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注射这血清了!” 针尖即将刺破皮肉的一瞬间,谢清呈的手被贺予用力攥住。 贺予紧扣着谢清呈的手背,强迫着他,将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 “不要命了你?!”贺予脸色铁青。 谢清呈如今已完全不是他的对手,针管在须臾间易主,被握到了贺予的掌心里。 贺予拿到了那一管针剂,刚松一口气,忽然间,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神色微微地变了。 谢清呈慢慢地回头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贺予:“……” 谢清呈就那么盯着贺予的脸,目光复杂。 贺予:“……” 其实如果贺予真的不想坦白的话,他有很多可以圆过去的理由。 比如他是猜到的。 比如他掌握了破梦者的情报。 再比如,他甚至可以不解释不理会谢清呈。 但是这一刻,贺予就像一个在台上演了太久皮影戏的艺人,他乏了——从回国重逢以来,他就一直在谢清呈面前伪装着,他的伪装造成了那么多他不想要的伤害,加剧着他们彼此的痛苦……他是真的觉得痛快吗? 这种无休无止的残忍报复,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看着谢清呈那双似乎很镇定但又仿佛藏着太多苦涩与悲哀的眼睛。他抱着怀里微微颤抖的人,感受到谢清呈身上高的不正常的温度,手上还沾着谢清呈背后伤口涌出的血。 他抬起视线,目光落在谢清呈的额角。 那个曾被谢离深重重磕在桌角的位置,如今已经愈合了,但是隐约还能见到一点浅淡的疤痕。 那疤痕好像也刻在贺予的心上。 贺予闭上眼睛,忽然地,他再也不想将这场戏唱下去了。 ——他受够了。 “是。”贺予把那针剂弃落在地,让天马踏碎了那药剂瓶。 然后他对上了谢清呈的目光。 “我知道。” 谢清呈没有接话,依旧看着他,他知道贺予的话还没说完,他在等待着他说出更多。 贺予:“……破梦者行动往往三人一组,潜探任务也一样。” 谢清呈:“所以?” 沉默。 最后,贺予道:“负责搜集数据的第三个破梦者组员,是我。” “……” “我从一开始就是破梦者的人。”贺予终于把自己的底牌摊在了谢清呈面前,“你们的最高层指挥官,一直知道。” 言简意赅,却令人骇然。 他说完了。 他等着谢清呈的惊讶,愕然,质疑,甚至是难以置信。 可是…… 可是竟然没有。 谢清呈只是这样看着他,近乎可以说是平静地看着他。 只是那目光之中,越来越鲜明的,是他的讽刺,自嘲,叹息,以及木然。 贺予在这样的目光中,心里微一动,而后醍醐灌顶,骤然明白—— “你难道……已经知道了?” 谢清呈看着他,那种悲伤的意味越来越重,然后他仰起头,忽然笑了,笑得极恣意,笑声中充满了悲凉的自嘲。 他和他,他们两个人,在这一刻,终于都不必伪装了。 “是……”谢清呈近乎是悲凉地看着他,眼眸凄冷,“我早就猜到你是我们这边的。从你一开始出现,我就……知道你选择了哪一边。” “从你一开始出现,我就没有不信任过你。” “我知道你是我们的人。贺予。”谢清呈说,“我也知道,你选择了正确,可也确实是恨极了我。” “……” “你不想告诉我,你想发泄你的恨意,那么我就陪你把这场戏一直演下去。因为这是我欠你的,我不会揭穿你,直到你自己承认。” 谢清呈沙哑道。 “现在你终于承认了,贺予。” 杏眼望着桃花眼,彼此眸中都是深乱到谁也参不透的情绪。 “……你问我恨不恨你。”谢清呈说,“我其实也想问你。” “你的恨意发泄完了吗。”他凝视着贺予的眼睛,夜色下,月光中,银鞍白马之上,他在他一生唯一爱过的青年的指掌之下。“你还恨我吗?” 谢清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不该再怀有什么希望的。可是想到老院长临行前曾对他说的话,他心中好像又升起了隐隐的一丝气力。那丝气力就像一只温软的兔子似的在他胸腔底下鼓动着,让他问出了这一句近乎于脆弱的,带着伤感的话。 他以前从未对任何人露出过类似的情绪。 他就那么望着他,低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贺予,你还在恨我吗。” 第216章 还是得装 “贺予, 你还在恨我吗。” 贺予一时心绪复杂,竟回答不上。 只是万般情绪已涌上心间——谢清呈一直都知道他是破梦者的人! 原来谢清呈早已看透了他的伪装,然而谢清呈什么也没有多说, 自己怎么演, 他就怎么配合…… 难怪了……难怪无论自己怎么搅扰他,他都没有被逼至崩溃,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私怨, 而不会伤及公事。 “……”这一刻,贺予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似乎应该欣慰于谢清呈这一次对他的信任,可他一点也不高兴。 他似乎应该愤怒于谢清呈比他更胜一筹的伪装, 可谢清呈说, 他只是想遂了他报复的心愿。 他们之间的爱恨太复杂,连喜怒都无法纯粹,他恨不得把所有关于谢清呈的记忆都从自己的心里删除,又巴不得将谢清呈这个人的一切都刻入自己的骨血深处。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该怎么爱他,却也学不会该如何恨他。 这段日子以来, 他折磨着谢清呈的每一刻,又何尝不是在折磨着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得到谢清呈的, 如果得不到, 他心里的洞就会一直填补不上。他永远也不可能发泄掉自己的怨戾……可是…… 可是,谢清呈不遂他的心愿—— 那天, 安东尼走后,贺予曾怀着一丝希望, 调取了自己别墅里的监控。他眼巴巴地看着,看着谢清呈和安东尼对峙的全过程, 可是他翻来覆去地把屏幕都要看穿了, 也没有从谢清呈脸上看到丝毫的嫉妒和痛楚, 确实就是像安东尼说的那样,谢清呈根本无所谓他和谁在一起和谁上床。 