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凡人怎配。” 轰的一下,意识炸开。 他头晕目眩,耳目胀痛,双脚猛然失去支点,竟有些站立不稳。 当三十六枚锁魂钉从掌间脱手,如数朝她身躯没去时,宁随渊想也没想地扑到了扶荧面前。 可是宁随渊又忘了。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 所以他只能让那些镀满魔气的钉子穿透她脆弱纤细的身躯,甚至能清楚看见她的骨骼是如何一寸寸断裂的;能亲耳听见她狂跳的心脏缓慢归于沉寂。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了下去。 恨与爱,厌与增,随着那双黯下的眸子彻底湮灭。 咚的声。 他将她的尸身置弃在尸海里,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 天空阴暗得可怕。 一场大雨降了下来,宁随渊听到自己怨怼了什么,似在厌嗤这场闹事;又似在嫌弃这里的脏乱。 他是如此的面目可憎,竟让宁随渊动了杀意。 可他没有办法杀死自己,他的阿荧就那样歪歪扭扭地与那群乱尸倒在一起,雨水冲净了她的脸颊,眼睛还睁着,肤色惨白,漂亮的一张脸 ,没有任何生气。 他杀了她。 那明明是他最喜欢,最想要保护的人 ,喜欢到即便她毁了他的一切,他也不曾怪罪。 他怎能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做。 宁随渊也要死了。 他捂着隐隐绞痛的胸口,彻底失了力,跌在地上崩溃的嘶吼,发泄。 疼。 疼啊。 身上的每一寸都在疼。 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也成了刃,刺穿肺腑,骨骼,皮肤,让他痛不欲生。 扶荧说得对,他杀过太多人,最后早已记不清谁是谁了。 就连真正所见时,他都觉得陌生,陌生这段记忆;更陌生记忆里的自己。 记忆不知何时退散的。 扶荧站在宁随渊面前,低眉敛目注视着蜷在脚边哀哭的男人。 她眼尾猩红,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宁随渊,你不记得,可我记得你杀过的每个人。” 她克制着颤抖,“所以你说,我要怎么爱上你?” 她见过他的温和;也敬佩他的隐忍。 可是这些善不足以抵消所作的恶。 哪怕是对他动了一丝情,那对昔日的自己来说都是背叛。 她不会,也不能。 “你害我有家回不得;你害我年迈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害我夫妻情深,生死相隔。宁随渊,你来告诉我,换你的话你要如何原谅?” 泪水隐没了视线。 他高大的身躯跪在脚边,卑微,痛苦,除了落泪说不出一句话。 “我既已杀过你一次,我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扶荧背过身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我不知你从外人口中得知了什么,但是三年前,有人想利用溯轮牵制整个九幽,是我将他们送入了轮回,我不欠你的。只是你我都知道溯轮是天地不容的邪物,你若真的有心,若对我真的有一丝愧意,就不该再动这些心思。” 扶荧说:“我不想……让你我间的小事再去牵连那些可怜的无辜的百姓;我想你也不愿再见到第二个九幽。” “宁随渊。”扶荧重新转身,瞥落过去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看他犹如看待一个陌生人,当爱恨燃尽时,留下的也只有冷漠,“此后天各一方,不必再见了。” 天各一方,不必再见。 宁随渊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脸。 伸手过去想要拉她,拽住的却只有飞舞而过的衣摆。 宁随渊呆呆地望向自己的指尖,良久才找到一丝残存的清醒,哑声质问:“你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扶荧闭了闭眼:“裴容舟是无辜的凡人,就算他真是我夫君的转世,也早已——” “不提别人!!”他眼尾发狞,突然焦躁地打断了她,跪走过去拉住扶荧的双手,血丝爬满他的眼瞳,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尤为偏执可怖,“阿荧,不提别人,我不准……不准你把我当作陌生人。” “什么天各一方,不必再见,我死去时,醒来时,想的人独独是你,你说的我都可以听,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愿意,但是……但是别抛弃我。” “阿荧,我一无所有了……”他分外苦楚地将脸颊埋入她的双手,滚烫的泪水浸透她的掌心,“我们拜过天地,我便是你的夫君,你不能……不能与我别过。” “宁随渊,你还不明白吗?!”扶荧挣扯着手腕,“我对你未曾有过真情,那场大婚也只是——” 宁随渊什么也没有听清。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被决然所取代。 “我明白。”宁随渊扣着她的手,高扬起头颅,“阿荧,我明白的。” 对方骤然理智下来的神情让扶荧平白无故地生出慌意来,挣扎的动作也不由得跟着停了下来。 就是这短暂的停顿让他找到了空子。 当灭魂钉落在扶荧手上,扶荧再想挣开已经来不及了。 宁随渊笑着拉过她的手腕,顺势将咒术刺向自己的整个胸膛。 扶荧瞪大眼睛,错愕地眸子倒映出面前鲜血淋漓地胸腔,惊慌之余愤愤甩开了他的手,看他的眼神活是在看一个疯子。 宁随渊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一次不够的,阿荧,我怎么待你,你便怎么待我。等一切偿还清了,我们就重新开始。” 字字句句都让扶荧感到毛骨悚然。 可这自虐一般的行为对扶荧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极刑。 气愤与无助让她忍不住战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宁随渊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对上她苍白的脸颊。 最后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走了。 背影安静颓丧。 扶荧不在乎他去了哪儿,只希望此后再也不要相见。 