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九幽是魔域,人死化骨,骨死化石,别说尸首,怕是腐肉都残存不得,这也是扶荧特意来找宁随渊的原因。 ——没他的应允,她怕是走不出九幽。 宁随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抬眼见成风在旁边杵着,莫名冒出火气。 眼见帝君不快,成风急忙在宁随渊迁怒之前站出来:“距伏敝山百公里之外有一处乱葬岗,属下可以带扶姑娘前去一寻。” 宁随渊起身走下王座,“没听她说吗?这是奇珍。”宁随渊重咬最后两字,似乎对她嫌弃九幽的那句话格外不满。 他凉凉盯着扶荧:“让她画下那劳什子灵草,你带一行人往远处走;我带她去另一边,免得奇珍难寻,生出差池。” 每当提起“奇珍”二字时,他都颇为咬牙切齿。 这让扶荧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实话实说,他何苦如此在意?此前只以为这人残暴自大,如今看来,不但残暴,还心似针眼,小得很。 走出重华大殿,成风好脾气地为宁随渊譬解:“扶姑娘莫要与帝君计较,姑娘有所不知……” 他左顾右盼,生怕这话被宁随渊听见,确定宁随渊不会出现,这才弯腰贴近,抬手掩唇,压低声音,“这九幽城是帝君倾尽东海之宝,耗费心血施建而成的。天南地北的珍奇异宝都包罗其中,您这般说,帝君自然不快。” 扶荧意外地挑了挑眉,当即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那可惜了。” 成风不解。 扶荧说:“这些宝贝沦落至此,属实暴殄天物。”她轻叹,“可惜了。” 成风本想多解释几句,谁知话未脱口,就见一人阴恻恻地站在虚光当中。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家帝君。 对方神色冷煞,看着好不可怖,成风跟着一哆嗦,赶忙行礼:“帝君。” 宁随渊步风带怒地从成风身边走过,对扶荧勾唇冷笑:“既然我这九幽宫不入圣女之眼,不如搬至狱林罢。虽无尸解花,但以圣女的本事,本尊相信,有朝一日总能培育出来的。”宁随渊弯腰直视她,语气凉凉地,“毕竟……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扶荧后退一步,低下头去。 宁随渊直起腰身,双手背后:“成风,你意下如何?” 突然被点名,成风吓得唇抖。 他看了看宁随渊又看了看因中毒而脸色苍白的扶荧,颇是为难:“帝君,扶姑娘也是无心之言。”说着拉了下扶荧袖子,“是、是吧,扶姑娘。” 扶荧乖顺低颈。 瑶华殿离宁随渊的住处太近,加上前夜之事,确实让扶荧心存忌惮。 “扶荧听从帝君安排。” 宁随渊一双眼瞳仿若野兽般诡异地收成一条细线,转瞬又恢复如初。 他微一冷哼,拂袖背身,气腾腾地走了。 这让扶荧更为困惑,明明都顺着他意了,他为何还在生气? 成风无奈摇头:“帝君就是想听些好话,扶姑娘何必与帝君置气。” 扶荧否认:“我没置气。” “以前不管帝君说什么做什么,您都会向着帝君,如今怎么……”成风说到一半,意识到扶荧已经忘了前世的记忆,生生止住声,“当、当我没说。” 扶荧抿紧唇瓣。 的确,换作以前的苏映微,恨不得将他捧得高高的。 可是扶荧学不来苏映微的性格,宁随渊也认定她这个苏映微“转世”不同于前世的品性,若强行效仿,只怕得不偿失引来祸端,提前迈向原著中自己被拆穿后的结局。 她既要成为苏映微的轮回转世;也要让宁随渊明白,转世后的她和原来的苏映微是不同的。 她要将自己和苏映微区分开,只有这样,日后等苏映微回来拆穿她,才有利于自己。 