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底下街道的少年双腿正正好踩在一颗投射出“新”字的圆形彩灯上,炫光劈头盖脑地落在他的头发、身体,像一场下不完的彩色流雨,他仰起头来,连眼睛都变成了悠悠的紫,反映着窗旁夜色里同样五颜六色的脸。 林向北提前跟贺峥说过今晚到新世界兼职,没法儿去大排档接对方下工。 他不知道贺峥是专程绕道来看他还是偶然路过,但见到贺峥是毫不掩饰的愉悦。 林向北再无心上工,三两下将烟给掐灭在前台满了的烟灰缸里,扬声对走廊尽头共事的说:“我朋友来找我,先走了。” 他风一样地跑下楼,穿过新世界的大门冲出去,晃眼就到了贺峥面前,喘着,“你怎么过来了?”自顾自很快乐地往下说,“我送你回去。” 这儿离贺峥家将近四公里路呢。 林向北的电瓶车停在巷子里,刚想去取,听贺峥说:“你平时就在这?” 被霓虹照射得变成一点冷森的蓝的瞳孔瞄了一眼大腹便便搂着小姐从门口走出来的中年男人。 “是啊。”林向北浑然不觉道,“你来都来了,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看?” 他以为贺峥会拒绝,毕竟他能感觉到贺峥对新世界的排斥,但意外的是贺峥竟说:“好啊。” 林向北当然很欢迎贺峥参观他的工作环境,大摇大摆地领着贺峥进去,因为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一路畅通无阻,从步梯上了二楼。 他给贺峥介绍,“呐,这层是棋牌室,打麻将扑克的,每晚都有很多人来,一玩就是一晚上呢。” 长长的幽深的走廊,灯光是暗昧的黄,尽头有一面窗,铺了暗红毯子的地面上丢了很多烟屁股,林向北把其中一个踢到角落去,顺脚的事。 “三楼有卡拉OK,你想试试吗?不过音质不是很好。” 贺峥摇摇头,包厢打开时有鬼哭狼嚎的歌声泄出来,门合上,只剩隐约一点声响。 “四楼就厉害了。”林向北的手从后搭在贺峥的肩膀上,捏了捏,“是洗脚按摩的,还有房间可以过夜哦。” 他们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该懂的都懂了,林向北言语里的过夜显然有另一层暧昧的意思,贺峥觉得搭在肩头的十指略让他感到一点微末的滚烫。 “能去吗?” 林向北唔的一声,“上面比较乱,我不常过去。”又不想贺峥难得来一趟没满足好奇心,很威风地杵了贺峥一下,“走,这里。” 他绕过转角,打开步梯的门,见贺峥还站着,催促地招了招手。 贺峥跟上他的脚步,从幽暗的楼梯往上,两人刚到大堂就见得三几个浓妆艳抹涂紫紫蓝蓝眼影的技师从眼前走过,超短裙、酥胸半露,在装修不算堂皇甚至有些艳俗的县城夜总会却别有一番性的诱惑。 林向北之前不是没见过她们的装扮,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个贺峥在身边就变得有些微不好意思起来,他呃的一下,仓促道:“就是这样的了。”观察着贺峥莫测的脸色,“还要去里面看吗?” 正是说着,其中一间包房打开,一对扮演痴男怨女的嫖客与小姐衣衫不整地调笑着走了出来,男人的一只胖手若无旁人地黏在往外扑的胸脯上,没有任何活色生香的意味,只有廉价的下流污秽。 这就是林向北所说的漂亮的好地方。 贺峥掉头就走。 林向北直到在新世界门口才追上对方,着急地抓了下贺峥的手,贺峥没甩开,只转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反而不晓得说些什么,支吾半天,像是解释,尽管他没有任何需要解释的理由,“我平时只在二楼。” 贺峥把自己的手从林向北的手里抽回来,很想要说些什么,没有立场,这是他完全不曾踏足更不想沾染的世界——林向北浸泡在里面。 回去的路上,闷热的风鼓鼓吹着,两个人都很沉默。 林向北蓦然听见身后的贺峥轻声说:“你身上的烟味很大。” 浓苦的,把少年的清鲜都遮盖了过去,跟新世界一样浑浊的气味。 林向北的背霎时挺直了,与贺峥的胸膛更隔开一点距离,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一些异味的散发,他愣愣地哦了一下,反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不喜欢烟味吗?” “嗯,不喜欢。” 贺峥的直白了当让林向北感到整张被他凝视着的背都在薄薄地烧着,一路烧到脸上,他很怕这一点不喜欢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交情,几乎磕巴地说:“那我以后少抽点......” 贺峥察觉出他的情绪波动,盯着近在咫尺的一截绷直的后颈子,缓缓且清晰地补充道:“我讨厌烟味。” 林向北更不知所措,没说话。 贺峥接着往下讲,带有一点试探与期待,“你能不能把烟戒了?” 理由充足,没有一点危言耸听的成分,“对肺不好,听说抽多了手和牙齿都会变黄。” 林向北急遽地回了下头,“我哪里牙黄?” 