很快冷静下来,她上前为裴容舟松了绑,又利用术法为之疗伤,等伤势愈合,裴容舟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先是咳嗽了几声,等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还有扶荧近在咫尺的眉眼时,便什么也动了。 “他可有为难你?”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宁随渊。 扶荧摇了摇头,神色恹恹,不愿多说。 裴容舟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见扶荧准备搀他去一旁休息,裴容舟摆手拒绝,“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他顿了下,“三年前,你需要一颗心镀身,赠你那滴血的……是宁随渊。” 扶荧一怔。 裴容舟勉强地笑了笑,“其实我一直没有说过,施血之人的要求并非所谓的亲近之人,而是……必须真心爱你的,只有真心,方得真心。” 心口猛然滞了一下,她嗓音干涩:“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裴容舟说:“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何种恩怨,但唯独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对他产生怨怼。”他犹豫了一息,“当时我本想告诉你,宁随渊却说,不希望借此将你捆绑在身边,于是我也打消了念头。” “他昨夜来找我,在那把剑前站了良久,我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可惜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绑来了……” 说到这里,裴容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苦笑。 扶荧没有说话,侧过头默默抚干眼角的泪痕。 裴容舟眸色温宁,“阿荧,不要将自己困住。” 扶荧鼻腔一酸,她强行忍着那股涩意,“我没想到……他会回来。” 要是他死了,一切结束也好。 如今回来,又要继续牵扯不清。 扶荧不想将自己永远困在仇恨里,但是也不知如何再面对宁随渊,能做的也就是天各一方,互不相见,如陌路人那般。 可她能做到;另一个人却未必做到。 长久纠缠,换来的不过是恩怨缠连,扶荧不愿,只觉得疲惫不堪。 她确实是累了。 长长叹息一声,命人来照顾裴容舟,兀自去了花冢静心。 第123章 慕宁,慕宁,慕宁,慕宁,慕宁。 宁随渊在这万世失去了归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叶浮舟, 孤泊无依,放目所见满是苍凉。 最后宁随渊还是回了九幽。 在雷云火中,寻到了自己那张残破的王座, 而后坐了下来。 王城作焦土;华糜剩枯瘁。 坚守, 执念, 顷刻间也碎成了破瓦。 宁随渊耷着睫, 眸中倒映出胸腔的伤痕, 情不自禁伸手抚了一下, 脑海中跟着闪过自己那张恣肆的面孔,曾视人如蝼蚁;看众生为草芥, 现在呢?他又高贵到哪里去。 喉间溢出声苦笑。 掌心金光凝聚, 竟是几枚熟悉的灭魂钉, 他带着那丝笑, 沉默地将钉子没穿入体内。 宁随渊想,他可能真的是怪物。 到如此地步,仍是感觉不到丁点的疼。 接着是第二次,对准了腹腔。 犹记扶荧死时, 捂腹蜷缩, 定然是疼到极点的。 第三次, 胸腔。 这回有了痛意, 这点微末的痛意反倒让他有了短暂的清明。 宁随渊闭着眼,回想到自己许久之前。 那时他只是一条幼龙,被族人弃在身后, 看着自己的父母托举着他的兄弟,朝他递来冷漠一眼, 咕哝着他是祸星。 第四次长钉入体,宁随渊已经麻木了。 他仰躺在破破烂烂的王位上, 碎雷跟在砸在脚边,轰隆一声,也炸响了他残存的记忆。 无朔海也和这里一样。 一望无际的虚空,除了天降雷火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事物,他们将他桎梏再次,想让这些无尽雷困他不入轮回。 被关到一万年时,有个声音说,离去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代价…… 宁随渊睁开眼,缓缓摊开鲜血淋漓地掌心,有洁白的种子自指尖脱离。 ——那是他的情髓。 宁随渊舍弃了自己的情髓。 父母厌他;恨他,杀他,即便如此,他依旧渴望,渴望他们回来,渴望他们能像疼惜他的胞兄那样疼惜他一次。 可是他知道,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渴望与自厌将之折磨,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情髓。 后来呢?后来……宁随渊在那群渺小的残兵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当寻到那人,透过那张与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孔,他就认出了他是谁。 然后,顺势杀了他。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宁随渊骤然捏紧情髓,想将那枚脆弱的种子从中撕裂。 它却猛然抗拒起来,一如当时,挣扎着想要逃出他的掌心。 宁随渊深切记得。 夺回情髓后,它贪念原来的身躯,不愿与他命火相融,恰巧宁随渊也厌恶这段凡人的记忆,于是多年来只将他收在识海,并未正式接纳。 如出一辙的反抗让他暴怒,“你本身就是我的!” 他的语气满是狂躁与凶肆,最后也不管它愿不愿意,强行将它重新融到自己命火当中,送进去的刹那,太阳穴嗡地炸开,一幕幕如切身体会过,迅速闪过眼前。 [慕宁,我知成亲之日是大喜,说这些会让你伤情。但……身为镇天司,我难以许诺岁岁年年,若今日生,便今日爱你多一些;若明日生,那明日再爱你多一些,所以……我不妄图生生世世;只求你我能渡今朝。] [慕宁,花又开了,可惜没能在花开之前见到你。] [慕宁,你今早没有亲我,定是我昨日做错了什么,才让今天不讨你的喜欢了。] [慕宁,阿荧……打我做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谁让你是我妻子呢?] “……” 慕宁,慕宁,慕宁,慕宁,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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