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有千枚银针同时扎向脑子一样,尖锐的疼,她闷哼着捂住耳朵,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扶荧大喊着让他清醒,“你醒醒!” 他理智全无,对她的阻挠视若无睹,眼尾发狞,使尽手段想要除尽那些声音,然而它们无法根除,每每驱散一波,又会再次复生。 “你是天灵子!护佑家土就是你的使命!你有何不愿!” ——滚。 “不要杀我妻子!只要……只要留我们夫妻一条性命,他们随意处置!” ——滚开。 “交出天灵子,道爷我饶你们一条性命。” “……” 混乱之中,黑影的面容变幻了一次又一次。 扶荧艰难稳住心神,神识冷不丁与其中一道影子产生共鸣,她浑身一震,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也顾不上其余,双手快速掐诀—— “乾坤借法,祟魅俱封——收!” 乾坤术以化雷火,直冲其中一缕黑魂。 它似有觉察,漆黑的影子在天地间仓皇逃窜,然而很快,束恶雷火阵变作天罗地网将其束缚。 “来!” 扶荧勾手,阵法束缚着那颗黑色珠子飘回到她面前。 书种自有灵智。 比起生卷的乖顺;由恶念所化的死卷极为亢奋难驯,它在雷火阵里横冲直撞,将阵牢撞得噼里啪啦乱响,又时不时冲扶荧龇牙咧嘴以示威胁。 自以为凶蛮,但在扶荧眼里,这漆黑的小团子和没满月的小狗差不多。 兴许是书种落网的缘由,那些飘荡的鬼瘴也逐个消失。 贺观澜早已透支了半身灵力,身子晃了一晃,扑通倒在地上,彻底晕厥过去,失去了主人操控的云间鹤跟着消影无踪。 扶荧哪还顾得上关心他,一门心思都在这黑团子上。 她先是警惕地观察一番,最后才试探性地伸手过去。 这死卷果真是个刺儿头,露出尖牙便朝她咬来,碧萝提醒躲开,扶荧却是不避不让,任由它撕咬血肉。 刹那间鲜血横流,恶意同时裹挟其来,让她胃中一阵犯呕。 她依旧没有躲,双目定定地看着这个通体漆黑的玩意,果不其然,在尝过她的血液后,原本躁动的书种渐渐归于安静。 满身的尖刺收回,只剩茫然。 “你们分别太久,可否愿意在我这里团聚?” 生死本为一念,本属一体。 有生有死;有死无生,它觉察到什么,在雷火阵里一动不动。 扶荧索性撤下阵法,小心翼翼冲它伸手过去。 书种仅有片刻的犹豫,旋即贴至掌心,待一阵金光闪烁过后,它与心脉,识海共连。 扶荧闭着眼,感受着四海灵气充盈,心潮那仅存的微末躁意也随之抚平。 失去书种作为引子,无妄界也归于沉寂。 她环视一圈彻底停滞的万物,垂睫注视着提在手里的隐青灯,扶荧微一动念,挥动青灯,并念出口诀:“决明赦令,还尔本真……” 此为四海决明术,是生死卷教给她的第一道术法。 一抹萤火自灯芯飞出,逶迤着澄明灵气,所过之地,万物涤清。 无妄界就此关闭。 身体再次回到真实世界,意识还没有从那离奇诡谲的世界脱离。 直到天光大落,她才如梦方醒,扶荧缓慢仰起头,神思恍惚地看着头顶那个破裂的大口,又转身打量一眼周围。 这显然是个地穴。 贺观澜的术法太过凶蛮,不慎将埋在下面的书种引破,才将他们拉至无妄界,因此也能解释,为何她迟迟感知不到死卷,只因它藏在下面,藏得太深了些。 这好像是一个祭坛。 十六根青铜石柱直通天顶,围绕着一面方方正正的祭台,细看其中符箓也颇为讲究,乃乾坤五蕴术,是护身,也是禁锢。 此刻,祭台上面歪歪躺着个人。 扶荧眯了眯眼,待意识到那人是谁时,他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 贺观澜从昏厥中初醒,眉眼间罕见地浮现出仿若稚子般的纯粹无辜,很快,在看清四周景象后,那抹纯粹无辜被浓郁的漠冷所取而代之。 