嘴唇翕动间闪过一排整齐而光洁的白牙齿。 贺峥提醒他,“看路,我没说你。”他无缘无故提起第三者做反例,“那天钟泽锐给我递烟,他的牙好像有点歪。” 林向北犹豫着偷偷讲人小话,不敢太大声,“泽锐哥的牙是不太好看哦,有两颗尖尖的像巨齿鲨。” 贺峥意有所指,“那你别跟他学。” “牙歪跟抽烟又没有关系。” 像是为了坐稳,贺峥的手很没有预兆地把住林向北劲瘦的腰身,收紧一点重复了遍,“你别跟他学。” 林向北整个的背脊都很莫名其妙的一动不能动,觉得贺峥说的是抽烟的事,是为了他好,他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我尽量试试吧。” 当晚回到家,他站在镜子前龇着牙反反复复地检查,生怕像贺峥说的那样变成一口大黄牙的老烟鬼,朝镜子里做了个很惊悚的鬼脸,顷刻又变回人像。 他得意挑了挑眉,有惊无险。 林向北的烟龄不长,学会抽烟其实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情,但上山容易下山难,真要戒起来没想象中的简单。 他还是随身带着香烟,也真的偷偷再瞒着贺峥抽过几根,但好几次还没把烟点燃,就想起贺峥那句轻飘飘的“我讨厌烟味”,手刚焦躁地来回在烟卷上摩挲着,又想起手指会变黄,赶忙把烟丢了,再无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门牙,最后定格在脑海里贺峥的脸上。 林向北开始察觉自己有点没理由地太在乎贺峥的想法。 是因为贺峥是他在学校交到的唯一朋友,还是他们有着很值得同病相怜的经历,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在意贺峥——也许三样都有。 林向北的书柜里、书包里多了各种各样酸的甜的软的硬的糖果。 柠檬糖、薄荷糖、葡萄软糖、草莓硬糖、大白兔奶糖......全都是贺峥拿洗碗的钱为了给他戒烟解馋买的。 林向北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零嘴,在这段半长半短的时间里,托贺峥的福,把他过往十几年没尝过的甜都尝了一遍。 后来等他成功把烟给戒了,时常暗自感慨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且坚持地去做过一件事情,如果不是贺峥,戒烟的第二天他一定会放弃。 而这时,他和贺峥的交情也仅仅称得上朋友而已。 小贺茶茶的呢。 少年时期其实还挺重要的,是他们感情的地基,不过我会尽量控制一下篇幅这样。 以及,在看的宝宝可不可以给我一点评论呀我很需要一点养分(眼巴巴 第14章 一盆混杂着细碎菜叶子的水泼在林向北脚边,他眼疾脚快猛地往后一闪才免于在早秋的清晨被溅一身濡湿去学校。 头发半白却手脚利落的贺奶奶哐当一下丢了红色塑料瓶叉着腰,声如洪钟骂道:“小兔崽子,你少来招惹我家贺峥,他跟你可不一样,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你要是敢带他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跟你没完。” 林向北摸摸鼻子,念在这老太婆是贺峥奶奶的份上只嘀咕一句,“我就来......” 贺奶奶一听,气得老牙痒痒,手边没有称心的武器,老腰一弯脱了拖鞋拿在手里就要上来跟林向北干仗,才走两步就被从屋里赶出来的贺峥拦住,“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你也是着了他的道,跟这小流氓交朋友,迟早害死你自己!”贺奶奶气不打一处来,不好对自家孙子发火,瞪向躲在贺峥身后的林向北,不吝驱赶,“你走,你赶紧走。” 夹在中间的贺峥手伸到背后悄悄地摆了摆,林向北会意,望着他推着大动肝火的老人家进屋,隐约听到很轻的一句“奶奶,林向北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贺峥为他说好话,林向北的嘴唇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他躲到巷子的转角处,等待贺峥安抚好贺奶奶来找他。 因为他名声在外,贺奶奶向来很反对贺峥跟他往来,往常早间贺奶奶都在菜市场摆摊卖菜,他便顺道来接贺峥上学,谁知道今天会正面碰上? 林向北打开手机一看,十几分钟前贺峥给他通风报信过,他那会儿在骑车没注意。 真失策啊。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苦笑道:“没事吧? 贺峥摇头,开口颇有点歉意的,“我奶奶她......” 林向北把车钥匙插进匙孔里,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的,其实你奶奶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就是个小流氓,本来的事嘛,做了就不怕别人说。” 