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要不是身处推进器内，有精密仪器的辅助，在这样的海域里，极容易迷失方向，甚至连上下都会颠倒。 “不是我们移动，那就是海水在移动。”殷屿沉声道，“信号突然丢失，大概率是海底喷发的物质干扰了信号，矿底物质先到达层面，影响了信号，然后再是海水的波动气流……” 他话音一顿，就见孟霄身后忽然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阴影，缓慢却分明地放大。 殷屿瞳孔猛地一紧：“孟局！小心身后，三十度倾斜下潜躲避！” 孟霄闻言当即执行，没有一点犹豫，推进器的动能即刻提升到了最大，迅速向下潜去。 殷屿和贺连洲也紧随其后，三人视线紧随着头顶处浮现出来的那片巨大阴影—— 就见那条生生将巨型章鱼拦腰切断的邓氏鱼，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也游了过来，此刻甚至追随着他们，笨重巨大的身体一摆，拖拉机一般的巨大吻部朝着他们撞来。 邓氏鱼卷来的水流力量极大，硬生生将孟霄与殷屿、贺连洲冲散，索性贺连洲倒是操作着推进器仍紧随着殷屿。 殷屿眼角余光注意到贺连洲的操作器在身侧，放下心，视线再度聚焦在邓氏鱼那头。 就见邓氏鱼的身旁，一个接一个小型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眼前新生成，竟是将他们几人的路线几乎封锁了。 “这些漩涡？！”孟霄瞳孔微缩，旋即意识到，“这条怪鱼打乱了原本就上涌的海底运动气流，以至于就在这周围迅速形成了小片漩涡群……” 怪鱼仍旧孜孜不倦地追击过来，殷屿迅速观察着四周围，这些小型漩涡虽然危害性不大，但推进器一旦被卷入其中，很有可能造成设备损坏，眼下又与方博他们失去联络，推进器就是他们唯一的倚仗，绝不能受损。 他一咬牙，不再犹豫，冷声命令道：“全速下潜，我们闯那片圆心地带！” 底下的未知情况五五对开，闯一闯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越往下，漩涡分布越稀疏，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底部的海水温度更低，缺乏形成漩涡的环境条件。 三架推进器齐齐全速下潜，原本横卧在石柱和岩石围墙上的褐金长足蟹再度被惊扰，纷纷站立起来。 锋利的长足擦过石柱，立即削下块块碎石。 “注意躲避！” 数米长的蟹爪就像是探出的钢索一样，三人驾驶着推进器不断躲闪，原以为行动缓慢的长脚蟹竟是依靠着那八根几米长的蟹爪，移动攻击范围极大，让三人躲避得极为狼狈。 而他们身后一路追来的邓氏鱼，却像是推土机，不躲不让，直接铲断了这些爪子，碾压一般地驶过这些长脚蟹拦截的通道。 一入圆心地带，海水中的乱流力量极大，几乎裹挟着推进器在水中左右撕扯，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贺连洲！”殷屿倒吸口气，视野中全是混乱的气流和拍击的泡沫，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心底一沉，第一反应便是贺连洲去哪儿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有可能在分秒中就被扯开百米远。 那贺连洲会怎么样？ 殷屿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下一秒，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冰白，仿佛撞进了一片冰河里。 第114章 开局第一百一十四天 他们甚…… 开局第一百一十四天· 当殷屿恢复意识的时候, 他与推进器正面朝下地砸在一片白色的泥滩上。 他愣了一下，刚想移动，就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阵阵飞影重叠, 令他不受控制地又重重摔了回去。 殷屿跪伏着抵着泥滩, 深呼吸了几次, 才又慢慢地站起身。 克服了眩晕感后, 眼前的重影逐渐消失, 殷屿终于看清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 沙滩。 