不过成风的话也提醒了扶荧。 为了不惹来怀疑,以后她要时不时哄他一下,让他从她偶尔的行为举止中找到一丝苏映微的影子。 哄人。 扶荧不禁懊恼起来。 她不会哄人。 她从来都是被哄着的那个。 娘亲死得早,小时候都是阿爹哄着她,捧着她;后来遇到沈应舟,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便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事,沈应舟都会先紧着她,捧着她的人从阿爹变成了沈应舟。 即便扶荧不是容易被娇惯的人,渐渐地还是被娇惯出来了。 小郎君从不生气。 唯一一次生气是扶荧十六岁上山采药时,她忘记了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为贪图几两药草,孤身没进那险山峻岭。 小郎君找了她一夜,杀光沿途玄鬼,见她时眼眶红红,抱着她怒斥,教训完又觉得自己言语过于凶蛮,因气恼自己的粗鲁而不住落泪。 他哭了许久。 那是扶荧从小到大,第一次舍身哄他。 好像也是这样的夜晚。 不过山岭里的月亮比九幽城的明亮,安静,也更美好。 他背着她回家,背着她走了许久许久山路,又抱怨找她时,总害怕看见她会倒在哪一处。 他说:“慕宁,那样的话,我也会死的。” 扶荧说以后再也不离开子朔了,她的小郎君听罢开心,扭过头朝她索吻。 往日的幸福越是清晰,越衬着现实残酷。 许是蛊毒又往五脏蔓延了一寸,她明明已经没有心了,此刻心口绞却是疼得厉害,疼得近乎喘不上气。 走在前面的宁随渊忽然回头。 他的眉眼在月光下变得清朗柔和,有那么一瞬间与沈应舟重合,扶荧不禁恍惚一下,然而当他出声,立马让她恢复清明。 “还不快走?” 随从已为宁随渊牵来马车。 扶荧垂眸收起腾升而起的所有情绪,提裙坐进马车。 宁随渊有自己的坐骑,那头幽狼晃了晃脑袋,掀翅直冲云霄。 两匹雪白天马拖着轿撵跟随在后,仅飞了两刻钟就抵达成风所提及的乱葬岗。 此处刚好靠近仙域和九幽,当属乱地,死的人自然也多。 下了马车,森森寒气直冲脑门。 四周密林拥簇着这片乱葬岗,随处可见的坟堆和挣出泥土的凄凄残骨。 夜空坠着几缕疏星向下沉,枯枝却拼命向上攀升,无规则生长的枝丫,凌乱纠缠像极了一双双狰狞扭曲的臂膀。 寒鸦自头顶盘旋。 粗噶的叫声成为这寂夜唯一的响动。 宁随渊随意捻决,扬起狂风漫天。 魔风卷起压在乱坟岗上沙石厚土,同时也将埋在下面的所有东西浮现在了明面上。 场面有些难看。 死了的,腐朽的,半腐不腐的,全部毫无遮挡地暴露于眼前。 味道更是不好闻,就连一直藏在隐青灯的碧萝都恶心地干呕了一声。 扶荧掩住口鼻,忍无可忍地抱怨他的粗蛮:“若尸体长有尸解花,大多会挣出泥土;你如此莽撞,反倒会破坏根茎。” 莽撞? 宁随渊皱眉:“你教训我?” 听他语气,扶荧就知道自己又惹他不快了。 再次忍不住叹息,“扶荧不敢,只是希望帝君行事时温和些,毕竟此行是为了救您的那批部下。” 宁随渊冷嗤,逼近几步:“你要不满本尊,便自己挖。” 说罢打了个响指,只见周围时景迅速倒退,眨眼间竟恢复如初。 宁随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扶荧:“快去,莫误了时辰。” ——当真是幼稚极了。 扶荧轻轻咬了咬下唇,一句话也没说的卷起裙摆和袖口,顺着山坡滑进了乱坟岗。 宁随渊就在坡上冷眼旁观。 尸解花并不难寻。 此物自生灵性,凡是生灵的物什均不难寻。 它有个特色就是会随月生光。 是独特的,不属于人间的曼妙色泽。 扶荧徒手挖开一处处坟堆,耐着性子在黑夜中搜寻着那小小的光束。 