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也没有？”贺连洲反问，他打量着殷屿，“那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后悔么？就这么撕开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抛上了一个足够高、足够粉身碎骨的位置。” 殷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 过了两秒，他才开口：“更像是它们选择了我。” “当它们出现在潜艇周围的时候，这种感觉甚至比那次我们从海底喷涌上来更清晰。”他看向贺连洲，声音微暗，“上一次一切都太快、太紧绷，发生了太多事情，需要处理的情绪太多太满，所以我可能……并没有特别好地处理这种感受。” 贺连洲闻言扬起眉梢，但他没有打断殷屿的话，只是安静地听下去。 “而这次，不论是造陆，还是这些海兽，它们选择了我。”殷屿轻轻吸了口气，“因为我是你说的‘领主’，即便我对它们并未做出过任何承诺或是保护，它们仍旧站在了我的身后。” “从那时候起，我就意识到，我不可能再假装还是过去的同一个人。”殷屿扯了扯嘴角，“伪装很累，隐瞒也很累，让人精疲力尽。不论如何，我都是‘异类’，就像那人说的。” 贺连洲不赞同地哼笑了一声：“你不是异类，是同类。” 他向殷屿伸出手，弯起嘴角：“你好啊，这个世界的怪物领主。” 殷屿顿了顿，随后失笑地摇了摇头，手掌拍过贺连洲的掌心，清脆的“啪”地一声：“呵。” 贺连洲：“……是握手，不是击掌。” “没想握手。”殷屿回答。 他弯弯嘴角，贺连洲很早就说过他们是同类，这一点他一早就知道，只是他并不承认。 直到现在，他仍旧清楚并坚持认为他们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从里到外，他们就像是吸铁石的两极。 事实是，他们各为各自世界的领主，他们甚至本该永远都不可能相遇，殷屿仍旧为他的一切经历感到不可思议。 贺连洲“啧”了一声，见殷屿像是又沉入了自己的想法世界里去，他懒洋洋地倚着窗户，抬抬下巴对殷屿道：“另外，你不是‘处理’感受，殷队长，你感受它，不需要‘处理’它，你在给自己添麻烦。” 殷屿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贺连洲的话。 贺连洲嗤笑起来：“不明白么？那说明你给自己施加了太多限制和规则，你要求自己去面对特定的情境做出正确的反应和应变，这或许是你在这里学到的技能，但它桎梏了你。” “你只是该让自己放开感受，别想着怎么‘处理’它。你会自然而然明白该如何与它们相处。”贺连洲指挥着，以一种经验老道的过来人的姿态。 殷屿略显茫然地停顿安静下来。 贺连洲给了他一些消化的时间，然后又伸了伸懒腰，催促道：“你接着说。” 殷屿眨了眨眼，收回思绪，看了贺连洲一眼，抿了抿嘴唇慢慢说道：“接着就是现在这样。在赛达沼泽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贺连洲挑挑眉，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没有想到殷屿会突然提起另一个世界，因为他没有看到这两者间有什么共同的地方。 殷屿不知道算是嘲讽还是无意识地卷起唇角：“怪物令人类恐惧，* 这是人类认识怪物的第一步。” “而紧接着，人类便会试图开始了解怪物、掌控怪物。征-服-欲和操-控-欲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殷屿深吸了口气，“再接下来，当人类意识到怪物仍旧不受他们的掌控驱使后，他们便开始尝试创造怪物，创造为他们所用的怪物。” 贺连洲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收敛起嘴角。 殷屿看着贺连洲，他声音放沉放低：“在这里，人们还只处于第一个阶段的尾声，又或是刚刚进入第二个阶段。有的人，有的组织、国家，试图掌控怪物，所以这是我该干预进入的时候。” “你说我们是自然选中的领主。”殷屿轻轻敲点着桌面，“对我来说，那不仅意味着我只对怪物负责。