他看不见远处的样子, 头顶上空也是一片漆黑，但是白色的沙滩却仿佛自带荧光一般，幽幽地照亮周遭的一片。 海水就在他的身下，而身后，则是一棵棵刺针一般的高树, 没有一片叶子。 殷屿第一反应是他被冲回了岸上, 他下意识地寻找贺连洲和孟霄，旋即就见到两架推进器分别散落在自己的前方和侧方。 他立即脱舱，几步跑到了最近的推进器旁，就见贺连洲半阖着眼，肩膀处明显有贯穿伤，血完全洇红了那身潜水装备。 他见状瞳孔一紧, 旋即从外部手动打开推进器。 一打开推进器, 殷屿便迅速检查了贺连洲身上的伤势，发现唯一的伤口就是肩膀上的贯穿伤, 贯穿部位穿过了肩胛骨，这才没有流太多的血。 他皱紧眉头，旋即打开推进器内的急救包, 里头有最基础的止血消炎三件套，除此之外还有减压药和肾上腺素针。 他又翻找了几下，找出应急小手电筒，约莫一根钢笔粗细。 “什么情况？”就在殷屿打算处理贺连洲伤势的时候，孟霄也从推进器里爬了出来。 她咳嗽了两声，捂着受到撞击的胳膊艰难环顾四周，才见到殷屿，连忙快步赶过来。 殷屿闻声飞快看了孟霄一眼，见孟霄没什么大碍，很快说道：“贺连洲的肩膀被推进器的内杆刺穿，我得先移动他。帮我一把。” “可以移动吗？”孟霄见状微微吸了口气。 “不移动的话，我没有工具夹断内杆。我检查过他的伤口情况，移动是乐观的。”殷屿点头：“听我指挥，我数到三。” “一，二，三！” 贺连洲闷哼一声，吃痛得有些意识回笼。 殷屿飞快按住他涌出鲜血的部位，用力压迫着，将止血粉末和消炎的一并洒在上面，再用绷带缠上后，拿过边上找到的迷你手电筒，作为一个压力点，用纱布绞了几圈旋紧，固定在伤口处。 贺连洲这回彻底疼得睁开了眼，额角都是冷汗，嘶气抽着声，模模糊糊地看向殷屿。 他眨了几下眼睛，才让眼前的视线勉强清晰起来，第一眼便是注意到殷屿脸上有血，下意识地问：“你受伤了？” “什么？”殷屿还不敢完全松开手，一直紧紧按住贺连洲肩膀的伤口处。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贺连洲在看他的脸，他下意识瞥向一侧推进器的金属反光，才注意到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贺连洲的血。 他呼吸微微一顿，低声回答：“没有，那是你的血。” “我没受伤。”殷屿说道。 贺连洲缓慢地处理了一下殷屿回答的信息，然后“噢”了一声。 孟霄看看贺连洲，这人醒过来后的第一眼，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自己受了那么严重的贯穿伤，而是看到殷屿脸上有血？ “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拧仇人的伤口……”贺连洲出声，皱了皱鼻尖，低低笑着调侃殷屿。 就算疼极了，伤口还流了殷屿一手的血，贺连洲还是能不正经地开玩笑。 殷屿扫了一眼贺连洲肩上的绷带，微松了口气，多了小手电筒那一步，果然控制住了失血。 他这才抬头看贺连洲：“有我救你，你就偷着乐吧，换个人都不够你流血的。” 贺连洲咧咧嘴角：“还不啊，还好我跟紧了殷队长，不然要是被甩下，都不知道找哪儿哭去。” “……” 殷屿摇摇头，闷声低低道：“狗屎运。” 他是丝毫不记得了，只记得上一秒他还在找贺连洲的推进器，下一秒，就砸进了一片冰河里。 他顿了顿，蓦地抬起眼：“你们还记得什么情况吗？” “我们被那条怪鱼带进了那片圆心里，那条通道很长，并且越往下，温度越低，我记得推进器好像还结了冰。”孟霄回过神。 她说着皱起眉头，立即起身去看自己的推进器，旋即果然在推进器的舱门把手里发现了没有完全融化的冰结晶。 殷屿也记得，但更多的就没了，他不由看向贺连洲。 贺连洲沉吟一声，倒是没说自己还记得什么，反而是问：“那我们这会儿是在哪儿？” “起码回岸上了。”孟霄无奈笑了一声，看向远处的海，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他们就这么往返了海底一万米？甚至没有丝毫在无意识中上升后的压强后遗症…… 殷屿将贺连洲扶到一棵树下，让他倚着树先休息。 “我们把推进器和能用的东西先挪上来，免得涨潮后全带走了。”殷屿对孟霄说道。 孟霄点点头应下。 