扶荧沉思须臾,缓缓走过去,“天灵子共有两位,对吗?” 贺观澜看向她。 她和往日大为不同,额前决明印灿色灼灼,整个人犹如脱骨再生一般,白玉无瑕,皎若明月,清凌凌地站在台下,万丈天光辉映,即便身后尘埃满地,仍难掩其圣洁。 贺观澜觉得她陌生,遥远。 他未登神山,未见众神,如今她站在眼下,就好像满天神佛一同莅临,玉山之姿,不可亵渎。 一切迷离都犹如梦境,贺观澜恍惚许久,才终于意识到—— “你拿到生死卷了。” 扶荧不置一词。 他已然起身,当踏下台阶时步伐稍顿,最后才一步步走到扶荧面前。 “书种竟然会把这些事告诉你。”不知是讥讽还是因为真的有趣,他竟笑了一下,“现在要如何?如果想以此要挟,那不失为一个良机,毕竟对太华山的司离君来说,屠村之事属实见不得光。” 三仙台上不见得都是好人。 背地里阴暗的勾当都做得不少,但都懂得维持表面的正义,往难听点说不过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喊着维护苍生安宁的口号;实则正经事没做几件。 可要是真有人明目张胆的戕害世间,那仙云顶必会给世人说法,即便他是不可一世的太华山掌司。 如此戏谑之言,反倒让扶荧静默。 她安静许久,沉默地将先前捡到的那根断臂递给他,不期然的见他那抹微末的笑意僵在脸上,遽尔,眸中只剩冷清。 金像丢失的是左臂,捡到的却是右臂,动作似如作摆。 “镇灵渡厄,谶祸归尘;乾坤共守,万岁长宁。”扶荧说,“庙柱给出答案了。” 乾坤若离,谈何共守。 “而且……你可能已经忘记。”扶荧抬眼,神色跟着闪烁几分,“回落崖时,我们捡到的那个行军手记。” 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扶荧记得清楚,那本册子少了几页的内容。 “其中有几页是缺失的,我当时还问……他们自不动山离开前经历了什么。” 贺观澜静静听她说。 扶荧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对比一下雁渡坪出事的时间,和突然缺失的那两页,不难猜测出其关联。” 那批镇天司此次前往的地方就是不动山雁渡坪,为调查雁渡坪灭村之事,贺观澜先他们一步找到手记,想然是看到了上面所写的内容,担心引起他们怀疑,这才将之摧毁。 贺观澜不知是该夸她敏锐,还是运气好。 他唇角牵动,不似笑,更像是对眸中事物的冷屑和鄙夷,很快,贺观澜绕过她,围着祭坛的柱子走了一圈。 “五百多年前,雁渡坪的一户农妇诞下一对双子。”贺观澜回眸相望,“世人称之为天命双子。” 这个故事称得上低劣和恶心。 双子的生身父母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其母甚至有些痴傻,其父更是个跛子,这一方遐域只教会他自私与狭隘。 可那对孩子不同。 在旁的婴儿牙牙学语时,他们已经晓通万物。 其母因得痴傻,不知孩儿不同,只晓得那是她当了娘,那是她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她无比疼爱,于是日日抱在怀间呵护养育,以自己浅薄的认知赐了他们两个乳名,长子名长生;幼子唤无忧。 可惜那男人不懂得平淡是福的道理,整日大声宣扬家里得了一双灵童,想借此攀上富贵路。 然而在这穷乡僻壤,满是狰狞皮,恶毒骨,哪有什么富贵路。 以村长为首,一行人浩浩荡荡夜闯家门,最后在男人的再三恳求下一刀削掉了他的脑袋;又不顾那哀声号哭的傻母,强行将那双孩童掳走。 当然,他们自也不会让她活,即便她是个傻子。 贺观澜说:“我亲眼见她追在后面,最后被人用麻绳裹住脑袋,吊死在了树上。” 太过聪明灵秀并非什么好事。 