就像你，你猎杀失控的怪物，不止是保护其他怪物，同样，哪怕你不愿意承认，你也在保护人类。” 贺连洲眼皮跳了跳，他确实不喜欢殷屿这个说法。 殷屿见贺连洲的表情就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他不明显地弯了弯嘴角，目光柔软下来。 “如果有必要让一些组织、国家经历恐惧才能被震慑，我不介意成为他们恐惧的对象。这不意味着我的想法改变了，我仍旧为我的国家、人类服务。”殷屿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那些人不该用威胁这样低劣的方式，我以为那样的话术起码落伍一个时代了。” 贺连洲闻言笑了起来，他点点头：“但是好用，起码他确实逼你出来了。” 第172章 开局第一百七十二天 殷屿很…… 开局第一百七十二天· 在尼莫公海上发生的一切情况都要向中央汇报。 殷屿本以为孟霄会通知他一起做一个面对面的远程汇报, 却没想，也不知道孟霄是怎么做到的，只是告知殷屿，所有事件都已经得到了报备和准许。 “没有别的了？”殷屿意外地看孟霄。 “中央很清楚关山行动的特殊性, 我们有最大的行动空间。”孟霄说道, 她微微笑了笑, 手指朝上轻轻指了指, “并且那位表示, 我们不主战、不挑战, 但也不畏战、不惧战。” 孟霄看着殷屿：“只要一切行动的目的仍在共同原则下，你永远有我们的支持和后盾，明白吗？” 殷屿呼吸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颤抖, 低低应了一声：“明白, 孟局。” 孟霄拍拍殷屿的肩膀，示意殷屿可以出去了。 殷屿一出去，门外就站着方博几人，一个个眼睛几乎要黏在殷屿的身上。 方博立刻拉住殷屿的胳膊：“怎么样？孟局说什么了？” 贺连洲重重“啧”了一声，拽开方博的手嘀咕：“你这人怎么总上手？” 之前从潜艇上下来也是，这人冷不丁就把殷屿抱过去了, 他都没来得及拦下, 要不是看氛围太不合适，早就拽走了。 方博噎了噎, 扭头看贺连洲：“你这人怎么关注点总歪？” 周舟在一旁重重咳嗽两声，拉了拉方博压低声音附在耳边道：“你这人也是有点不自觉，当人家男朋友的面能不能规矩点？” 方博闻言耳朵顿时一烫, 险些跳开：“草，还不能处兄弟了？” 殷屿眼皮微跳，瞪了贺连洲一眼，旋即看向周舟和方博几人：“我没聋，周舟你可以说得再大声点，当着我的面。” “殷、殷队，嘿嘿……”周舟干笑一声，和方博不约而同地往后小退一步。 “我和他……”殷屿开口，刚想要解释，却听身后冷不丁传来孟霄开门的动静。 “全堵我门前干嘛呢？吵半天隔着门都能听见你们在说什么。”孟霄沉下脸赶人。 谁也没想到会把孟局吵出来，顿时方博和周舟几个溜得比谁都快。 殷屿见状嘴角微一抽。 孟霄面色不变地看殷屿和贺连洲：“你们两个，也给我离远点。” 贺连洲意味不明地咧嘴一笑。 等殷屿走到外面甲板，才忽然反应过来贺连洲脸上那古怪的笑是怎么回事——隔着门都能听见方博在嚷什么，岂不是周舟那家伙造谣的内容也全被孟局听见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打断解释。 殷屿太阳穴狠狠一跳，难怪贺连洲笑得跟恶作剧成功似的。 “你真无聊。”殷屿咬牙低低在贺连洲耳边警告，“再假扮情侣关系，别怪我不客气。” “还需要假扮吗？关山、燕京消防，不都知道我们这层关系了？”贺连洲露出最无辜的眼神。 殷屿：“……” 在这儿动手杀人其实真的挺方便的，抛尸大海，甚至还有海兽一口毁尸灭迹。 贺连洲握住殷屿快戳到自己鼻尖的手指，笑眯眯地拍了拍：“你离得太近了，殷队长。” “什么？”殷屿下意识地脱口问。 “你我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贺连洲弯弯眼，余光看向了殷屿身后本想上甲板、陡然停住脚步的几个关山队员，他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明显，补充，“很暧昧，容易被误会。” 他说完，殷屿陡然反应过来，猛地拉开距离，旋即就听身后顿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在铁质的楼梯上发出“啪嗒啪嗒”仓促的动静。 