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我宽慰,自我救赎。”谢清呈发了这个消息后,过了很久才有了后面一条—— “贺总,恕我直言,您和吕总对他的陪伴实在太少了,哪怕是内心健康的孩子,都很少能忍受这样的忽视,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病人。” “他得不到关爱,但是又好强,或许也不能说是好强,只是他知道他哭了也没有用,他恳求也没有用,任何办法都无法令他获取到他所需要的回应,所以他已经习惯了内耗,习惯了自我防御。他投射的谢雪,其实一直都是他自己的倒影,是他的内心在安慰着他自己,是他在借着谢雪的嘴,向自己诉说那些想要听到的话。” “……” 贺予看着这些尘封的信息,他想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渴望…… 比如,我会一直陪伴着你。 比如,他一直等不到的,一句面对面的,祝你生日快乐。 这些话,不都是他深切希望有人诉诸于他的吗? 可是他一直都等不到…… 谢清呈的消息:“因为没有人对他说,而他又是个自尊很高的人,也不可能自己对自己说,他的大脑就只能靠着部分想象,既满足了他的愿望,又维系了他的尊严。这是一种人对自己的心理保护机制,您也不必太担心。” 贺继威的消息:“这些你早就知道?” “大概观察了有一阵子。这件事我无法告诉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谢清呈说:“但我一直让谢雪离他远一些。谢雪也不是那个他应该产生感情依赖的人。我和她都不是,贺总。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 “我是个医生,我不是贺予的亲人。我不可能在一个病案上耗费一辈子,谢雪更是如此。我只能给他以疏导,而他缺失的,想要的那种爱,我给不了他。我妹妹也一样。” “……” 后面的消息,贺予没有再看了,也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够多了。 谢清呈一直在骗他,谢雪也是假的,他们两个人,一个曾经给了他最强大的信条鼓励,让他相信他总有一天可以回归到正常的社会中去,一个则给了他最温柔的陪伴,在每个他绝望无助的时候,她都会及时地赶来他的身边。 像那个瓢泼大雨的夜里,她敲响了他的门,在风雨里喊着他的名字,摘下雨衣,捧出他想得到的那一块巧克力蛋糕。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那块蛋糕,那个谢雪……根本就不存在。 而他这样可怜的,卑弱的自我安慰,竟也全都落到了谢清呈的眼睛里,被那个男人俯视着,掌握着。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 是他像个傻子一样!他太傻了,太痴了,太渴望走到人群的温暖中,为了当个正常人,为了收起丑陋的青面獠牙,他从自己鲜血淋漓的颅内缔生出那一点微弱的光亮。 谢清呈看见了,但他说—— “我不可能在一个病案上耗费一辈子,谢雪更是如此。我只能给他以疏导,而他缺失的,想要的那种爱,我给不了他。我妹妹也一样。” 可是如果一个人本身就拥有爱,又为什么要连自己都骗呢? 什么样的骗子,会欺世欺人,最后却把自己骗的最深。 只有最穷最穷的骗子会这样。 他有的太少了,流的泪又太多,他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得靠想象获得。如果不欺骗自己,他还能靠什么这样微笑着活下去? 所以哪怕是在自己面前,他都戴着一张微笑的假面,死死地扣着,不肯摘下来。他连自己都诓骗。 谢清呈说得对,他是有尊严的。 他不希望被看成是一个病人,不希望被看成是一个疯子,他知道以贺家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他摔下来瞧他的丑态看他的尸身在他的鲜血上狂欢,为此他愈发的好强,他根本不希望把自己的疮疤亮给任何一个人以获得怜悯。 贺予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很久。 久到时间都好像变得有些模糊,他目光薄而锋利,一遍一遍掠过面前这片冰冷的信息潮汐,最后锋利的目光也好像被潮汐侵蚀了,变得支离而恍惚。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张假面,和血肉共生,此刻却被谢清呈残忍地撕扯下来,他抬起手,无声无息地触碰到自己的脸庞。 疼。 好疼啊…… 疼得让他的心,让他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好像就在这一夕之间,什么都不剩了。 谢清呈的信条是假的,谢雪的亲密是假的,他给自己的安慰是假的,最后连他的自尊,连他用以保护自己的硬壳,那一张面具,也是支离破碎的。他直到此时才惊觉,原来自己那张可笑的小丑似的脸,竟已在谢清呈面前暴露了那么多年。 所以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 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傻!冒着生命危险去陪伴那个人,或许就为了一句认可,为了报答从前谢清呈给他过的那一线希望…… 他连命都不要了,竟是为了去讨好一个骗子,讨好一场弥天的谎言! 贺予轻轻笑了起来,躬着身子,靠在墙上,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像是坟墓里的厉鬼诈尸还魂,内心的病魔披上斗篷在暗夜里游曳而出,他以手加额,笑声近趋癫狂,似怒似恨,似悲似疯,眼泪不住地从面庞上淌落…… 真是太痛了。 他看到谢清呈在他面前向他张开手,手掌中央却躺着一把冰冷的手术刀。 这才是真相。 他看到谢雪笑着向他递来巧克力,再一眨眼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这才是真相…… 他又看到…… 他又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是狂风暴雨,老宅内的古董座钟敲了十二下,夜深了,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昏暗。 