溢出鲜血，真正撕心的疼痛让他看起来很是脆弱，面色苍白如纸，比被炼化神魂的黎扶情况更糟糕，身体晃动。 捏碎自己的心脏，无异于……自废修为，瞬间只剩一半战斗力。 无极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狠人啊。 沉萧那只手拿出来，鲜血淋漓，他一字一句：“我沉萧，永生永世不会再被任何感情困住，我只为我自己，消化不了，那就不要。” 说着，他嘴角溢出鲜血。 黎扶抿唇。 并没有趁着沉萧重创攻击，因为她知道——沉萧会这样做，一定是还有手段，他这个人的聪明不亚于自己。 果然，沉萧有些失望她没再扑上来攻击，身体晃了晃，清咳两声。 脚挪开。 脚下一个光点亮起，以此为起点，像是棋盘上白子全部被点亮，他们一点连接一点，成为一个巨大法阵！ “轰——” 三千世界，同时震荡。 黎扶低头看去，只见脚下成网，混沌之气散开，能透过脚下的网看见三千世界，而同时，三千世界也能看见他们。 下方，一双双茫然的眼睛抬起头，在地动山摇间，无措地看向上空。 这个阵法，竟然囊括整个世界！ 黎扶一震。 不妄张了张嘴：“这是什么阵法？” 他研究阵法这么多年，竟然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阵法，远非天命阵可比，就好像已经完全超脱这个世界…… 沉萧露出笑容，嗜血疯狂： “这叫‘天地阵’，以天地为阵，是真正属于仙人的阵法，只有真仙才能发动。” 他伸出手，黎扶顿时便察觉像是被什么给束缚住，行动竟然有些困难，倒不是完全不能动，但终究被限制。 她瞳孔一缩，彻底明白了！ 沉萧伤势恢复很快，又知道无极是卧底，那他来混沌之地根本不是为了养伤，他是为了布阵，布下这个天地阵！ 不，这样的阵法不是一天所成，他在这世间十万年，留下无数的后手。 风元这样的分身，从来不止一个，他此时将一切连起来，组成这个可怕的天地阵。 ——这是沉萧人皇计划的底气。 “既然炼化不了神魂，那就这样吧，只要你成为人皇，我还是能飞升，谁都拦不住。”沉萧轻叹口气，仿佛很是遗憾。 而此时，他手掌一动，天地阵囊括天地之间所有生灵，都在他操控当中，修士身上的灵气与怨鬼的怨气，全部朝着他汇聚。 伤势正在被一点点修补。 黎扶他们同样被困在天地阵中。 无极感受着灵气消失，惊恐地低下头，天地阵能看到整个天地，此时，修为低、灵气少的修士已经扛不住，一个接一个倒下。 沉萧要回到人皇时代，倒下那些人不是无力，而是死亡。 修士死！ 再看另一边，忘川怨鬼身上的怨气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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