她必须在尸解花凋谢之前找到它们。 扶荧找的认真,单薄的背脊弯在深色的泥土里,一身湖蓝华服早已沾上污垢。 宁随渊遥遥望过去。 月光细碎,她像是躺倒在枯败之中的雪蓝色的湖,行走一步,飘曳而起的裙摆仿若循循流淌的波纹,一下一下晃进他的眼睛。 宁随渊食指勾起,鬼使神差捻起一缕风诀。 不同于先前的粗暴蛮狠,这次的风是温和的,轻柔的,它裹挟着灵力吹拂开地面土壤,玄月已攀至顶点,照耀之下,一朵朵红色小花争相破土,摇摇晃晃开在夜色之下。 扶荧站在花影当中,转瞬被一片旖旎包围。 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宁随渊收了诀,负手而立,修长指尖重新掩于袖中,轻轻勾了一下。 第17章 “镀金身或是披邪骨,不过在你一念之间。” 尸解花摘除下来必须置水保存,不然很快就会死亡。 扶荧快速地将一朵朵脆弱娇惯的花骨连同根茎一同剪下,小心放置在水瓷瓶里。 花朵遇水相融,这是扶荧提前一天,特意炼制的药瓶,药瓶里的东西能溶解花朵,还能保存它的活性。 扶荧共计收了三个瓷瓶的尸解花,她剪下最后一朵,起身揉了揉因长久低头而发沉的脖颈,扭头相望,发现宁随渊还在原地站着。 扶荧越过泥泞,也不指望宁随渊帮忙,手脚并用顺着斜坡向上爬。 坡度高,加上因为中毒和长久刨坟导致的体力不支,过程中滑落好几次。 她一声不吭,每当滑下去再换个角度继续爬。 坚持不懈,颇有不言弃,不气馁的精神。 宁随渊双手环胸甚为沉默——他倒要看看扶荧什么时候肯开口服软。 结果等半天也没等到她示弱,不禁失了耐心,又莫名的心有郁气,眼看扶荧就要上来,坏心的魔头使念意动,她脚下所踩的土壤顷刻塌陷,身体失去支点,瞬间翻滚到了地面。 ——功亏一篑。 身下的地皮埋着粗粝的石子,硌着手腕生疼。 扶荧心知肚明是谁搞鬼,一声不吭地爬坐起来,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瘸着腿朝别处去了。 她的漠然置之让宁随渊眉心一跳,郁气加剧。 宁随渊向来不是能让自己委屈的主儿,正要强行把人捞上来时,猛觉四周空气止静,哗啦一声风卷残叶,他神色收敛,龙泉画影已攥在掌中。 然而宁随渊仍是慢了一步。 对方不是冲他来的,而是—— 噗嗤! 锐刃破风斩物,刺进血肉,深入白骨。 扶荧身子晃了下,手背传来一片温热黏腻,鲜血顺着肩胛染红衣襟,止不住地往下流。 很快疼痛爆发,扶荧喉间溢出一道闷哼。 隐青灯里的碧萝察觉到危险,飞速现身,展开青羽挡住再次飞来的暗刃。 夜色流淌着潺潺乐声。 随着琴动,音刃四面八方而来,碧萝以一人之力难以挡却,步步退避时,龙啸忽现,爆发出的龙灵之光映衬天际犹如白昼。 ——是宁随渊的万法护身咒。 宁随渊以身挡在扶荧面前,手握着的龙泉画影四方戟随着主人的戾气现出阵阵虹光,颇具威严。 “大名鼎鼎的司离君,竟也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司离君…… 扶荧抱着臂膀一怔。 贺观澜……? 琴音戛止,有人走出。 银衫,白发,抱长琴,在枯枝鸦鸣下与二人遥遥相望。 他清冷宛如一轮月色,长眸不含人间七情,淡淡凝视着宁随渊,余光掠至委顿在身后的影子,又不经心地收回:“有人偷了我太华宫的东西,我自要取回。” 宁随渊讥笑:“谁偷的你找谁,来这儿作甚?”他成心挑衅,“怎么,难不成是本尊偷的?” 贺观澜见惯了他的无赖耍横,不语,再次看向扶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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