他的死,到底只换来了谢清呈的自责而已。 谢清呈不爱他,谢清呈只是觉得亏欠了他,只是觉得害了他……所以谢清呈会留着那只小火龙,所以谢清呈不声不响地承载了他所有的侮辱和折磨,这些……都只是因为谢清呈自觉对不起他! 但他要的是这样的愧疚吗? “……”此时此刻,在这座梦幻之岛重逢,他盯着谢清呈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在等着他的一个答案。 恨,还是不恨? 在这一分一秒的沉默中,谢清呈眼睛里的光渐渐地黯了下去。 他最终垂下了睫,他已经知道了贺予的答案。 他胸口里的那只怀揣着希望的兔子不再动了,被猎人毙掉了似的。 “没事。”谢清呈最后开了口,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是写了定时挂号信把一切都告诉了贺予,如果真的是当着他的面说,或许话都没有讲完,他就已经在贺予的沉默和冰冷中失去了继续讲下去的力量了。 谢清呈仰起沾着血的脸庞,对贺予道:“我知道这件事强求不得。哪怕你不再在我面前伪装成曼德拉的人了,只要你想,你可以继续恨我,公私不必混在一起。我欠你一条命,怎样都是我该得的。我不躲。” “…………” 什么叫公私不必混在一起? 什么叫你可以继续恨我? 贺予心头阻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才好。他真是要被谢清呈气死了,他真想把谢清呈从白马上丢下去再踩他几脚。 但他又想发了狠地攥过他的头发,凶狠地吻上谢清呈的嘴唇,也不管什么爱与恨了,他不想听谢清呈继续讲这些自暴自弃的话,也不想再奢求谢清呈心里有他,只要自己能得到他的血肉,那也是好的。 思绪万千时,贺予耳侧的传呼麦忽然响了。 “请贺总拦截风伯系统后,速将缴获的风伯装置上交段总。”耳麦内的机械女音冰冷地发出指令,“段总在第三会议室等您。” 系统催得很急,接连重复了三遍指令。 贺予深吸一口气,竭力缓了缓自己的心绪。 指令下的这么急,贺予心知不能再拖,既然谢清呈要公私分明,那么便先公私分明着吧。 于是他对谢清呈道:“……这些……这些我们之间的私事之后再说。现在你得配合我,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我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才回到这个岛上来的。只有我们同心协力,郑队和其他人才能获救。你明白吗?” 谢清呈自然也明白轻重缓急,他、郑敬风、贺予,事实上是一个团队,他哪怕和贺予有再多的龃龉,两人如今也是同事,是队友。 他最后闭上了眼睛,以默认代替回答,由着贺予将他双手缚到背后——谢清呈制服腰侧有配备的两枚手铐,贺予干脆就地取材,直接拿铐子把谢清呈拷上了。 谢清呈:“……” “总比给你抓回去之后上曼德拉的手铐要好。”贺予瞥了眼他的脸色,看出他对这玩意儿的抵触,但还是道,“曼德拉的手铐是电环,顶一句嘴就会电,你不会想试的。” “……”很有道理,谢清呈不吭声了,天马随着贺予的命令腾空而起,朝着主堡方向飞去。 曼德拉主堡是一座罗曼风格建筑,墙体厚重,拱券重叠,穹盖加顶。堡体群宏大复杂,各个建筑间由粗石长廊连接,城堡上没有太过反复的雕刻装点,而是由券柱廊均匀切割的光影作为缀饰,透出一种严谨庄重的气质,从天空俯瞰下去,整个主堡建筑群就像是镌刻在曼德拉岛上的古老图腾,隐藏着不可捉摸的神迹神踪。 气流冰冷,贺予的天马栖降至主堡门口,那里站着一排一排的卫兵,男女都有,女性都穿着艳如烈火的红裙,男人则是简练的黑色军装。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们身体里的喜怒哀乐都抽走了,让他们像国际象棋上的兵人一般站立着。 “贺总。”为首的一对卫兵向贺予欠身鞠躬,眼神空洞,“段总在第三会议室等您。” 他们说完之后,身后的两排守备就整齐划一地跟着重复着这句话。 “贺总,段总在第三会议室等您。” 这声音幽幽的回荡着,简直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一样。 贺予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他控着缰,让天马一直走到主堡的拱形粗石巨门门口,翻身下了马背,一言不发地把谢清呈拽了下来,进了主堡大厅。 和大部分罗曼建筑一样,曼德拉主堡高穹顶,窗户开得狭小而高耸,这样的设计让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时显得昏暗迷离,营造出强烈的神圣感与梦幻感,仿佛置身于天国与人间的交接处。 谢清呈没有时间多看,贺予径直将他带到了复古式升降电梯内,电梯直达塔楼九楼,贺予的房间就在那里。 “我不把你带到段闻那边,以免节外生枝。”电梯门打开了,贺予押着谢清呈,两人走在铺着厚重织花羊毛地毯的长廊上。 两人一言不合,还真是把公事公办贯彻到了底。谁都没有在关键行动上掉链子。 贺予的嘴唇贴着谢清呈的耳缘,在他耳后轻声说道:“我会把你关在我的房间内,但段闻对我并不放心,那个房间里有针孔监控,无论你进去之后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得太惊讶。一定要和我一样把戏做全了,演出被我囚禁的样子,不能让他怀疑。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 一边说着,两人已走到了一闪镂花柚木漆门外,门上钉着一个精致的牌子,上面刻着贺予的名字。 贺予低声道:“进去后你就当在拍电视,你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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