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能更加贴近陆沨。 陆沨低声道:“别吓它。” “它听得懂,我打赌它听得懂。这些天来我们喂给了它无数种怪物提取液,它都吃掉了。安折是个多态类变异的小怪物,他的孢子一定也是。”博士道:“如果它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智力,绝对不会每天晚上都要越狱出去和你睡在一起。” “所以你的进展呢?”陆沨微蹙起眉。 “它吃掉了那么多怪物的基因,但它还是那个孢子,它是绝对稳态的。那些基因提取液绝不是消失了,我猜测它能够主观控制形态的转换,像安折能变成人类一样。”博士道:“如果人类也具有这种性质,我们就不会惧怕畸变。” “你们想用它感染人类。”陆沨道:“不怕被感染者全部被蘑菇的意识占据么?” “目前还没到考虑这个问题的地步,”博士将额头抵在玻璃上:“……关键是这个该死的小东西根本不会感染别人,它和安折一样让我失望。”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孢子已经又主动浮上了营养液的水面,缓缓向上攀爬,然后从培养皿的盖子与主体的缝隙中流了出来,往下自由落体,被陆沨接在手里——它懒洋洋地趴在了陆沨手上,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 种种行径表明,它确实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生物。 “它能移动,可以思考,但它连神经系统都没有。”博士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东西么?我是个生物学家,畸变现象让物理学家的认知体系坍塌,这个孢子的存在让我的认知体系毁灭。” 审判者并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关注一个生物学家的认知怎样被毁掉,将这柔软的一团菌丝握在手里,陆沨道:“安折怎样让你失望了?” “他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感染性,”博士强打精神,叹了口气:“你们这种上过床的关系——你竟然还是个人,没有任何被感染迹象,你的意志也没有被他影响而变得善良哪怕一星半点,他和他的孢子一样感染不了人。” 陆沨淡淡看着他,似乎在思索什么,当纪博士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时,上校开口道:“我和他并没有上过床。” 博士直勾勾看向他:“那你比安折还要让我失望。” 第74章 安折是从一个安逸的梦里醒来的。 梦里他没有眼睛, 没有耳朵,没有一切人类用来感知的器官, 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深深埋在柔软潮湿的土壤里的时候。但那并不是土壤,他好像待在陆沨的身边不远处, 他离上校的呼吸那样近,比与死亡的距离还要近。 睁开眼睛后,他望着灰色的天花板发呆——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要想起北方基地的人和事, 他能感觉到记忆的流逝,诗人、博士、柯林,他几乎已经忘了他们的模样和为人, 那座城市里发生的一切渐渐远去, 可陆沨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有时候他睁开眼,恍惚间觉得这个人就在他身边。窗户边挂着的深绿藤叶还没来得及枯谢就被白霜盖了一层, 冻成了晶莹剔透的颜色, 像陆沨的眼睛在看着他。 但外界的冰冷很快重新包裹了他。 窗外,铅灰色云层低沉沉压在山顶, 山巅坚硬的地面上结着松花一样的白霜。冬天来了。 高地研究所里的人们依旧对他多加关照。十天前他收到了一条毛线织的围巾和一副兔毛手套, 每天, 他裹在这些温暖的东西里面离开主楼, 去白楼里波利的实验室待着。 辛普森笼耗电量巨大,而风力发电机的功率有限, 每天, 它只能开启两小时。其余的时间里, 波利会做一些其它的事情。有时候,他会教给安折一些物理和生物的知识,譬如万事万物都由分子和原子组成,原子又可以拆分为电子质子与中子,然而远远不是尽头,组成这个世界的物质基础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看得到。 “盲人要感知这个世界,只能伸手去触摸事物,但他感受到的显然不是这个事物的全貌,我们对世界的了解也像盲人一样浅尝辄止,注定只能看到表象。我们有很多假想,但是无法验证它是否正确。”波利这样说。 说这话的时候,实验室的窗户被山巅呼啸的北风吹开了,那个褐色皮肤的印度男人起身去关窗,波利·琼伸手将安折的围巾向上拉了一下。 围巾裹住了安折的整个脖子,他被埋在柔软温暖的布料里,问波利:“您不冷吗?” “年纪大了,很多地方都迟钝了。”波利·琼那双温和的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安折能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裹成白色的一团。但他没看多久,就低头咳嗽起来,外面那么冷,他的肺里却像烧着一团火,涨疼着。 波利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把桌上的热水递到他面前。 “抗生素还有吗?”他对那个名叫朗姆的印度男人道。 “还有一些。” 咳嗽完,安折发着抖把药吃下去,房间里点起了炭炉,但他还是觉得很冷。 “我找不到你发病的原因。”波利用手指把他额边细密的冷汗揩去,他灰蓝色的眼中有显而易见的痛苦,低声道:“这里也没有先进的仪器……抱歉。” 安折摇头:“没关系的。” 波利说,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永远是浅尝辄止,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对人类的认知只是表象。当他回到深渊里的时候,从未期望过会受到人类这样的款待。 譬如波利,他并非医疗上的专家,却因为安折身体的日渐衰弱,开始阅读数据库里那些医学文献,朗姆也会帮忙检索。 有时候安折会因为他们的善意感到愧疚,因为他并非人类,这些善待好像是他披着一张人皮偷窃得来。他开始害怕自己死去的那天暴露出原型。 他曾经告诉波利,可以不必这样费心,那时候波利用手背试着他额头的温度,轻声道:“你就像我的孩子。” 波利不在的时候,他旁敲侧击问过朗姆,波利先生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善待。 朗姆说,先生爱这里的每个人。 “我来研究所之前半边身体都坏掉发霉了,意识也不清醒,”朗姆卷起他的裤腿,他健壮的小腿上全是狰狞的伤疤和蚯蚓一样的凸起,这个一贯寡言的男人说了很长的一句话:“先生不分昼夜,救治了我半年,我以前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他又说:“我以前不是好人,当佣兵的时候害过队友,现在我从外面救回了三个同胞,算是赎罪了。当好人的感觉不赖,当人也比当怪物好。研究所里很多人都像我这样,没人不爱戴先生。” 安折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候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陆沨——一个莫名其妙的联想,他在想陆沨现在怎么样了。随即,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个与波利截然相反的家伙的侧影从脑海里赶出去了。 朗姆是个业余的音乐爱好者,他无事可做的时候会对着一本破旧的曲谱练习吹口琴,有时候也教给安折,那声音悦耳动听。但朗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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