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必看她对你的折磨，不必看你遭遇了什么，更不必看你的处境……只看你有没有冒犯他们，就够了。 “李长恨祸害天下苍生，杀人数万，那不是错，屠珍珍折磨你，助纣为虐，也不是错。 “只有你，你躲着他们，他们说你虚伪，心口不一，你黑化对付他们，他们说，瞧，你终于犯错，该理所当然杀你了。” ——夫君带回外室，她就该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躲着他们，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以及她的家人，都不能表达出任何不高兴。 ——母亲被杀，他们家不该升出怨恨，应该老老实实接受“罪有应得”。 ——她母亲被杀、亲眷下狱，她还是不能生出怨恨，应当躲在角落安安静静受着，一点点恨意也不能有。 ——她已经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受尽苦楚，还害了挚友，她仍然不能回击，否则就该千刀万剐、剥皮剔骨。 真是好有道理！ 黎扶收回视线，眼眶漆黑一片，嘴角还挂着笑，疯子一般的笑，声音轻轻： “我是人，我有七情六欲，怎能不生出恨？” 沉萧长叹口气。 他一步步走过来，天命剑出手，与花月手上的剑合二为一，罩住黎扶。 不必耽误时间了，动手吧。 他看着黎扶，缓缓开口： “这六道众生当中，每日都有许许多多人遭遇苦难，甚至有人的苦难比你更重，但只有你变成这样，危害众生，便不能活。” 红蓝色诛杀剑出手，几乎罩住天地，整个世界都变了，周围空气噼啪作响，彷佛正在撕裂。 周围百姓惊惧，一脸茫然。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黎扶听到这话，抬头看向他，再次笑了—— “因为有人比我更惨，我就不能生怨了？” 危害众生？ 她和屠仙到底害谁了？ 他们口中的众生……又在哪里呢？ 黎扶看向掌心，黑气浓郁到成型，咔嚓一声，碎裂了。 轰！ 黑气翻涌，沿着诛杀剑冲上天际，原本就暗下来的天，彻底黑了，大显被黑气罩住，四处都是惊呼尖叫之声。 沉萧花月一怔，眼神茫然。 黎扶面色苍白，黑暗中勾起嘴角—— “成了。” 第18章 神女屠仙 “怎么回事？” “天啦，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天谴！” …… 断头台周围，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不断，一开始只是错愕，但很快，那些声音就变成了绝望。 因为—— 天，裂了。 黑暗笼罩了世界，从上到下，世界开始碎裂坍塌，黑气变得越发浓郁，如龙卷风般掠过，搅碎着整个世界。 红蓝色天命剑落下，然而，还没落到黎扶头上，就在半空中随着空间一起撕裂！ 细碎的剑气散开落下，如同天罚般砸落在世界各处，地动山摇。 气息变得暴戾，黑气自上压下，如同一个巴掌，拍向断头台，似要将所有人一起拍碎，留在这方空间。 花月怔住，随后瞳孔一缩，拔高声音：“不好！她刺激到屠仙暴怒，怨气失控，要将这个世界全部毁灭！” 她疯了吗？！ 她不是来平怨的吗？ 为什么一直给屠仙加重怨气，直到刺激到怨气失控，灭了这方世界？！ 花月不理解，不可置信地盯着黎扶。 然而黎扶不再看她，抬头望着天空，嘴角噙着笑。 沉萧像是想到什么，错愕： “她这是要同归于尽！” 黎扶真是疯了，为了杀他们，竟然愿意同归于尽，一起葬送在这个怨气世界。 不妄也怔住。 眼中红色褪去，随即轻轻一笑，果然，鬼煞之主十足疯狂，无论到哪儿，都还记得自己的目标。 ——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沉萧花月。 “嘭——” 黑色天火坠落，天塌地陷，世界毁灭。 