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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是祁鹤接下来要教她的:人际交往。 良好的教养就是,尺度得体,知进退,懂礼仪。 “这是我们祁家的教养。” 祁家的教养就是祁先生的教养。 毕竟人的品性,可以是物质堆砌出来的,也可以是生活锻炼出来的。 祁鹤给姜至安排了一身得体的裙子,适合她这个年纪的,甜美的蓝绿色,还有相搭配的鞋子和妆发。 在去的路上,祁鹤看出来姜至的紧张。 她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场合。 祁鹤很少安慰人,此时他也只是冷静的开口说:“你是祁家的人,你要有自信和底气。” 他很笃定的告诉她,她就是祁家的人。 姜至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紧张的情绪尽量散开。 没关系的,有祁鹤在。 有祁鹤在她就不用害怕别人。 这是一场私人酒会,举办方是钟家,也就是钟灵家。 钟家和祁家交好,这样的酒会祁鹤肯定会参加,不过他是第一次带人来,带的还是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女孩。 祁鹤这样的人,表面斯文,实际上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他的手段和作风周围人都知道,所以哪怕是议论他的话,也只敢私下里偷偷的说。 谁敢惹祁鹤啊,他当初年少气盛时,一路掌权祁家,雷厉风行,现在是有了年纪的沉淀,性格比之前沉稳收敛许多了。 “他带的那人是谁?看起来年纪很小。” “听说是他的私生女。” 大家都知道祁鹤家里有个小女孩,祁鹤养着她,对她很好,具体年纪和情况不清楚,但如果是十五六岁,说是祁鹤的私生女,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姜至跟在祁鹤身边,看他跟钟伯伯打过招呼,姜至也乖乖的跟着去打招呼。 酒会上陈列着许多精致的小蛋糕,姜至路过时忍不住回头去看,走近能闻到蛋糕的香味,是奶油浓郁的味道,许多蛋糕在一起,味道强烈的引诱住人。 “不准偷吃。”祁鹤头都没回,淡声道:“这个月已经吃过一次了。” 祁鹤这样日理万机的人,还能把姜至什么时候吃一块蛋糕这样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姜至咋舌,心想祁先生的脑袋好聪明,什么都记得下。 “可是别人要是递到我手上怎么办?”姜至抬头问:“不要是不是不礼貌?” 是嘛,还会有这样的问题。 祁鹤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他说:“那就看你自己了,你可以选择一直拿在手上,或者礼貌的递回去。” 姜至往下咽口水。 这里的小蛋糕有很多她都没见过,真的,她可以想象奶油触到舌尖时的那种甜,还有一些新奇的味道。 可当着祁鹤的面,她不敢偷吃,万一被发现了,他会罚双倍的。 就是让她两个月甚至三个月都没得吃。 “我知道了。”姜至捂住嘴巴,“我会保护好我的牙齿的。” 祁鹤有他的应酬,于是让姜至自己去玩,反正就在钟家的范围内,有事给他打电话。 钟灵的父亲钟松柏在和祁鹤谈论他的婚事。 “你到这个年纪了,再不结婚,你祁家家业都后继无人。” 钟松柏也是无奈,自家女儿钟意于他,等他等到快三十岁,他除了帮女儿说话,其余也做不了什么。 祁鹤极度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连他爸妈都不可以,钟松柏说话当然也在斟酌。 祁鹤说:“这不重要。” “我不结婚,是没有遇到我认为可以的人。” 这话已经很直白,就是说钟灵不是那个可以的人。 祁鹤缓缓看向他,说:“再说,姜至她虽然不姓祁,但她也是我祁家的人。” 血缘和姓氏并没有那么重要,祁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祁鹤对姜至的关心,别人不知道,钟家人是全部看在眼里的。 先前钟松柏也以为是他的私生女,后面知道这女孩的年纪,才松口气,不过祁鹤对她的重视程度,显然是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那有时间再叫小至来家里吃饭。”