可没有人敲门。 始终没有人敲门。 他就那么一直等着,从天黑,等到天亮,风雨都停了,长夜也央了,而他却等不到一句真心实意的生日快乐。 这,才是真相。 他又看到他躺在拘束床上,针剂刺下,口鼻被蒙,他像一只濒死的兽在挣扎着在哭喊着,可是他却喊不了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他是一座孤岛。 没有桥。 这他妈才是真相!真相!!! 一个得不到爱的孩子,为了与内心深处的病魔抗争,为了努力地活下去,他骗天骗地,骗了自己好多年…… 这一刻。 贺予靠着墙,肩上的绷带已经被他报复性地扯开了,他让自己的伤口崩裂鲜血横流,只有血腥才能让他感到快慰感到真实感到他确确实实是活着的!他有一具皮囊,流出来的血时温的,他是个活人,他活着……他活着…… 他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手指节节泛白,青筋根根暴突,他像瞎目断爪的恶龙,失去了温柔对待的珍宝也失去了赖以藏身的洞穴,他被迫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身上每一处丑陋的伤疤都能被人随意检视和嘲笑。 梦,终于是醒了。 他挣扎了近二十年,他还是个疯子。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 他除了一个拙劣的谎言,什么也没有。 他竟什么也没得到过。 第48章 疯魔 太痛了。 合同的骗局, 谢雪的真相,谢清呈的欺瞒,头也不回地抛逃…… 十九年如在梦中, 他以为他伪装得很好,欺骗着众人, 其实他才是那个被骗的最惨的疯子。 贺予抱着头哀哀嗥叫着, 像是落入了陷阱里浑身是血的困兽, 那声音都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了,他嗓音喑哑撕裂,眼睛里茫然与疯狂半掺, 他就这样抱着自己在角落里坐着,怕冷似的蜷坐着。 什么信条? 谎言! 什么温暖? 幻觉! 他是个神经病,是个妄想症患者,是个丑陋的, 可笑的,荒唐的, 滑稽的, 把伤疤暴露在人前而不知的傻子! 那一瞬间他显得很可怜,像是一个母体中将死的婴儿, 他与外界是隔绝的, 脐带断了, 呼吸不了,他沉在无边无际的窒闷里, 只能在水里发出的呐喊, 不能被岸上的人们听闻。 他只能紧紧抱着自己, 所有的温暖都是来源于自己的…… 都是他给他自己的安慰罢了。 贺予攥着自己的头发, 僵了很久, 眼神越来越红,内心越来越暗,他最后不再悲嗥了,他静静坐着,身子舒展开来,头仰着,看着天花板。 然后他起身。 他看着饰柜,里面倒影着他狼狈不堪的身影。 陌生得可怕。 “砰”地一声! 他忽然就把骨子里压着的黑暗和暴戾猛地挥发出来,抄起旁边的金属装饰,就发了疯似的往饰柜上砸去!! 这一下犹如打开了恶龙的枷锁,他内心的魔鬼出了洞,腾了空,在咆哮着嘶吼着降下仇恨的雨——他彻底疯魔了,贺予吼叫着,几乎砸碎了家中所有的东西,把自己弄得伤口恶化,血腥十足,但他也根本就不在意。 他撕下了窗帘,敲碎了电视,把一切的一切都化作废墟—— 他的内心死亡,总该有些什么为之祭奠。 这疯狂的发泄不知持续了多久,哪怕这栋楼隔音再好,楼下的邻居也受不了了,跑上来敲门,贺予猛地把门推开,鲜血淋漓的手里是一根从窗轨拆下来的钢管,身后是满地的狼藉,一双眼睛血红,死盯着对方。 “有什么事吗?” 邻居吓尿了,腿一软,却被贺予揪着衣领拎起来站直。 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腔,邻居上好的丝绸睡袍上都沾了贺予的鲜血。 贺予又森森然问了一遍:“有什么事?” “没没没!”邻居没想到一冲眼就是这么血腥暴力的场景,屋内那个面色苍白容貌漂亮的男生看起来邪性得就像电视里的那种神经病厉鬼似的,邻居哪儿还敢说什么,两腮狂抖,两股战战,拱手道,“哥,大哥!您随意,您高兴就好,您高兴就好。” 贺予把他推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邻居几乎是爬着滚回电梯里的,还没沾到家门就哆哆嗦嗦地哀嚎:“老婆——老婆救命啊……” 贺予的发泄因这人的到来被打断了。 他喘息着,侧身回头,一眼望去,整个家哪里还像是家? 分明就是战乱现场。 贺予红着眼扫了一圈,觉得确实没东西给他砸了,他横手就把钢管一扔,踏过这一片废墟,青着脸往浴室走去。 他看着皲裂的镜子里,自己那张脸。 因为裂缝,他的倒影是四分五裂的,犹如他在社会上露出的千容千面。 贺予静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嘴唇从颤抖慢慢变得平静…… 怆然已过,疯狂已过,此时此刻,他剩下的唯有平静——平静得可怕。 暴力发泄完了,整个巢穴都毁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还是该去外面,他此刻已经无所谓什么正常不正常了,他就想要露出那不正常的样子,张开他嶙峋狰狞的双翼,从他的暗洞里飞出去,冲那些所谓的正常人嘶嗥。 镜子里的青年慢慢地抬起眼来,一只淌血的手蓦地抚上脸颊,缓然抓过去。 嘴角,落下一抹看似绅士斯文,其实再也与往日不同的冷酷薄笑。 . 远在沪医科宿舍楼的谢清呈隐有不安,眼皮跳了好几下。 他和陈慢吃了完饭,陈慢帮忙把桌子收了,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陈慢对他说:“哥,明晚我再过来。那个……” “嗯?” “你最近就别上网了,挺烦的。”陈慢轻声说。 谢清呈知道他是指网上关于广电塔投影的事情,不过陈慢多虑了,他本就不是个会太关注网络信息的人,何况现实已那么凌乱。 谢清呈应了,送走陈慢之后,他在楼下重新买了包烟,一边抽着,一边和谢雪打了个电话。 谢雪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有黎姨陪着,多少舒服些,兄妹俩正讲着,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他也就叮嘱了谢雪几句,结束了通话。 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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