殷屿扭头看过去，只看到几个飞快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 殷屿：“……” 贺连洲好心情地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道：“你看，其实大家也都不在意这个，你何必在意呢？” 殷屿被贺连洲反客为主的反问一时间噎得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来，气笑得过了两秒才说道：“被误会的是我，我为什么不必在意？” “还有我呢，我就没在意。”贺连洲耸耸肩。 “有没有可能就是你传谣出去的？”殷屿深吸口气，夹着海风的清凉，他亟需给大脑降降温。 贺连洲“唔”了一声，看向殷屿：“难道说你有需要解释澄清的在意对象？暗恋的人？” 殷屿险些被贺连洲跳跃的话题呛到：“什么……？我没有。” “那么是你父母对同性观念非常保守古板？”贺连洲眼里闪过一丝快得几乎看不清的笑意，旋即又问。 “当然不是。”殷屿挑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在试图弄明白你在意被认为喜欢男人的原因。”贺连洲糊弄道。 殷屿旋即皱眉否认：“我不在意这个。当然，不是说我真的喜欢男人。” 贺连洲偏了偏头：“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没有喜欢的偏好。”殷屿深吸口气，“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 “你自己说起来的。”贺连洲轻哼一声，弯弯嘴角，“你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所以殷队长，大家认为你喜欢我很正常。起码我给了他们一个合理化的选项。让你更有血肉一点，而不像一个有皮囊的机器人。” 殷屿嘴角狠狠一抽，被气笑得彻底，贺连洲的自洽逻辑让他懒得再反驳一句，哪怕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我谢谢你煞费苦心。”殷屿转身背靠在甲板的栏杆上闭上眼，在贺连洲要接话的前一秒打断，“接下去别开口，让我安静吹个风。” 贺连洲哼了声。 他托着下巴撑在栏杆上看殷屿，眼睛弯弯的，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 一，二，三…… 殷屿忽地睁开眼：“什么叫大家认为我喜欢你很正常？是你在给他们植入错误的观念！” 贺连洲这回真的笑出了声来，他弯下腰闷笑，拍着栏杆道：“你是真的会认真听、认真想我说的每一句话，对吧？” 殷屿：“……” 干。 贺连洲很快深吸了几口气，揉了揉笑疼的嘴角，抬起脸看向殷屿，面具下的眼睛都因为笑得太厉害而有些湿润泛红。 贺连洲在殷屿甩下他离开前抓住了殷屿的手腕：“我道歉。” 殷屿停顿下来，微微眯起眼看贺连洲，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贺连洲道歉？ 公鸡会下蛋？ 但不经他允许就造谣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的确性质恶劣严重，值得道歉。殷屿审视着贺连洲。 贺连洲清了清喉咙，嘴角再次忍不住地挂上小小的弧度，他点头道：“我不该笑，尤其是你那么认真地听了我说的话。” 殷屿：“……” 道歉的点是这个？ 那还是丢下去喂海兽吧。 殷屿在思考到底是把人丢进海里方便，还是直接招呼一头海兽跳出海面一口叼走合适，而贺连洲很快接着说下去： “因为没人真的认真听我说什么，所以这真的很少见。” 没人，只是没有人类，不代表没有怪物，哪有怪物会忽略领主的发话？ 何况，事实上怪物在贺连洲的生命中存在的陪伴的时间远多于人类，但贺连洲不觉得需要向殷屿强调这个。 “你看，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所以比起听我说了什么，他们更关注医生又说了什么，而我发出的大多数声音更多是没有意义的模糊字节。”贺连洲解释，他看着殷屿，笑眼弯弯的。 殷屿见状微微怔愣了一下，对上贺连洲湿润带充满笑意的眼睛，瞳色被阳光映衬得更淡，趋近于灰色，瞳圈甚至还是淡淡的铂色，像是阳光镀了上去。 