即便过了五百年,贺观澜仍然记得那个夜里,那疯疯癫癫的女人光着一双脚,从村东头追到西头,便是吊在树上,依旧不甘心地瞪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哇哇哭喊着他们的名字—— 长生。 无忧。 从一岁到十岁,他们在这祭坛,再未出去过一步。 后来,玄罗道杀入雁渡坪,想用灵童之血炼就一具不灭肉躯,那天死去的是哥哥,活着的是弟弟。 贺观澜轻轻抚摸着青铜柱上的符箓。 昔日这些符箓纂入魂魄,他们被束缚其中不得踏出半步,如今再回到此地,却发现这些符咒是如此微小不堪。 “我烧死了他们,无论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还是嗷嗷待哺的稚儿,都一个不留。”贺观澜放下手,忽然回眸问她,“你可觉得我可怕?” 扶荧没有说话。 贺观澜也没有强求,笑着说:“那时我觉得我可怕。” 他才十岁,尸横遍野时,自会害怕。 不是害怕杀人,而是怕……他们会不会变成怨鬼前来索命,会不会再造一座台子,重新把他关在里面。 后来贺观澜又不怕了。 他想若真有冤魂,十年前那爱子深切的痴呆母亲为何不来寻他。 于是他一路北行,去往天禹山,又在引荐之下,入了太华门,痴傻女人生下来的无忧一步步成为贺观澜,又一步步成为众人望尘莫及的司离君。 贺观澜对这段往事已经记不太清。 可是每每梦回,还是能看见那个痴傻的女人追在后面一直跑,一直跑,他不想见她,甚至是厌恶见她。 “我先前对你百般阻挠,并非有意为之,只是……”他依旧一派冷淡,“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一个人没有自保的手段,那么他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祸端。 “走吧,带你上去。” 扶荧站在原地不动。 贺观澜上前几步,不由分说,环着她的腰身将她强行抱起,腾空直上。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令扶荧小声惊叫:“贺观澜——” 扶荧还没来得及发作,身前的男人就已经飞出祭台,他体力已经完全透空,此时半跪在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眼看他要倒下,扶荧登时一惊,不等大脑选择,身体先行做出反应,她一把拉住他,贺观澜浑身已无气力,顺着她的力道跌进她怀间。 他枕着她的肩膀,双手虚虚地环着她的腰身,嗓音平添一抹粗粝的沙哑,“我母亲给我们一个叫长生,一个叫无忧……” 他胸腔发出低低的震颤,像是再笑,听起来又像是再哭。 “可惜最后……所盼长生者不得长生,所愿无忧者……不得无忧。” 何其可悲。 何其可笑。 他们一个留在十岁稚龄;一个孤伶行至百年,一个死不瞑目,一个不得好死,最后谁又比谁好过呢?? 贺观澜见过魑魅众多,可这魑魅魍魉,仍难抵人心恶毒。 这世道早已坏了,烂了。 他见识过,知晓过,所以才在自己的道上一意孤行,哪怕满身骂名也在所不惜,只是此时此刻……他突然不想成为司离君,也不想成为贺观澜,只想变作无忧,那个可怜的,需得人爱的无忧。 “扶荧,扶荧啊……”贺观澜唤她名,很轻,甚至藏着一丝凄意哀求,“可怜我一下,好吗?” 扶荧忽地僵住。 他顺势将她紧紧抱住,脸颊埋入她颈项里,嗅着她满身温暖的香气,瞬间找到支点,也瞬间凝结内心的所有孤清和不甘。 恶魂说得没错。 他卑劣恶心,想借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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