钟松柏笑道:“那孩子乖巧,我也喜欢。” 祁鹤点头:“那当然好。” 晚间入席时,祁鹤多喝了两杯酒。 他生活方式十分健康,平时喝咖啡居多,基本上不喝酒。 外人并不知晓他酒量如何。 不过几杯酒下肚,看他并没有异样反应。 “祁先生,姜小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钟家的佣人从门外跑进来,边跑边说。 祁鹤面色一冷,他起身往外走。 佣人说:“姜小姐只是脚崴了下,应该没事。” 祁鹤只是往外走,他到楼梯口时,看到另一个女孩子在扶姜至起来。 这个女孩子祁鹤有印象,是钟灵的表妹。 姜至没想到祁鹤来得这么快。 “我没事。”她解释说:“崴了一下,从上面两层滑下来了。” 祁鹤只是看向旁边那个女孩子。 他一眼看透,冷声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声音寒的顿时让人坠入冰窟。 祁鹤护短,他最护短。 姜至就是他唯一的那个短。 尽管他对她严厉,那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在管教和对待,他可以罚她可以骂她,但别人绝对不可以。 乖孩子 从钟家出来,回到车上,祁鹤的气压还有点低。 具体说不上来,他更像是情绪怪异,整个人从骨子里发出的冷漠强势感,坐在后座时,他周身都笼罩着阴郁。 有一种另类使然的反常。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祁鹤出声问她。 女孩家之间的事,祁鹤或许不应该管,不过是他知道姜至不是那么粗心容易摔倒的人,再加上她不善的目光。 大概还没有什么事能逃过祁鹤的眼睛。 刚刚祁鹤确认了姜至的脚没有问题,不然,钟灵那个表妹真的会被他追责。 以祁鹤的脾气。 姜至真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祁鹤要知道的事,她也根本不可能瞒他。 祁鹤抬眼,眼底黑色,侵入这黑夜里。 “姜至,回答我的问题。” 姜至肩膀一抖。 祁鹤的语气也很反常。 姜至说:“她问我,是不是你的私生女。”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最多算个私生妹妹。” 姜至抬头看向她的兄长。 他有着俊朗的面容,矜贵无双的五官,一双凉薄的眼睛最是漂亮,常年健康的生活让他皮肤体态都很好,就像书上说的,身材好是富人的象征,而运动也是需要长期自律的,你的身材就反应了你的贵气。 祁鹤就是很典型的这一类人。 他每天早上七点起床,跑步半小时,每周两小时健身时间,另外吃的也很健康,会严格锻炼自己的身材。 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瘦。 有一年姜至生病,发高烧快到四十度,祁鹤把她从房间背到车上,下车又背到医院,趴在他背上时,姜至能清楚感觉到他宽厚臂膀传来的温度,并且结实有力。 祁鹤是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却在她成长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不夸张的说,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都来自于他,所以,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 他也是她的亲兄长。 姜至心里,祁鹤是她最亲的人,她也会一辈子把他当做亲人。 “说的不错。”祁鹤对她的回答表示赞同。 “别人说什么话,那都不能真正的影响你,因为那些人的语言,都不足以化作伤害你的利剑。”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不配。 祁鹤闭上眼睛,往座椅后躺。 他衬衫依旧穿得一丝不苟,领带整齐的落在衣领下,车内晕染着窗外的夜色,姜至转头,看到他脖颈往外蔓延,喉结处,下巴上,泛着微微的红。 姜至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回。 “这样的事情,下次再有,你就记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什么事我都兜得起。” 