大显东边，天崩地裂，山纷纷垮塌下，地面的人挣扎尖叫，却只能落入缝隙中不见。 南边，海水翻腾，将陆地淹没，人们在里面挣扎，也无济于事。 西边，天破了窟窿，天火一团团砸下，焚烧一切。 北面，地如波浪起伏，没人站得稳，倒在地上，再砸进缝隙当中，消失不见。 …… 花月本能就想跑，离开这个世界，然而，世界已经在毁灭，这方世界的“天道”要诛灭他们所有人，谁都逃不掉！ 黑色大手掌落下，沉萧咬牙，提剑迎上去。 花月唇瓣颤抖，克制不住升起恐惧。 “花月，帮忙！”沉萧喝道。 花月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厉，天命剑合二为一，大乘修士制作的诛杀剑抵挡黑色手掌，然而只是片刻，手掌再次狠狠拍下。 该死！ 诛杀剑虽是大乘修士制作，但他们实力尚且不足，不能发挥全部威力，这里又是怨鬼世界，屠仙太虚巅峰的实力堪比大乘，他们根本不可能拦住她。 巨掌落下，将断头台几乎拍到地下去。 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 周围碎石飞溅，又被崩塌的空间搅碎，天火不断，世界毁灭迅速。 黎扶呛咳两声，抖开人皇剑幡的幡，在刚刚她紧急用剑幡裹住自己，又果断将不妄拉了进来，一起护住。 人皇剑幡，号令怨气的存在，屠仙的攻击也是怨气，她早就笃定人皇剑幡能保住自己的命。 来不及查看伤势，立刻看向沉萧与花月。 黎扶抿唇。 果然，他们伤势严重，却也还活着。 那混沌符将人缠住，两张贴在一起，虽然上面有些裂口，但还是将人死死包裹住，护在怨气攻击之下。 不妄怔怔看着黎扶拉住自己的手。 刚刚那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躲闪，这只手就自然而然拉着他，躲在人皇剑幡下。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看向黎扶，提醒她： “看来怨鬼世界毁灭也杀不死他们，那群大乘修士竟是以精血炼制符篆，对天命之人的保护如此上心，你同归于尽不了，拿着人皇剑幡，我们赶紧走吧。” 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她甚至可能折在屠仙手上。 还有蠢蠢欲动的众多修仙者们，九霄那群家伙都想杀她，没得到助力，鬼煞之主如今还是太弱小…… 黎扶微微闭眼，敛起眼中的失望。 再次睁开，她漆黑的眼眸中恢复冷静，手上人皇剑幡一挥，迎着怨气冲上碎裂的天。 动作突然，所有人皆是一惊。 找死吗？！ 不妄惊讶出声：“你要做什么？你没能平息屠仙的怨气，即便你拿着人皇剑幡，她也会攻击你，小心！” 黎扶调动所有能调动的怨气，挥动剑幡，勾起唇角，笑得诡异又疯狂—— “谁说我要平屠仙的怨？” 不妄一怔。 黎扶笑容不变，继续挥动剑幡。 屠仙怨气根本不可能平。 她接受不了自己只是想活下去，就要背负那样的骂名，她的怨气产生于当年大显对她的曲解与谩骂，产生于所有人对她和对屠珍珍的差别，产生于不公。 这份怨，谁都平不了。 她是黎扶，在这个世界中，她也还是屠仙。 与世界意识为一体的恶女屠仙。 黎扶挥动剑幡，天地间强大的怨气借着剑幡被她拉动，屠仙的力量，“屠仙”来阻！ 人皇剑幡张开，撑起天与地之间，明明是黑色，却挥散同样的黑色，恢复天地清明一片。 世界的毁灭停止。 空气动荡不安，隐隐不稳，却不再崩塌。 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人皇剑幡，是屠仙在发怒，在生气。 不妄再次皱眉，黎扶坚持不了多久！ 花月虚弱地睁开眼睛，她看着这一幕，有片刻的茫然：“黎扶……她在做什么？” 沉萧撑着坐起来，死死盯着黎扶。 半晌，他声音晦涩沙哑： “她还在世界中，也还是恶女屠仙，又拿着能操控怨气的人皇剑幡，她在强行阻止屠仙毁灭这方世界。” 