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九霄布下的杀局。 而这是九霄绝对不会想到的。 他们即便已经知晓，怨鬼银鱼是由苍辽所有凡人怨气组成，但何曾在意过成为怨鬼银鱼之前的千千万万凡人？又何曾想过，黎扶会救凡人？ 弱小凡人有强大怨鬼银鱼没有的记忆与思想。 他们，要帮她。 他们，选择了她。 ——所以，这一局，九霄又输了。 银鱼身上，庞大力量不断震荡开，将周围修士逼得一退再退，脚下苍辽水翻涌，碎裂开的怨鬼世界怨气，全部涌向银鱼虚影。 而后，那带着千千万万张面孔的银鱼虚影回到银鱼体内。 银鱼眼睛越发银蓝，身体颤抖散开，变得一团巨大怨气，浓黑骇人。 先散再聚，怨气旋转翻涌。 眨眼间便又开始重新凝聚，凝聚成一个熟悉的小孩模样，上身为人形，下身为银白色鱼尾，脸上长着银白鱼鳞，银蓝眼眸，昭示着她是一条鱼。 这张脸很熟悉，苍辽公主，明乐殿下。 很快，这张脸又变成小冬、羊大婶，三人来回切换。 ——千人千面，怨鬼银鱼。 黎扶挥动手上人皇剑幡，剑幡变得明亮，八卦图缓缓浮现出来，那幡上黑金色的纹路更加清晰，带着越发恐怖的威压。 人鱼身影一闪，落在八卦图坎字位上。 任由剑幡内鬼影叫嚣，黑气缠绕着她与屠仙、曲山，三道影子，镇住人皇剑幡八卦图，三足鼎立，剑幡气势更强！ 黎扶魂幡挥动间，破空声清晰，猎猎风声带着势如破竹的威压。 银鱼额间出现蓝色纹路，与一双银蓝色眼眸映衬，蓝色纹路彷佛有水在流动，脸上鳞片带着森森寒意，属于明乐的声音稚嫩又冰冷—— “人皇剑幡，银鱼，归位。” 第89章 黎扶：来都来了 无数怨气随着银鱼进入魂幡。 人皇剑幡反哺怨气进黎扶体内，那元婴巅峰的修为瞬间突破，直接冲入化神！ 强大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被九霄修士借助九霄大阵，强行灌入修为的花月与沉萧二人。 她的道。 注定困难重重，但强大速度超越想象。 魂幡在空中张扬飘动，周围怨鬼大声叫嚣，鬼影重叠在一起，呐喊庆贺，恭贺他们的鬼煞主变强—— 更上一层楼！ 黑色怨气震荡开。 黎扶从杀局当中脱身，便也从化身银鱼的状态当中脱离，而银鱼被她收服，归于人皇剑幡。 她破了死局。 三千世界微微震荡，九霄三清鼎摇摇晃晃，石碑“咔嚓”一声，多出一条贯穿的黑色纹路，缕缕黑气溢出。 叫嚣的鬼影更多，原本被灵气压制，如今连灵气都能驱赶开，扩大黑影面积。 从上空看，仙气缭绕的九霄像是有了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 还在愈演愈烈。 混沌城内。 有人手指轻掐，皱起了眉头。 而苍辽水面之上。 男子长叹口气，缓缓开口：“走吧，回九霄。” 三长老闻言，迟疑一瞬，下意识看含徽。 含徽已卷起花月与沉萧二人，将人护着，摇摇头：“快走吧，她又添一助力，我们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 又失败了。 含徽本来该愤怒、失望，却没想到……内心深处第一感受竟然是“果然如此”。 好像输给黎扶，她已经不会有丝毫意外。 即便是身侧之人布局，换成任何人都难逃一死，但黎扶……她还真未必。 这人总是出乎预料，在谋划上赢过他们。 九霄调派来许多修士，含徽一声令下，众修士迅速撤离。 “呼——” 风声响起。 下一刻，周围弥漫出无数黑色怨气，遮天蔽日，含徽眼前黑下来，可视范围不断缩小，原本遁离的身影一晃，像是被什么屏障又给挡回来。 轮到他们出不去。 含徽面色一变。 身侧，男子缓缓开口：“领域……真是小瞧你了。” 怨鬼银鱼不仅有千人千面，还有特殊能力“领域”，也正是因为领域存在，黎扶进入怨鬼世界后，才会拿着人皇剑幡都出不来。 当初是阻力。 现在却是她的助力。 身后，一道黑红色人影若隐若现，她倚靠着人皇剑幡，身侧站着三人，屠仙、曲山，以及银鱼。 还有一人没什么存在感，即便就在身侧，也被略了过去。 