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宁随渊此生最厌欺骗,命人将她丢入鬼蜮,最终沦为恶鬼口粮,死的时候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那些画面是如此真实,落在身上的细细密密的疼痛当真像是历经了一场蚕食。 她醒过来时满身大汗,呼吸急促而凌乱。 身上湿透,里衣粘连着皮肤,如同刚被人从河里捞出来那样,又湿又冷。 扶荧止不住颤抖,忽然间,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仿若惊弓之鸟,她吓得连连后缩。 “姑娘,你醒了?”婢女狐疑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神色中的惊恐,特意拉开距离,小声问,“姑娘可有何不适?” 婢女柔软的嗓音一点点将她从恐惧里拉了出来。 指尖下的绸缎如玉般冰凉柔滑,眼前的婢女面露关切,眉眼渐渐与梦境中的人影贴合。 扶荧在对方狐疑不解地注视中赤脚下床。 内殿华美,珠玉叠翠,透过微敞的窗棂,院外秀致瑰景映了满堂。 ——沧澜宫。 不是梦,是即将来到的现实。 那残忍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胸口烧灼,她身形委顿,虚弱到近乎站不稳。 婢女见她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搀扶:“姑娘快躺下,医师说你气血亏损,急需静养。”她扶着扶荧躺回去,又准备汤药喂给她。 扶荧也不反抗,顺从地喝了。 “那姑娘好生休息,奴婢先退下了。” 婢女欲要转身时,扶荧扭头唤住她,“……你叫什么?” 婢女行礼:“奴婢唤作翠珑,与侍画在此伺候。” 翠珑,侍画…… 果真是梦里那二人的名字。 扶荧被宁随渊带回九幽后,便被安置于沧澜宫。 两名婢女说是贴身伺候,实则是充当眼睛,时刻监视着她。 扶荧闭了闭眼,她得好好想想。 晕厥前的那声“阿随”的确是想暂时迷惑宁随渊,日后若能利用“苏映微”的身份让九幽魔头放松警惕,岁月漫漫,总能找到一线机会。 直到梦境里的画面给了她一棒。 倘若真的这样做了,她只会步入梦境中的后尘。 远在另一个域界的苏映微和她所谓的“系统”正看着她 ,期待她行入深渊,好完成他们所期待的故事结局。 扶荧怎能让他们如愿? 在灯中的十七年间,扶荧日日发誓,如若上苍睁眼,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她务必手刃仇人,为那万千身死的无辜者复仇! 对扶荧来说,这是一场艰难的试炼。 但她不甘心!便是不可能,便是再次惨死,她也绝不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 苏映微将在三年后回来,当众拆穿她。 那她便要在三年内成为苏映微,取代苏映微,在她回来前,杀了那三人。 郁结在胸腔的一口气忽然平了。 扶荧支起身子,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这里不像是寻常人家,可问……是谁救了我?” 翠珑道:“此处是九幽宫城,带你回来的……”她顿了顿,“是我们的帝君。” 说罢,小心观察起扶荧的反应。 她闭着眼,乌黑柔软的长发裹着窄小一张脸,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脸色苍白,未见半点惶恐或是喜色。 末了,扶荧抬眸问道:“你们帝君……为何救我?” 