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还一定会怪我为什么不听话去搜这些东西。我……” 女孩讲到后面,实在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手机里只剩下她抽泣的声音。 销金场的女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笑吟吟替他倒酒。 贺予抬手,温柔又病态地抚过女人的长发,但眼底的光泽却沉了下来,他在听着谢雪的哭诉。她的崩溃和绝望透过话筒,直兀兀地浸到了他的心里。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予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卫冬恒,谢雪暗恋卫冬恒,但出了事,她还是选择找了自己。他心里多少感到了一丝安慰,可随即又意识到—— 卫冬恒好像是因为家里有老人去世,最近请假去他爸部队那边了。他爸那边是军事重区,连信号都不太有。再说了……暗恋而已,贺予想,也许卫冬恒连谢雪是哪个老师都不知道,谢雪当然不可能找他。 “贺予……”谢雪抽泣道,声音像受伤的小奶猫,“我该怎么办啊……我想给我哥做些什么,所以我,我开了视频去解释,可是……呜呜呜呜呜……” “可是我想好好和他们说,却几乎没人愿意冷静完整地听我把话讲下去……他们总是听到一半就开始骂,或者根本就不听……还说我是骗子,说我不是他妹妹,是……是……” 她吸了口气,没把是什么说下去,抽噎了一会儿,才无助道:“他们觉得我想利用杀人案炒红自己,举报了我的视频……还有人说我爸妈是幕后凶手……贺予你知道的,他们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想死者为重,能不能不要连死去的人都牵连上……可他们……他们却……” “他们却让我出示爸爸妈妈的火化证明……!” 谢雪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 贺予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已经太习惯对谢雪好了,听到她这样哭,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想出言安慰,甚至是替她解决问题,但话已在喉间,他又立刻想起了他看到的谢清呈与她之间的往来消息。 那种属于人类的温度,又慢慢地,从他早已病朽不堪的心里退下了潮去。 他安静着—— 一个声音在叹息着劝他,说谢雪虽然没有想象中对他的那么那么好,可是她毕竟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对他至少也是最亲切最温柔的那一个。也已经够了。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刺他伤他,说他不必再有任何的仁慈和顾念,不要再那么愚蠢下去。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谢雪。”最后,贺予这样说道。 “嗯……你……你说……”谢雪抽抽噎噎的。 贺予坐在奢靡流金的包厢内,问那个此刻正蜷坐在破旧小屋里的女孩:“那天,黑客投送给整个沪大移动设备的视频,你也都看到了。” “看到了……” “你哥是个精神病学相关的医生,他说出这样的话,会被攻击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网络本就是一个情绪化程度高于现实的世界,失去了肉身的约束,人的精神是更具有冲撞力的东西。他被骂,我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啊……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很认真负责地做着他该做的工作,他从来没有敷衍过,这些你都也知道的……” 贺予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打断过谢雪说话:“我知道。” “但我还知道你哥哥其他的一些事。包括他一直让你离我远一点。” “……” 谢雪显得有些茫然了,她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贺予的态度会忽然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贺予这样的言语。 贺予却很平和,平和得近乎妖邪。 “谢雪,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 “这些年,在你心里,你听着你哥这样告诫你,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怀疑过我也有病?” “我——” 谢雪不期然地被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整个人都愣住了。 有没有? 有没有过? 在过去无数的日夜里,她有没有因为谢清呈的话,而产生过一丝犹疑? 她心底是否也曾怀疑过贺予其实也是个病人,所以谢清呈才会在贺家住这么久,才会这样对她耳提面命? 她真的是百分之百没有猜疑吗? “我……”谢雪是个不太会说谎的人,她迟疑了,犹豫了,呆呆攥着手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可是你怎么……哪怕你是……那也……不对,不对,你那么优秀,肯定不会是……” 贺予睫毛轻动,垂着云翳,轻轻笑了。 他说:“是啊,我不是。” 女人点了根烟,想要给贺予递上,贺予接过了,看了一眼,又笑着递还到女人手里,斯斯文文地摇了摇头。 他看似心平气和,实则眸间都是病态的阴影。 “那贺予,你能不能——” “不能。”贺予温柔地说,“谢雪,对不起。我不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笑着,但是心脏的钝痛又地裂天崩般在他胸腔里锥落,他把玩着女人的头发,手指尖冰凉。 “我今晚有些事,我走不开身。” “……” “换别人陪你吧。”贺予嘴唇启了些,“我们俩之前,或许也没那么多的深情厚谊,不是吗?” 电话那头的女孩愣住了。 似乎从来没有瞧见过贺予这样的面孔,从未听过他这样柔和优雅,却又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又或者,那里面的感情太深太沉了。 竟已把过去那个她所熟悉的,贺予本人所熟悉的——那个少年,轧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贺予不等谢雪再说什么,挂了电话,笑笑—— 他真是一点没有想错,有谢清呈在,原来他过去所有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无功,有谢清呈在,他和谢雪一开始就不可能在一起。 