他一手撑到车座上拍了拍,笑着轻松地掠过这个话题,“快上来吧,别害你迟到。” 贺峥也并未执着于此,等电瓶车拐过两三条巷子,他用手指在林向北的背后轻轻地挠了一下。 林向北吃痒,车头一歪,紧张地回过头,“干嘛?” “你衣服破了。” 天气微凉后大家都穿上了压箱底的长袖校服,林向北的外套团成一团塞在衣柜里久不见光,懒得洗就上了身,皱巴巴的,褶皱核桃仁外壳似的明显,他总显幼稚的威风,没拉拉链,腾出一只手扯过来一看,校服的侧边不知道怎么着的被划拉开好长一条口子。 “我靠,什么时候弄的?” 贺峥为林向北时不时蹦出的脏话而攒眉,这只是最轻微的一句,跟那些人混久了,有更粗俗的,连爸带妈问候二大爷和三姑奶奶全家,但林向北很少在好学生贺峥面前提及。 等哪天一定要改改林向北这个臭毛病,但目前贺峥暂且忽略他一些特别坏的口癖。 “放学了我给你补吧。” 林向北惊讶道:“你给我补?” 贺峥嗯了声,“我今晚不用去大排档,你家里有针线吗?” 林向北从小到大就只在路边的裁缝店见过那玩意儿,可惜地晃了晃脑袋。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贺峥潜入自家当贼,偷了贺奶奶放在铁盒里的针线盒去林向北家给林向北补衣服。 这还是林向北家里第一回有朋友来,他兴奋且拘谨地把乱糟糟的客厅里还没倒的快满出来的垃圾桶拿个黑色塑料袋兜住,将人领进自己的房间,没有椅子,所以豪爽地拍了拍堆着大红花棉被的床,“随便坐,不用客气。” 他三两下把自己的上半身从硬邦邦没有保暖效果的尼龙衣料里抽出来,将校服搁在床边,“我给你拿汽水。” 不等贺峥拒绝,他已经飞快地消失在房门口,两分钟后尴尬地挠着脑袋回来,“家里只剩下这个了。” 一排小孩子喝的印着大耳朵狗包装的爽歪歪。 贺峥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林向北欲盖弥彰地解释,“不是我爱喝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我家了......”他编不下去,拆开一瓶,咬着吸管,“好吧,其实挺好喝的,来一瓶?” 旋身在贺峥旁边坐下,后者摇头,已经把校服外套拿在手里,打开针线盒准备缝补。 林向北干脆脱了鞋躺床上去,看贺峥非常娴熟地穿针引线,好奇地问:“你跟你奶奶学的?” 得到一个点头后,他的姿势从躺着变成了盘腿坐,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贺峥拿着针线的手灵活地在布料里来回穿梭,看得入了迷,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贺峥线条分明、带着冷香的书卷气的侧脸,不过脑地说:“贺峥你真好,你要是女的,我一定娶你做老婆。” 贺峥缝针的动作一停,反问道:“你觉得一定得是女人才会缝衣服吗?” 林向北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被堵了下,半晌才用他仅有的生活经验回答,“反正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缝衣服的男的。”他的肩膀挨着贺峥的肩膀,非常感慨地、由衷地复述,“贺峥你真好。” 尾音拉得长长的、懒懒的,带着波浪号似的,不仔细听像是在撒娇,贺峥知道不是,但他可以认作是。 林向北思维跳跃得快,“那你会织毛线吗?” 打横的两只食指凭空在空气里快速打圈,很期待地看着贺峥。 贺峥果然从不让人失望,“会。” “太好了。”林向北挑一挑眉头,不客气地说,“我下个月生日,你给我织条围巾当礼物呗。” 贺峥拿过剪子咔嚓一下剪掉线头,“什么时候?” “十二月三号,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给你准备。” 贺峥把缝补好的外套交给林向北,颔首,“好啊。” 咯哒—— 是盖子打开的声音。 尘封多日的过往如摆在角落的的塑料收纳箱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林向北拿手拍了拍,呛得他别过脸去,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迫切地要见到收藏了多年的珍贵物品。 他把掀开的盖子搁在一旁,在衣物的最底下见到了躺在塑封袋里的大红色——贺峥亲手织给他的围巾。 这十年来林向北东奔西跑,为了轻装上阵总是被迫舍弃掉很多东西,唯独这条上了年头的围巾像是他离不开的精神寄托一般陪着他从荔河到广市又闯荡到了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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