正如姜至说的,她是他的妹妹,是他的亲人,别人谁都欺负不了。 “我教你气度,教你礼貌,但这些都是对人的,至于畜生,要用畜生的方式。” 祁鹤缓缓道:“记住了吗?” 姜至点头:“记住了。” 祁鹤说的话,每一句姜至都会很认真的记得,她在一个固定的框架里,按照祁鹤的教导,长成他觉得最好的样子。 是的,是他心里的最好。 晚上回到家,姜至把小礼服脱下来,换上舒服的睡衣,卸了妆,干干净净的洗了澡。 尽管已经很晚了,她还打算去书房整理资料,毕竟初赛在即,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她都要抓住。 姜至在书房待了几十分钟,很快她就遇到了难题。 想起祁鹤说的可以去找他,于是她去敲了他的房门。 敲了两三下,里面才传来他压低的声音:“进来。” 祁鹤没有锁门的习惯,家里毕竟只有他和姜至两个人。 姜至推门,她手上拿着平板,向祁鹤说明来意。 “我在想我要用到的知识是下学期才要学的,但我想了很久,这个框架确实无法规避。” 祁鹤坐在沙发上。 他竟然还没换衣服,只是脱了外套,此时他后背靠着沙发,整个身体是放松下来的,闭着眼睛,哪怕姜至进来,他也没有抬眼。 房间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暗的灯光下,姜至发现,他的脖子似乎比之前更红了。 姜至顿了下。 她突然想起什么。 祁鹤这些年很少喝酒,即便沾了酒,也只是一点点,他好像……会有些酒精过敏。 只不过祁鹤的自控力强到可怕,哪怕是这样生理上难以避免的反应,他也会尽力去克制。 “祁先生,你是不是过敏了?”姜至问他。 祁鹤闭着眼睛,他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抬眼,只是淡淡道:“没事。”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这更让姜至确定,他现在的状态,可太反常了。 姜至慢慢走到他身边。 她靠得这么近了,祁鹤竟然也没有反应,姜至伸手,试着碰了下他的脖子。 她只是用指尖很快很轻的点了下,温度传来,明显异常的热量,她手指缩回。 祁鹤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姜至于是转身出门,跑回自己房间。 她是用跑的,因为在确认祁鹤真的过敏之后,她很着急,她想去找过敏药。 她的房间里有药。 第一层是平常会用到的药,像感冒药,退烧药,肠胃药那些,第二层……姜至很少打开。 很少的意思是,她希望自己打开的机会越来越少。 在一个又一个的疗程里,那些药藏在黑暗中,藏在深处,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更加不敢让祁鹤知道。 姜至应该是和所有正常人一样的姜至。 祁鹤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喉头微微发涩。 姜至在一堆药中找到了一板氯雷他定。 是她之前吃螃蟹过敏,身上长了一些风团,那时候买的药。 她看了眼保质期。 姜至拿着药,又倒了杯水,回到祁鹤房间时,她把药丸轻轻递到祁鹤手上。 “要把这个吃了。”她告诉他。 祁鹤终于睁眼。 他表情平淡,平淡的没有一丝不适或者另类的波澜,在扫了眼他自己手上的药后,出声问道:“偷吃蛋糕了吗?” 他声音充满磁性,悦耳,像播音机里的男低音。 他怎么闻到她身上有奶油的香味。 姜至顿了下,莫名于祁鹤突然问她这个,她坚定的摇头:“没有偷吃。” “你不让我吃,我不会吃的。” 尽管她那么喜欢,那么渴望,那么馋它—— 奶油的香甜。 祁鹤看向她,没说话,总像是在怀疑她,姜至心尖钻了下,急躁又委屈,不知该如何自证,只能说:“小至很听你的话的。” “嗯,我知道。”祁鹤对她这句话表示赞同,他低低道:“乖孩子。” “在牙科诊所,你差点把我的手掐出血。” 祁鹤记得,那天做治疗时,他进去陪她,明明两天前才教她要学会独立,到诊所前却在哭,问她能不能做完了治疗再独立。 十五岁了也还是孩子,祁鹤于是陪她进去,打麻药的时候,她就已经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掐着祁鹤的手,快掐出血了祁鹤也没有阻止她,出来之后,她扑进他的怀里哭。 真的很痛,是那种打了麻药后也能感受到的所谓受力感,祁鹤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问她:“现在是不是知道,甜食不能再吃?” 