她看着他们，微微偏头一笑： “诸位，来都来了，玩玩再走？” 借怨鬼世界的局杀她，差点就让她丢掉性命，诛杀剑贯穿身体，险之又险，若非怨鬼世界所有凡人将力量齐聚，她根本出不来。 现在她既然出来了，能让九霄这么轻易离开？ 男子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晦涩：“你以为又多一个助力之后，你的实力就能对整个修仙界猖狂？” 黎扶闻言，微微一笑：“试试看？” 话音落地，她神情陡然一变，身侧三人滔天怨气升腾而起，眼神冷厉： “杀。” ——现在，又是她的猎杀时刻。 身侧三个太虚巅峰，同时向着三个方向的修士们扑过去！ 天更黑了。 视线已经彻底看不到远处，只能看到方寸之间。 * 含徽护着花月与沉萧，紧紧跟着男子。 自大乘尊人为他们种下傀儡替死符之后，天命之人的性命就等于他们的性命，必须好好护着。 两人在黎扶脱身的瞬间，遭受强大反噬，伤势严重。 这代表着“一线生机”的天命之人，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花月忍着剧痛，面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执拗：“为什么还是没杀死她？” 上一次在忘川，那是怨鬼殿突然出现，才会改变局势。 这一次，为什么还是被她脱身？ 明明剑都刺穿她的身体，明明生机都已经消失！ 只要想到这里，花月就想吐血。 同时，又升出惶恐不安。 他们真的还能再杀死黎扶吗？无论布下什么局，都会被她破开，哪怕已入绝境，还能在意想不到的状态下翻盘。 花月在一年多以前升起的踌躇满志，不过是一个怨鬼世界，又给她击散。 男子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 “是我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破局，化整为零，怪不得是灭世之劫，鬼煞主……果真非凡。” 黎扶此人，太难对付。 含徽已经习惯，看着男子手上的阵盘，回到正题：“能破开吗？她现在一定在找天命之人，我们应当很快会被发现。” 之前领域将附近罩住，大半修士都被罩在里面，怨气飘荡、缠绕，很快便将人给分开。 太虚修士众多，三三两两拢在一起，也能应对攻击、拖延时间。 黎扶想要找的，肯定是花月与沉萧。 “快了。”男子说完，手上阵盘晃动，勾连九霄大阵，“这条鱼是不好对付，但即便再难对付，还是太虚巅峰的怨鬼……九霄大阵能破开她的领域。” 领域又能困他们多久？ 他们现在杀不掉她，她自然杀不了他们，困住他们，恐怕只能发泄不满。 “轰——” 周围微微晃动，他的阵法与九霄大阵正在一点点连接。 身侧的怨气已经被冲散，露出不远处慌慌张张的修士们，双方目光相对，同时松了口气。 好在银鱼的领域不大。 含徽见九霄大阵即将连上，手上数张符篆飞出，联系同在领域内还活着的修士。 三长老拿着符篆，匆匆赶来。 见到他们，长出一口气，面色难看：“该死的，蓬莱修士伤亡惨重，鬼煞主带着三个太虚巅峰的怨鬼，正在大开杀戒！” 含徽眉头一皱。 修仙界在黎扶手上，已经损失不少。 前有林道门，后来还有她的乘云宗……如今又是蓬莱。 再这么下去，如何了得？ “等与九霄大阵连上，我们就能破开领域，离开这里。”含徽安抚她，“只要宗门和灵脉还在，就能迅速恢复过来。” 闻言，三长老点点头，面色好看了些。 她朝着几人走近： “那现在如何？勾连上九霄大阵之后，能不能给鬼煞主一个教训？”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问那男子。 含徽正要开口。 拿着阵盘的男子声音冰冷：“动手，杀了她。” 含徽一愣。 但几乎是本能听令，她的六角天机鼎出手，攻击朝着三长老去，全是杀招。 “嘭！” 灵力撞在怨气之上，“三长老”身形一变，又成了人鱼。 带着鱼鳞的稚嫩脸上露出天真笑容，鱼尾带着强大杀伤力，狠狠拍上天机鼎。 