殷屿又转向贺连洲：“你老实待在这儿。” “别离我太远。”贺连洲说道。 殷屿顿了顿，望了望不远处的三架推进器，倒是距离都不远，除了半浸在海水里的那架外。 孟霄脚步一顿，嘴角微抽搐着，头也没回地自觉去回收海水里的那架推进器。 殷屿见状顿时整张脸都跟着红了起来，他不知道孟霄是不是听见了贺连洲的话才去的。 他吐出一口气，不再看贺连洲，大步走向推进器。 两人飞快地将推进器里能用上的物资搬了出来——急救包、速食营养剂、照明用具、未使用的充填照明弹…… 至于推进器本身，格外笨重，两人只能勉强将三架推上沙滩靠上的位置，哪怕被海水淹，应该也不会被浪潮卷回大海里。 最后一架要推回来的推进器在浅海区，殷屿看了贺连洲一眼，男人自觉地捂着伤口慢吞吞地脚挪，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孟霄顺着殷屿的视线看过去，很快又收回了眼睛，还不如不看，怎么就那么粘人呢？ 殷屿放心地与孟霄涉水来到孟霄的推进器附近。 借着海水的浮力，挪动这架推进器倒是比先前挪沙滩上的那两架还轻松点。 殷屿目光忽而被海水里飘荡的浮游生物吸引，那是发着淡淡荧光的、通体透明的冰海天使，它身上的荧光很弱，在殷屿的注视下，甚至没几秒就彻底黯淡了。 殷屿顿了顿，不由拿过一支手电筒打量照向海面。 “怎么了？”孟霄见状顺势看过去。 就见海面上，漂浮着起码十几条冰海天使的尸体，因为死亡而不再发出淡淡荧光，在手电筒的光束下，透明的身体里只有红色的消化器官格外显眼，叫人一眼看出了它们来。 殷屿见状脸色猛地一变，孟霄也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是……那些深海里的？” 海底一万米所见的深海浮游软体生物，怎么会漂浮在这里的海面上？ 殷屿应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天边，天际没有一点云层，但却有一点点“繁星”亮着。 但是当殷屿和孟霄凝神细看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繁星”竟是在闪烁移动，只是离他们极远，看起来才像是几乎平静的。 殷屿脸色难看起来，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树林”，林子没有一片“树叶”。 重重异常表明他们此时此刻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某处岸边。 他们甚至可能压根没有离开海底。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思议的海底气穴。 而他们上层的“天空”，犹如被看不见的一层膜保护起来，在这层覆膜下，氧气、压强甚至都得到了平衡。 这里仿佛是被缔造出来的一片失落大陆。 第115章 开局第一百一十五天 “就是…… 开局第一百一十五天· 殷屿与孟霄带着推进器很快先返回了岸上。 贺连洲见两人脸上表情不对, 微微挑眉：“推进器有问题？” “不是，推进器都能正常用。”殷屿摇头，他停顿了一下，看贺连洲, “但我们很可能还在海底。” “海底？”饶是贺连洲, 这会儿都意外地扬起了声音。 他看向四周围, 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现在, 人类仍旧有近百分之七十的海域都尚未探索成功, 那又会有多少个像这样的一方空间散布在这些海域中呢？”孟霄倒是好像接受得异常快速。 “它是如何诞生的？它有自己的生命吗？这里又有什么样的生态？”她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人类能够在这里适应居住吗？它……” 孟霄很快打住了发散出去的念头，只是说道：“这里就像是海洋的另一面。” 这里就像是海底热泉生态系统的另一个镜面，如此相似，没有太阳辐射, 生命也有了繁衍。 这里甚至有充足的氧气, 孕育出了与这样的环境相适应的植物，氧气得以循环，甚至，她毫不怀疑这里也有其他生命生物的存在。 她环顾四周：“我们应该往里走走，到处看看，兴许会有别的发现。” 这里虽然没有太阳光, 但不论是沙滩还是树林, 甚至就连远处的礁石，都有一层淡淡的荧光, 将这片空间照得微亮。 