不,以谢清呈的目光看去,不止是谢雪,或许他贺予就根本不应该和任何人产生亲密无间的关系。 “贺少,接下来想玩些什么呢?”见他结束通话,依在他身边,离他最近,最娇俏的那个女孩向他嗔道。 她的指尖不规矩的在他腿上轻触摩挲。 贺予把手机放下了,自上而下睥睨着她,淡道:“把你的手,拿开。” “我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就触碰我。你规规矩矩地给我坐好了,别在这儿自作聪明。否则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他的阴晴不定让女孩吓了一跳,屋子里顿时静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坐直了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予不理她们,自顾自地喝酒,甚至还开了那瓶59度梅。 “贺少,这酒……”领队想提醒他。 贺予说:“我知道这是什么。” 他很清醒,只是开了那酒,并没有喝。至于喝不喝,什么时候喝,这些都要看他最后的心情。 气压低沉,姑娘们也就不敢吭声,就这样僵了半天,直到她们穿着七八吋高跟鞋的腿脚都站酸了,外头陡然间响起一阵喧哗声。 “先生,您这里不能进去……” “先生——先——” 忽然—— 包厢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贺予睨过眼,冰冷的视野中,站着的竟然是穿着白衬衫和修身西裤的谢清呈。 他一直不接谢清呈的电话,谢清呈便自己闯了进来。 门口守着的值班经理大惊失色:“你、你这没眼力的东西!你怎么让人来这儿了?” 谢清呈身后跟着的那个巡场也是面色如蜡,还未回答,就听得靠在沙发上的贺予懒懒地说:“……算了吧。” 声音里带着些刺骨的冷嘲。 “他身手很好,你们拦不住也正常。” “既然来都来了。就让他进来坐吧。” 贺予的话是接那两位管理的,但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清呈。 谢清呈因为来得急,呼吸有些急促,正微微张着嘴唇喘着气,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垂落了几缕在眼前,一双锐利的眼睛含着火,像落在潭水中的朱砂红寇。 贺予注视着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挺平静地说:“谢医生,请进。” “啊……这……”跟在谢清呈后面劝阻了一路的巡管登时舌桥不下。 还是经理眼明心快,谢清呈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两天网上都传疯了的人,之前又和贺予一起经历过沪大惊魂,他觉得这二位祖宗一定是有什么要了命的过节,旁人最好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不要被飓风卷入中央。 于是忙给巡管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迅速撤离了现场,顺带关好了被谢清呈推开的门。 屋内两个人互相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但在他们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们都知道,自己眼前的人,也和自己一样—— 离上一次见面才过了那么几天,然而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态,却已翻天覆地,高低对调,竟都大不相同了。 第50章 我不再如昨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包间内, 贺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也给谢清呈倒了一杯,示意身边的女人给谢清呈递去。 谢清呈没有要。 贺予十指交叠, 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说:“谢医生。其实您要是真的想和我好好说话,这杯酒, 您还是喝下去比较合适。” 谢清呈压着复杂的心绪,站着俯视着他,尽力维持着冷静:“贺予, 你该回去了。” “别这么说, 不知道还以为您是我什么人。”贺予笑了, 他身边的娆媚女人又点了根烟,贺予这次竟然接过了。 他那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清呈, 微微松开口,噙住了烟滤纸,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然后优雅从容地吐出来。 青烟散落。 贺予是会抽烟的, 他有时在交际场为了融进整个氛围里, 会浅笑低语地来一根。只是他不喜欢, 私下里从来不碰。 所以在今天之前,谢清呈竟也从来不知道, 贺予明明是个最厌恶吸烟的人,但他拿着烟的姿势可以很从容,甚至是娴熟的。 “给谢医生也递一根吧。” 女人依言把烟又点了, 送到谢清呈面前。 谢清呈没接:“我不抽。” 贺予一下子就笑了, 夹着烟的那只手抵了抵额头:“我的天……谢医生您这人, 确实是虚伪得够可以,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 谢清呈说:“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你先和我回去,你想问什么,只要我能说的,我都告诉你。” 贺予听谢清呈这样讲,终于从懒洋洋地斜躺着,变成了懒洋洋地坐着。他坐起了身子,手肘往后搭在沙发背上,然后略带叹息地点了点头。 “是,我不知道的事情是很多。”一双犬一般的杏眼抬起,但此时此刻,他眼神森冷,倒更似狼。 “比如……” “比如,你之前为什么忽然就不愿意继续留在医院了,又比如你为什么忽然就避我如蛇蝎猛兽了……” 他顿了顿,还是没打算把谢雪的事情,以及合同的事情告诉谢清呈。 只这些就已经够了,何必再牵扯更多,更增自己的愚蠢。 “谢清呈——”贺予眼仁上浮,冷冷地瞧着那个男人,一字一顿,每一寸言语都碎在臼齿间,“这些事,我当时,确实都不知道。” 谢清呈闭上眼睛:“……这就是你跑到这种盘丝洞自甘堕落的原因?” 盘丝洞的姑娘们:“……” 贺予笑得更明显了些,这就使得他平时不外露的虎牙森森然露了出来,原本温柔的面目因这微妙的变化而骤然显得有些阴邪。 “谢医生,第一,这地方可是正经营生,黄赌毒不沾,人服务员长得漂亮服务周到碍不着您什么事。我十万块开一瓶酒我总不至于要一群歪瓜裂枣伺候着。” “第二——谢清呈,请问您为什么总是这样抬举您自己呢?” “……” “您算是谁,我去到哪里,做什么事情,难道还会受您的影响?” 笑容蓦地敛去,只留一面沉云。 “谢教授,我知道年纪大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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