好在含徽也不是吃素的，将男子与天命之人护着，迎下这一击。 天机鼎摇摇晃晃，鱼尾迅速收回，不爽地甩了甩，显然吃痛。 分出怨气构建领域之后，战斗力便会下降，现在一对一，银鱼未必能打赢九霄第一人，含徽。 并不恋战，下一刻，人鱼消失在原地。 花月惊呼：“这是什么能力？！” 含徽面色越发难看，声音嘶哑，但用上传音，将这条消息扩散开—— “千人千面，在领域之内，这条鱼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且极难认出，诸位小心，在破开领域之前，要防着靠近的所有人。” 这时，男子的阵法连接上九霄大阵。 雷电一下下劈在领域之上，领域摇晃，原本浓郁的怨气又散开了些，四周可视范围变大。 前方，打斗声变得清晰。 是三长老和七长老打了起来。 含徽皱眉：“怎么回事？”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她/他有问题！” 第90章 黎扶：好久不见 说完，两人又打了起来。 三长老护着身后几个修士，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 “含徽师姐，你刚刚传讯说小心靠近的人，我便防备着他们，结果这人出现后，我不让他靠近我们……他就直接攻击，这人绝对有问题！” 说话间，她的长鞭抽在七长老灵虚子身上。 后者身体晃了晃。 “胡说八道！”本就受伤的七长老落败，脸上满是血，“含徽长老，您通知的时候我正遇到紫霄，被她突然攻击，这才受了伤。 “她在对我动手后变成一条鱼，分明是银鱼所化，我追了两步，又遇到她，身上的鱼鳞还没消失干净，她就是银鱼！” 三长老紫霄怒不可遏：“你放屁！” 两人攻势变得凶猛。 含徽头疼，她看两人都没问题，神识扫过，也没察觉任何异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没问题吗？还是银鱼用千人千面混在其中？ 花月忍着剧痛，声音嘶哑： “二长老，银鱼能力特殊、修为极高，黎扶又诡计多端，将我们困在领域当中，限制神识，分明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她才好浑水摸鱼。” 银鱼比其他怨鬼还不如，脑子明显不够用。 但问题是黎扶脑子太够用了，银鱼只要听话就好，他们配合起来，越发难缠。 含徽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手上天机鼎出手，将打斗中的两人挥退，声音凌厉—— “银鱼也曾经化身紫霄来攻击我们，老七你遇到的第一个‘紫霄’可能是银鱼，但现在的紫霄不是银鱼所化。 “老七主动攻击，同样未必是银鱼所化，只是中了银鱼圈套。 “银鱼化成许多人，在领域内作乱，就是为了让我们互相怀疑、攻击。” 七长老还想说什么。 含徽打断他：“究竟是真是假，领域破了之后就能知晓，现在谁都不许靠近，也不许互相攻击。” 闻言，两人停下攻击，忍着怒气各自站在一边。 含徽呼出一口气。 这银鱼的能力当真是难缠，也不知道领域破开之后，他们会死多少人。 远处，打斗声四起。 “你有问题！” “胡说，分明你才是银鱼！” …… “该死的，你为什么攻击我？” “是你先攻击我！” …… “妖孽，还想作祟？” “你有病啊，干嘛攻击我？你是银鱼？！” …… 听到四面八方响起的声音，含徽面色一沉，沉萧与花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果然，黎扶就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比起一个个清理，让他们互相攻击，除掉的修士更多。 刚刚打起来的三长老与七长老，恐怕都是真的，银鱼还在浑水摸鱼。