翠珑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就听殿外响起侍画的恭迎声—— “拜见帝君。” 宁随渊来了。 第4章 “你可记得,你晕厥前叫了我什么?” 随着逼近的脚步,翠珑侧身低首,姿态端的微谨。 华宫明珠照耀,流光飞倾,在斑影当中,一道长影笼映眼底—— 男人着一袭素底银袍,身姿阔然,面容轮廓极深,显得五官格外优越。他神色平沉,细看之下又蕴藏着过分的冷峭。 当他出现在宫舍的刹那,四周氛围便跟着压入沉迫。 宁随渊抬手,不加示意,翠珑便领悟意图,恭顺退避。殿内归于冷清,两人一站一坐,面对面相视。 宁随渊眼神低垂,眉骨笼着阴暗,比起探究,更像是某种估量。 ——估量着她的来历;估量着她尚且存在的价值。 扶荧一动不动,任君打量。 她表现得从容大方,别提畏惧,就连半分的退避都不显露。 宁随渊这人。 沾染杀伐半生,一身金玉皮囊都掩不住的罗刹气,恨他者多,惧他者更多,如此,倒是惹人怀疑了。 扶荧也意识到这点,双臂虚虚支起绵软的身子,就在床上跪下,匍于他眼底:“叩见……帝君。” “帝君”二字,称得属实勉强。 宁随渊不语,扶荧自也不敢擅自起身,“听闻那仙侍说,是帝君救我性命,扶荧在此叩谢。” 扶荧。 宁随渊默念其名,轻一勾指,一股气力凭空而起,强行抬起了她的上半身。 “可还有不适?”他询问,语气单薄,听不见半点关心。 扶荧寻见怪异,但还是摇了摇头。 宁随渊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扶荧稍加思索,“她们说这是九幽,您是帝君。”扶荧委顿瞬息,“自醒来我脑海中便空白一片,对一切都记不太清了。” 依照原著,扶荧会直接说出两人过往,冒名顶替苏映微的身份。 她承认,最开始打的的确是这个念头,然而在看到自己的结局后,此招未免过于凶险。与其落得个被看破,惨死的下场;倒不如装得一无所知,至于宁随渊信她是“扶荧”,或是“苏映微”,那就都不干她事了。 宁随渊先是沉默,紧接着发出一声低浅的闷笑—— “身无记忆,却知自己名讳。”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响在扶荧耳畔。 下一瞬,身体被一道重力强行拽拉过去。 宁随渊姿态依旧散漫,指尖隔空点在她额前,随着自指腹流溢出的神光,接受感应的神钿也缓缓露出本相。 他持续着动作,探出一抹灵韵侵入她的识海,强破识门,抵掠神魂深处。 扶荧感觉脑袋闷沉,活像是有薄刃生刮脑肉,她疼得闷哼,深知宁随渊在做什么: 不对劲。 扶荧冷汗津津,十指收紧抓扯着身下华椴。 如若话本子里的剧情无误,那么宁随渊就是个残暴没什么智商的恋爱脑,不然也不会被女配轻易骗去,甚至从未求证。 以他对女主的深情,就算扶荧没有像剧情那样直接承其“身份”,那声“阿随”和与女主的几分相似也会让他手下留情。 扶荧反应过来不对。 好在她的身躯与决明灯所融,凡魂肉身已超脱五行,便是宁随渊想探究,也只是触到白茫茫一片。 这些空白的记忆让他骤然沉了脸色,猛然收手,冷眼见扶荧跌回床上。 扶荧心有余悸,捂着脖子轻喘,“我并不想欺瞒帝君,我只知自己叫扶荧,至于过往一概不知。” 宁随渊慢条斯理擦拭着指尖,“你可记得,你晕厥前叫了我什么?” 扶荧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他那双幽暗的眼瞳紧紧盯了她一会儿,兀自笑了下,“那你知不知道,你额前的神钿是何来历?” 神钿? 扶荧摸上脑门,话本里并未提及什么神钿,她自是不知情的。 宁随渊见她表情惶惶不似伪装,凝着神也不知想些什么。 彼此默然间,成风前来求见,翠珑前来通报时,扶荧敏锐捕捉到“祭台”二字。 他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出了沧澜宫,成风恭敬驻守殿外,行礼之后,道:“祭台那方生事,帝君欲如何处理?” 