姜至哭着点头。 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她以后肯定少吃,甚至不吃。 祁鹤:“我们小至是很听话,我很满意。” 姜至这下真的确定祁鹤不清醒了。 严厉的祁先生很少当她的面说这样赞誉的话,这会让她缺少一些谦逊—— 姜至把水杯往他嘴边递,她轻声说:“吃药。” 祁鹤哪怕不清醒,也很少接受别人给的东西,不过他知道这是姜至,于是他把药丸送到嘴边。 他咽下去,就着清凉的水。 祁鹤吃完药之后,坐在沙发上,呼吸声逐渐平稳起来。 他睡着了。 姜至不放心,她想起过敏后可能会有的反应,比如最严重的一类是休克,她害怕祁鹤会有那样的万一。 于是姜至在房间里守着他。 一整晚她都在旁边坐着,困得脑袋直往下打垂也撑着没睡,凌晨三点多,她看到祁鹤脖子上的红色淡去,才稍稍的松口气。 像这样的黑夜,姜至其实很害怕独处,不过有祁鹤在,他身上的味道就像一块柔软的毯子,紧紧包裹着她,会把她的恐惧也一起包起来,于是她整颗心都安落,那种生病后强烈的不安和窒息感才能稍稍缓解。 姜至也窝在角落睡着了。 祁鹤有洁癖,她当然不敢睡他的床,原本属于她的沙发也被祁鹤占据,于是姜至只能在椅子一角,用手臂枕着脑袋,像只刚被捡回来的流浪猫。 她醒的时候天边还没亮。 房间里很黑,唯一的一盏落地灯也被关掉,她从黑暗里站起来,往唯一的光源那边走。 浴室是唯一的光源。 依靠着窗外一点点的天光,姜至看到床上并没有人,她往前走了几步,离浴室越近,然后,她听到一声很低,很有磁性,很好听的声音,像是极度的舒爽过后发出的喘息声。 在片刻的停顿后,这声音扬起,最后轻轻落下。 如果声音能让人的耳朵怀孕—— 那这无疑是罪魁祸首。 这声音是…… 姜至在两秒后反应过来,她愣在原地,转身要离开,还没来得及转过去,浴室门突然打开。 于是她和那双黑色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两人一起停在原地,直到姜至看到,祁鹤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眼泪 祁鹤身边从没有过女人。 当然,更多年以前的事情姜至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来到祁家之后的事,在祁鹤二十六岁到三十二岁的这些年里,他每天忙的最多的事就是工作。 以及,和她有关。 在姜至心里,祁鹤的形象,就好比是一个不近色/欲的佛像,他就是个单纯的兄长,或者说一个正直的长辈,她从来不会把他和那些事联系到一起。 更别说被他当面撞上。 姜至真希望这里的地毯可以撕开一个口子,好让她能够把头埋进去,或者,哪怕地板漏出一个大洞,她也可以直接跳下去。 但事实就是这些都没有。 只有祁鹤在她面前。 祁鹤昨晚喝了两杯酒,事实上他一半是过敏,一半也有点醉了,凌晨醒来,一些哪怕他自制力再强,也无法克制的反应,不可避免的流向了一处。 仿若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带着潮热的,难捱的气息。 连雨水都蒸发。 他在剩余酒精的作用下,选择了去浴室解决。 他根本不知道姜至在他房间。 他从沙发上起来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他只记得姜至给他送了药,之后,没有任何记忆。 “你怎么在这里?”祁鹤开口,声音有些哑。 糟糕,这声音过分好听,又过分陌生。 姜至还僵硬着。 她双脚像被钉子钉在了地面上,从脚往上一路没办法动弹,甚至是嘴巴都没办法张开,脸颊以一种诡异的程度一路变红了。 “我、我……”姜至结结巴巴,“我担心你过敏的事,所以,所以就……” 是怕他出事所以一直守着,从昨晚上到现在。 她这反应,分明就是听了个全程。 他刚才没有收敛。 他自己抒解时,其实很大程度上只是他在安抚自己的身体,不同于进入或者停滞,或者说,他乐衷于缓慢的,再迅速的—— 他骨子里是个在这方面也带有掌控的人。 某些,狠狠的。 如同最后那一刻。 他有多放肆。 甚至到现在还有余韵。 祁鹤呼吸缓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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