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含徽上前一步，向四周传音—— “诸位小心，切莫中了黎扶的诡计，她正等着我们自相残杀，诸位若是分不清眼前人真假，就不要动手，马上领域就能破掉，一切都能解决。” 声音回荡在领域内。 然而，攻击声不曾断绝，含徽面色越发难看。 三长老紫霄更是手握紧成拳，领域之内，除了九霄修士之外，剩下的便多是蓬莱修士，等到出去的时候，蓬莱定然伤亡惨重…… 她视线看向男子，着急追问： “前辈，还要多久才能破开领域？” 那男子没说话，继续操控阵法，手指快成残影。 * 蓬莱长老元丰护着一群蓬莱修士，戒备地盯着四周。 身后，修士低声道：“长老，他们应该不会盯上我们，毕竟还有九霄的人存在，鬼煞主和九霄有仇……” 要杀也是先杀九霄修士。 元丰点点头，却还是谨慎开口：“小心些总没错，等领域破开之后，立刻返回蓬莱。” 话音落地，一个强大修士出现，身上挂着伤。 元丰定睛一看，惊讶：“九霄六长老？” 然而，六长老看到他的瞬间，眼神陡然一厉，身影一闪，扑杀过来，“该死的银鱼，终于找到你了！” 元丰：“！！！” 九死一生，拼着重伤才带着几个弟子逃出六长老攻击范围。 好在领域内阻挠神识探索，只要跑远了，即便是太虚高手也找不到他们，这才躲过一劫。 然而，元丰刚吃下疗伤的药，还没喘口气，就又与另一个人面对面相撞。 ——九霄八长老。 元丰还没开口，对方猛地朝他伸出手，声音凶悍：“又是你？竟然还在装？！” 元丰：“……” 这一回，他卖掉其他蓬莱修士，才终于艰难脱身。 元丰缩在角落，剧烈喘息着，眼神不安地盯着周围，呼吸急促，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见到他就直接攻击。 他能察觉他们都是真的，那他们为什么攻击自己？ 认为自己是假的？ 可是银鱼为什么化身自己，他们分明不认识啊！ 脚步声再次响起。 元丰看向迷雾深处，声音颤抖：“我真的是蓬莱长老元丰，相信我，我可以先不攻击，等你确定我的身份，我们不要自相残杀，中了——” 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来人手持猎刀，头顶两个黑角，朝他露齿一笑：“又见面了，上次杀了假的，这回，总算能杀个真的。” “为什么？”他最后的声音嘶哑。 曲山一刀刀凌迟他，桀骜的脸上笑容冰冷，“几十年前苍辽才发生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元丰一怔。 随即，被丢在脑后的记忆回溯，他的眼神变得绝望。 几十年前…… 苍辽王和公主明乐前来求助，他担心银鱼湖出了问题，便跟着前往苍辽，后来察觉银鱼不仅没有问题，反而长得更好，元丰便没有干预苍辽洪水。 天灾，他们何必干预呢？ 回到蓬莱之后。 他接过管理供奉的事务，因着银鱼长得好，没少从各大门派换到好处，九霄也频频赞扬，几十年间，他的修为迅速提升。 在好处中，他早就忘记当初跪在他面前哀求的凡人。 ——原来，那些凡人没忘。 * 蓬莱掌门提着刀，刀上鲜血淋漓。 脚边倒着数个修士。 他打了个哆嗦，杀红的眼睛平静下来，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他杀掉的——其实不是银鱼所化，而是蓬莱修士！ 掌门咽了咽口水。 一开始与“元丰”碰面，对方趁他不备攻击他。 他才发现，原来那竟然是银鱼所化，他好不容易逃生，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修士。 好不容易相信一个。 对方竟然又是银鱼所化！ 在似乎摸不着边际，充斥着怨气的可怖环境当中，他开始恐惧与害怕，灵气即将消耗干净，伤势严重，他怕自己死在里面。 元丰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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