花月不可置信：“她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既然是她与沉萧联手，用上天命剑和长老们赐予的东西，也没办法在屠仙世界与屠仙对抗，黎扶借了身份和人皇剑幡，就能做到？ 怎会这么强？ 沉萧摇头：“不是，她这样只能撑一时，本就是钻了漏洞，抵抗不了真正的屠仙多久。” 恐怕……只有短短几息。 他只是不明白，黎扶要这几息时间做什么？ 上空，黎扶站在人皇剑幡之下，撑着剑幡，屠仙越发暴戾的力量倾泻而下，她死死抵抗着。 局势危急，情况不利，但她依旧站在那里。 天与地恢复的清明当中，黑暗罩住，似随时可能再次发威，那一抹撑着剑幡的白色，彷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希望。 无数大显人仰着头，盯着这一幕。 一个又一个人跪下，在绝望中磕头，在绝望中哀求一点希望—— “神女！” “有神女救我们！” “求神女救命，神女，救救我们。” …… 断头台旁边，那些前来观刑、叫骂厉害的人，也是遭遇最多冲击的人，他们已至绝路，此刻，望着上空熟悉的影子。 依旧是那道白色影子，依旧是苍白瘦弱的模样。 他们跪在地上，虔诚地不断磕头：“神女！是神女屠仙！” “求神女屠仙救人间！” “神女——” …… 他们呼喊、嘶吼，眼神狂热又疯狂，这是他们绝境中，唯一的希望。 哪有恶女屠仙？ 那是……神女屠仙呀。 第19章 鬼煞之主变强 黎扶笑了。 她倏地松开手，收回人皇剑幡，不再抵抗。 面色苍白，握着人皇剑幡的手依旧有力，剑锋一扫，她望着上空，声音清晰： “屠仙！你看到了吗？ “你是恶女还是神女，并不取决你究竟做了什么，而是取决于你的实力。 “你对他们有价值，你就是他们心中的神女，你有翻江倒海的力量，你就是神女。 “你若是没有强大的能力，那么，强者定义你为恶女，你就是恶女！ “任你无辜，任你，百口莫辩。” 黎扶手持剑柄，视线从天扫到地，再扫到被符篆紧紧护着的花月、沉萧，眼神冰冷，含笑开口： “屠仙，我在仙人处学到一个道理，今日，我告知与你—— “你强大，你才能有选择做谁，才能定义一切！” 她的声音响彻在黑暗笼罩之下，铿锵有力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身后的无数人呼喊“神女”。 他们还在哀求，大显四方，喊声汇聚，“神女”二字，冲上云端。 毁灭天地的力量慢慢停止。 黑暗天空当中，似乎有一双愤怒的眼睛出现，浓郁的恨意正在一点点散开。 她僵硬地垂眸望着世间，看着那些匍匐在地，口口声声称呼这方世界的“她”为神女的世人。 几百年沉淀的怨恨，在这一刻，被强烈冲击，模糊的意识，也在一点点被拉回。 恶女的头衔，并非因为她做了什么。 而是，比她厉害、比她有话语权的人，说她是恶女。 她太弱小，无法争辩。 仅仅如此而已。 黎扶的手从剑柄处移到剑身上，缓缓举起，人皇剑幡飘动，黑色的幡在半毁灭的世界中，沉重又轻盈。 不妄望着她，嘴角慢慢扬起，眼睛越来越亮，眼中的光越来越盛。 原来，她是这样的计划。 同归于尽只是一层，她知道极可能不会成功，九霄那些大乘修士们，强大至极。 所以……还有另一层。 她一直在降服怨鬼！ 鬼煞之主。 这才是鬼煞之主！ “我不平你的怨，因为我也有怨，我知道怨恨只有自己才能荡平！ “你的仇人，如今是大宗门的掌门和掌门夫人，都还好好活着，你要沉在忘川之底，继续一遍遍回溯你的痛苦吗？”黎扶喝道。 她仍旧穿着白衣，就如同屠仙在与自己对话一般。 “不——” 黑暗当中，一团怨气正在凝结。 他们在忘川之底见到的那只怨鬼，一点点出现在眼前，她还在变化。 黎扶声音不停：“他们依旧幸福，过他们的逍遥日子，而你，一遍遍回溯，却没有任何作用，只有越来越多的痛苦。 “所以，你的怨，从来只会增，不会减。” “不！” 屠仙身影一点点凝实，庞大的怨气翻涌，太虚巅峰的压迫力，让地面无人抬得起头。 花月与沉萧，同样被压着匍匐在地。 花月试图挣扎，爬不起来。 