寻到苏映微之事乃重中之重,宁随渊等不得。 想到扶荧,宁随渊蜷了蜷指尖:“把她送上去。” 她——指的自是扶荧。 成风略显意外,“难道……她不是苏小姐转世?” 宁随渊沉默,并未给予回答。 他默走在前,成风当即品出对方心底不悦,急忙岔开话题:“是今夜,还是另择良日?” 宁随渊:“七日后,娄金狗归正位,皆时开启祭台。” 成风领命,不敢多做停留,急忙转身去办。 ** 天色渐暗,经过短暂的调养,扶荧也渐渐恢复了些精气神。 她避开翠珑,独自走出宫寝。 沧澜宫位于魔殿后侧,是较为偏远静寂的宫殿。 宫殿不算大,但是布置得奢靡,因后殿种满紫蓝色的沧澜流珠花,固因此得名。 许是为了让她清寂,又或者是知道她一个凡人身掀不起什么风浪,沧澜宫内除了翠珑侍画,就只有寥寥两个把门的魔卫。 扶荧并未贸然出门,她只是站在阶梯前向上看着。 天边高悬着一轮清月,映着远方幽幽灵雾,夜景渺渺,不似九幽魔域,更像是太华仙地。 曾还住在山泉镇时,沈应舟和她提及过宁随渊,说这伏敝九幽城是洞天之地,比那仙云太华山还要神秘莫测。 五千多年前,伏敝山本由当时的山神镇守。 那是一条由天地滋生而出的火脉灵珠所化的神龙,神龙盘踞在此,占山为王,自封山神,导致伏敝山常年魔焰绵连,至于当时的魔族,也只能生活在山地之下,仰神鼻息。 再后来,宁随渊继位,杀山神,剥灵火,将镇压了万千年的魔族解救,从地下迁至地面,又设立了九幽魔都。 当时魔族薄弱,为守护九幽不受侵害,宁随渊利用山神灵火形成结界;又不知从何处夺得避火珠,供于山峦之上,为族人避火遮风;至于这绵延万里的山火,反倒是成了旁人不可涉足的禁制。 沈应舟说宁随渊神通撼天。 伏敝山乃日月摒弃,四季留滞之地,为了让族人感受三界的岁时轮换,宁随渊大开阵法使其周转。 在魔族的结界之内,族人皆可如常人那般体验春夏更迭,冬雪流转。 昔日听来只觉得奇妙;眼下身处此地,扶荧只看到前路悲凉。 夜寒露重。 扶荧门前站了会儿便觉得肩头冷。 她拢紧肩上披风。 换往时,翠珑侍画早该前来催促了,现在突然消失,与其说是懈怠,倒不如说是不在乎。 [祭台] 宁随渊十七年间从未放弃过找寻苏映微。 她并未如原著走向那般直接冒领圣女的身份,依宁随渊的目的,怕是要直接将她送上祭台,按照婆婆所说那般,开启招魂! 想到这里,寒气直往胸际冲。 他是一刻都不准备多留她,但也有绝对的自信,知道她走不出这伏敝山! 扶荧搀住门框倚住身形,不自觉攥紧衣衫。 她不能死,也不能逃,如今就只有一个办法——先让宁随渊打消杀她的念头。 扶荧开始回忆话本里的剧情,突然茅塞顿开。 原著里曾提及,苏映微收了一只天地神兽为灵宠,主人殉世后,灵宠饱受打击,不吃不喝生了重疾,于是宁随渊将之收养在九幽魔都。 作者寥寥几笔提过这只灵宠的结局,说是久病难愈,苏映微逝后的第十八个年头就化魂离开了。 掐指细算时日,那灵宠该是还活着的。 苏映微对宁随渊意义非凡,都说爱屋及乌,宁随渊多年来悉心呵养着她唯一的遗物。倘若扶荧能救之性命,想法子让其认主,宁随渊绝对不会轻易杀她。 可是……宁随渊到底将那只灵宠养在何处? 沉思间,翠珑手扶烛台行至身后。 那抹光亮点缀在她背脊,乌发映照着月色,身姿衬得越发单薄。 翠珑柔声提醒:“姑娘还不歇着吗?屋外寒露重,莫再着凉。” 扶荧走回殿内,一旁跟进来的侍画随之合拢门窗。 翠珑服侍着扶荧上榻歇息,又点燃香台,微微用手扇了扇风,熏香袭来,倒真让扶荧生出困倦。 侍画接着放下幔帘,两人正要出门时,扶荧唤住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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