贺连洲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他看向殷屿，轻佻而又漫不经心地道：“你看, 人类一旦发现一片陌生的环境空间，第一反应总是，这里是否适合被占领？” 孟霄闻言看向贺连洲。 殷屿见状一阵头痛，立即打断道：“我也认为我们该到处走走，或许能找到其他离开这片空间的路径。” 他们现在连怎么来到这儿的，都记忆断片，一头雾水，原路返回是他们最不得已的一个选择。 贺连洲耸耸肩，他抵着身后的树干踉踉跄跄站起身：“听你的。” 孟霄看了看贺连洲的样子，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似的。 肩膀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了血，保不准等下动两下又要崩开。 她摇头道：“或者小贺就留在这里，我看这个状态也不适合……” “不，他/我一起行动。”殷屿和贺连洲不约而同地开口，异口同声意外的默契。 孟霄：“…* …” 随便吧，爱怎么怎么的。她管不了。 殷屿看看贺连洲这副惨样，便又捡了一根约莫半人高的树枝回来，折断了旁枝末稍，用来给贺连洲做临时支撑的拐杖。 贺连洲见状好笑地弯起眼看殷屿，给他拐杖？ 殷屿接收到贺连洲的视线，顿了顿，见状又要回收那根树枝：“爱要不要。” “要，我那么柔弱，当然需要了。”贺连洲立马说道，拿过了殷屿给折的树枝牌拐杖。 虽然上面还有木屑扎手。 柔弱？殷屿眼皮跟着跳了跳，险些想搓鸡皮疙瘩。 三人沿着海岸线走，殷屿不赞成贸然就走进林子里，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起码得先找到一处至高点观望后，再做具体打算。 沿着沙滩走着，近沙滩的这一片全都生长着白色的、约莫平均高度都在十米左右的树，长得有些像槐树，但是只有针-刺一般的树枝。 这些树不仅生长在沙滩上，甚至也能扎进海水里，并没有因为海水的盐分而枯烂。 清透可见的海水在白沙滩、白色树根的淡光反射下，如同果冻一样。 “那边那片礁石，如果能爬上去，应该就能看清楚周遭的大体环境。”殷屿指了指不远处的黑礁石群，像是一片凸出来的山头。 当他们走到近处，就见崖壁陡峭，几乎垂直。 殷屿对孟霄道：“孟局，你就在下面替我们把风周围情况，我和贺连洲上去看看。” 孟霄闻言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他这副样子怎么能上去？我和你上去还差不多。” 殷屿抬头看看眼前礁石的高度，也就三四层小楼的样子，超不出二十米，便索性应下：“那行，那贺连洲你在底下等着，我和孟局上去。” 贺连洲见殷屿和孟霄两人二话不说地往上爬，只好应下。 他环顾四周，百般无聊。 “怎么样？上面的风景如何？”他开口问。 “还没到。”殷屿抽抽嘴角，他们才往上爬了没几分钟，当他们是飞上去的？ “现在呢？”过了一会儿贺连洲又问。 殷屿：“没到。” “这会儿呢？不会还没到吧？” “没。” 殷屿的回答越来越简短。 “现在——”贺连洲又拖着声音无聊地喊话。 殷屿冷不丁地抓碎了刚刚捏住的一块扁脆的黑礁石，孟霄眼皮微跳。 “再说一句话我就走了。”殷屿威胁。 他随便拉个斜角，轻轻松松距离超过二十米，不用太多，贺连洲都得心慌。 果然，贺连洲顿时安静下来。 孟霄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居然真能治贺连洲嘴碎的毛病。 就，“我就走了”？这么一个威胁？现在说不定连忽悠幼儿园小班都不管用了，居然在贺连洲身上能有效果？ 孟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连洲是真离不开一点殷屿是吧？ 她倒也不是反对职场搭档恋情，看殷屿他爸妈就知道了，但她着实也没想过殷屿谈起来，这两人的相处之道是这样的。 就，挺不一样的。 不管殷容还是廖庭，就都挺独立的，哪像贺连洲，就差没要死要活了吧？ 孟霄在心里腹诽着。 两人很快来到礁石群的顶端，殷屿伸手拉了孟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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