他很快僵硬地挪开视线，甚至为贺连洲说的话感到了一丝糟糕的酸胀涩意。 他暂且抹掉了脑海中把人喂海兽的念头。 “……我没有聋，我当然听得到你在说什么。”殷屿硬邦邦地说道，话锋一转，“所以你最好少说废话，不要折磨我的耳朵，不要搅乱我的脑子。” 贺连洲笑容更大。 殷屿庆幸贺连洲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保持了令人舒服的安静沉默。 他们在甲板上待到了日落黄昏，海鸟在海面上啄食，甚至还有的就停在了殷屿身侧的栏杆上，朝着殷屿和贺连洲偏了偏头，丝毫不惧怕人类的模样。 “我认为它在等你喂面包屑。就像很多视频里的那样。”贺连洲见状说道。 殷屿嗤笑一声：“你最好少看手机。它在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海域上捕食生存，你认为它会像那些海港的海鸟一样等人类的投喂？它们有生存能力。” 贺连洲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过了不到几分钟，甲板上有船员拎着铁桶上来。 “殷队。”船员招呼了一声，舀了一勺铁桶里的食物渣，洒向大海，便见一群海鸟哗啦啦地扑打翅膀飞跃俯冲过去。 殷屿：“……” 他清晰听见身边贺连洲发出一声呛笑。 “你们在干嘛？”殷屿眼皮微跳。 “噢，这些是厨房每天多出来的食材边角料，别浪费嘛。”船员闻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桶，咧嘴笑着解释道，每天都有好几大桶呢。 “嘿嘿，这些鸟特精，现在都知道啥时候是饭点了，蹲着点来呢！”船员说道，“一开始都没几只，现在呼啦一群又一群的，这鸟也会摇人报信！” 殷屿：“……” 贺连洲忍着快憋出声的笑意，向船员伸出手道：“我来喂喂？” “行啊。”船员立马交给贺连洲，甚至还拿了个勺给殷屿，“来，殷队，不过洒大力些啊，不然太近了，这些鸟容易扑棱到人身上！” “而且它们特别能拉，边吃边拉，太近了可不行！”船员叮嘱着。 殷屿被强行塞了铁勺，嘴角微抽。 贺连洲心满意足地喂上了海鸟，虽然和他看到的视频不太一样，粗犷得多了，但这呼啦一群的壮观，也可不一样多了。 不错，这甲板没白来。 方博拿着操作平板走过甲板的时候——他正在巡视安排轮班——就见到贺连洲和殷屿两人在甲板上喂海鸟，不由眼角抽搐几下。 夕阳西下，成群的白色海鸟在波光下扑棱，水光粼粼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真没想到他们殷队和男人谈恋爱起来是这模样。 不过看看眼前这场面，他忽然也难想象殷队和女人谈恋爱会是什么画面了。哪有带女孩子喂海鸟是这样用铁勺铁桶洒一海地喂呢？太糙了点。 “嘶！它是不是拉我身上了！”就听贺连洲忽然叫了一声。 “活该。你要喂的。”殷屿嘲笑，笑声分明。 方博一听咧嘴一笑，转身走人，在心里想，也就贺连洲搭了，和谐。 第173章 开局第一百七十三天 怪物研究联合小组那边安静了近一周, 方博开玩笑说是那些人被吓怕了不敢吱声。 结果转头，关山就收到了联合小组的通知函，函上婉转但清晰地传递着一层消息—— 一个月后，联合小组所有参与国的各国怪物组织都将前来尼莫点公共海域, 就新出现的变化找到一个平衡点。 “我们不能拒绝吗？”方博听闻消息后皱紧眉头, 捏着拳头按在工作桌上, 强忍下怒气和不满。 “这里是公共海域, 我们不能阻拦他们靠近。”孟霄摇头, “何况这也与我们一贯的组织原则不符, 不论出于哪方面考量，我们都得答应。” “不过另一方面，这次他们显然规矩许多。”孟霄将联合组织递交来的通知函投放大屏幕上。 显然海域空间指示图上，不仅标识出了关山基地，也标识出了殷屿那片临时的小型造陆绿岛。 相比之下, 面积实在不值一提, 但仍被联合组织按照最正式的规格标了出来，并将他们的船舰规划路线避开了殷屿先前所警告过的五百米安全线范围。 方博见状不由笑了一声，对殷屿小声嘀咕：“显然他们怕了你的五百米警告，那一丢的威慑力犹存。” 殷屿：“……” 孟霄看向殷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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