沉萧仰着头，紧紧盯着黎扶，眨也不眨。 风吹动黑色魂幡，黎扶朝着屠仙伸出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跟我走吧，与我一起离开忘川，借你我力量，我去报我的仇，你去荡平你的怨，我们一起……杀穿、九霄。” 屠仙眼神越来越清明，像是有一道光，从黎扶的眼中，穿透进屠仙眼中。 她望着黎扶，漆黑眼瞳动荡翻涌。 下一刻，她由庞大怨气组成的身体消失，附身冲向黎扶，怨鬼叫嚣，天地再次开始毁灭，天崩地裂。 不妄下意识往前一步。 黎扶却不躲不闪，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直望着屠仙。 呼—— 屠仙靠近，黎扶扮演她时候的记忆一帧帧闪过。 冲击而来的怨气化成一只手，放在黎扶掌心。 下一刻，带着全部怨气，屠仙投入黑色魂幡当中。 人皇剑幡颤抖，剑幡铺开，黑色魂幡张扬飞起，以人皇剑幡为中心，向四周旋转动荡开，恐怖威压彷佛罩住天地间。 地面上那些她构建的人，一瞬间消失不见，世界彻底坍塌。 怨鬼世界，破了。 花月尖叫出声：“她收了屠仙！她竟然收服了屠仙！” 沉萧张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 九霄。 阵法从之前就一直在动荡，此刻，中间更是溅起鲜血，随即符篆出现。 大长老皱眉：“天命之人遇到了生命危险，到底怎么回事？！” 咚咚咚。 天地间，仿佛有不祥的气息在翻涌。 “怎么回事？难道鬼煞之主降服了怨鬼？” “怎么可能？！即便是大乘修士想收服怨鬼也非常困难，他们一年年沉浸在怨气当中，尤其是忘川的怨鬼，早已迷了心智，即便有人皇剑幡，也不可能收服的。” …… “咔嚓——” 似有什么碎裂，面前阵法裂开。 三长老瞳孔一缩，拔高声音：“太虚怨鬼的世界破了！” 是破了，不是毁灭。 他们倏地抬头，箴言碑上，裂开的缝隙更大，黑气汹涌而出，无数鬼影重重，隐隐黑光闪烁。 大长老错愕地瞪大眼睛。 五长老腾地站起来，满脸惊骇：“她真的收服了太虚怨鬼，不好，天命之人危险，快去忘川！” 话音落地，所有长老齐齐消失在九霄。 * 不妄笑了。 黎扶这一局，竟然是从确定花月与沉萧会跟进来开始，就在布置了。 沉萧与花月能扮演好李长恨和屠珍珍，甚至因为是他们，会做的“更好”，拉起更多怨气，无比配合黎扶刺激屠仙。 给希望又再破灭，一次次反抗，一次次走原本剧情，丧失理智的屠仙怨气暴动。 终于，花月行千刀万剐之刑罚时，屠仙崩了。 她愤怒的怨气毁灭这个世界。 黎扶依旧是“屠仙”，她以人皇剑幡、以屠仙身份，去阻止毁灭，屠仙世界的人看到希望，一瞬间恶女成神女。 屠仙想要的、想抗争的，都在这一瞬间摆在眼前。 黎扶用事实告诉她—— 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这时，她再来唤醒屠仙清醒的理智。 与其说是在收服怨鬼，不如说是，她在寻求合作。 ——她这回，才是真正给了屠仙希望。 所以，屠仙没有丝毫迟疑，奔向了人皇剑幡，如她一样，将自己为自己讨要公道。 世界破灭。 他们四人回到忘川。 人皇剑幡明亮颤动，黎扶挥动剑幡，八卦图缓缓浮现，黑金色的图案在漆黑的幡上，带着无尽恐怖威压。 太虚怨鬼，落在了八卦图上，无数怨鬼随着她涌入其中，听人皇剑幡号令。 剑幡周围，百鬼叫嚣，鬼影重重。 屠仙盘腿坐在八卦图的兑字位，任由百鬼汹涌缠绕，额头出现金色火纹，带着人皇剑幡的气息，她缓缓睁开眼睛—— “人皇剑幡，屠仙，归位！” 第20章 感谢天命之人 在屠仙归于人皇剑幡的瞬间，伴随着无数怨鬼涌入的是无边无际的庞大怨气。 怨鬼进入人皇剑幡，怨气进入黎扶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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