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温和。 不是仙山上那群装腔作势的虚伪之徒,而是发自肺腑地感到可惜。 宁随渊不否认世间有好人,然而再好的人,都不会像她这样随时随地发散自己的善心。原先他只是对此感到不理解,嘲讽,此刻却是困惑,好奇。 “有何值得?”宁随渊情不自禁问了出来。 扶荧迷茫地看过来。 宁随渊下颌线绷得很紧,余光再次掠过脚下那新起的土堆,“你们互不相识,有何值得?”说着顿了下,“那只鸟对你也不是全然的服从,有何值得?” 她用命换走的那群瑶山人也好;隐云台上救过的奴隶也好,包括为了一只鸟儿踏入此地,在宁随渊看来都是多此一举,并不值得。 人心易变。 感激只在一时,没有什么值得亘古铭记。 也许明天,或者今日,那些救过的人就会为利益杀她。 “是我想做,不是为换得什么,更不是交易,比对值或不值。”扶荧不满纠正,“何况碧萝有名字,也会化形,不是什么随便而来的鸟。” 她不开心宁随渊用这般轻蔑的语气代指一个人。 她见惯生死别离,如若可以,她愿用自己的命去还太平盛世;可扶荧知道,她命若蝼蚁,无法与天地抗衡,更难以和天道抵命。 她身如纸薄,压在他极具威慑的身量之下,更显渺小。 宁随渊不由想起两人识海互牵之时,她在水牢之外一声一声呼喊着他。 当时宁随渊厌恶着她的眼神。 她的目光急切又悲怜,就好像、就好像他是身处下位,急需拯救的弱者。 弱者不是什么好词,被拯救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在她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弱者之说,只有救与不救之分。 她只是单纯地遇到了他,单纯想救他。 救之一字对宁随渊来说过于遥远,只是简单捻过心房,就让他有短暂的松怔恍惚。 扶荧已经走到了他前面。 宁随渊怔望须臾,突然说道:“如若要死的人是我,你也会救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扶荧一个措手不及。 他站在不远处的光影之下,错综盘旋的树节坠落,繁影盘旋在他眉间。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较为深邃,乌沉沉地牵引着一缕看不清的晦涩。 沉默良久,扶荧笑了笑:“不会的。” 宁随渊眉心下压,情绪转阴。 扶荧接着说道:“帝君能力非凡,不虚洲无人与之匹敌。帝君不会死,我也无须救。” 宁随渊三两步上前,低头以目光紧逼,“如果呢。” “不会有如果。” “我非要问个如果。” 他咬牙追问,咄咄逼人,看着竟有几分恐怖的偏执。 似乎只要她不回答,下一刻他就会摧毁这里的一切,包括她。 扶荧惊讶于他的强势,更意外他的追根问底,不想在此地长久纠缠,扶荧最终点头:“会。” 宁随渊不避不让,那双写满阴鸷的眉宇仍紧紧抓着她,像是在试探这个答案当中的可信度。 最终,宁随渊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的同时也将神色间的戾气掩盖。 他勾了下唇,似在讽刺她的果断,“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扶荧深表认同,再次点头:“我知道。” 宁随渊噎了下。 这一刻他莫名生出些许冲动,想将自己自诞生起所做的恶事一一罗列,让她知道自己非但不是个好人,更是个十恶不赦,犯下过无数滔天大罪的魔头。 他想看她知晓真相后震惊,恐惧,更让她后悔此刻的慈悲。 然而最终还是打消了。 宁随渊什么也没说,平静地扫过她虚浮的身躯,双手结印,无需符纸更无需大量魂力倾注,随随便便就化了个傀儡出去。 “背着她。” 简单命令过后,傀儡在扶荧面前佝下了背。 扶荧愣了一愣。 宁随渊冷脸走在前头,言语不耐:“让它背着,免得浪费时间。” 让它背着…… 扶荧再看向面前傀儡,这玩意浑身都黑黝黝的,看着无比简陋又恐怖。 ……不管是贺观澜还是宁随渊,好像都喜欢让傀儡背人。 扶荧腹诽过后,也不想委屈自己,果断趴在了傀人儿背上。 傀儡迈的步子和宁随渊一样大。 事实上这傀儡算作他影子的分体,傀影会将五感共享给宁随渊,自然,他也能感受到脊背压过来的重量,还是萦绕而来若有若无的药香。 ——那是扶荧身上的味道。 她平常不用香囊。 不知何时自己用滋体的药草捆了个药囊带在身上,味道偏向清苦,但是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特的异香。 因为面对的只是个傀儡,所以扶荧也放松自得不少。 她整个人都匍在傀影的背脊上,双臂虚虚环着傀影的脖颈,发丝垂落,坠在胸前,隔着衣裳羽毛似的一下一下瘙过。 宁随渊余光一闪过去。 此处多是邪妄息,扶荧身携决明印,是至纯之躯,受到的影响自是大于旁人。 她半昏半累,靠在傀影肩头放松地合上眼,以作调息。 如此,宁随渊索性不再刻意避讳,肆意打量而过。 她很轻,肢体很软。 手臂箍过来的力道明明虚软无力,却让他的脖颈如缠了一圈绳索那般喘不上气。 更糟糕的是,宁随渊总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发生过一样。 [即便我以后不会走丢,你也要一直背着我] 脑海里突然闪现过去的声音冷不丁让他打了个颤。 宁随渊尚未来得及捕捉,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好。待你以后变成老太太,白发苍苍了,我也继续背你] 女子娇笑:[我是老太太,你就是老爷爷,你才背不动我呢] 他也低笑:[年轻的……背着他年轻的妻子;那老了的……,就背着他老去的妻子。你在一日,我就背你一日,日日如此,日日愿意] 宁随渊还没来得及听清过程中的停顿是什么,声音就戛然归停。 宁随渊警惕地环视周遭,可是除了灌进来的风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了。 他的三魂七魄均在魂位,所以不存在什么魂魄记忆。 宁随渊生来就不死不灭,更没有什么前世今生,宁随渊笃定这不是他的过往。 然而这动静来得荒谬,宁随渊更倾向于这座鬼城投落进来的幻觉。 ——不可大意。 想到这里,宁随渊并指对准胸膛,狠心给自己下了一道灵力高度加持的噬心咒。 他肉躯不灭,只有这样方能维持清醒。 待心口处传来细细密密的侵蚀之痛,宁随渊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神。 便是这都城真有雾瘴重重,只要他自持冷静,任它幻境迷迭也奈何不了他。 第41章 人没脑子,倒是痴情。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视野由窄转宽, 骤然变得空阔起来,道路顺下是一个深洞,呈椭圆, 四面延伸错乱的稠红色枝丫朝洞口中间攀升, 齐齐包裹着一个不规则的红色肉瘤。 细看枝丫流淌着血红色的雾气, 如血液那般不住向肉瘤输送。 那肉瘤巨大, 每隔几个眨眼就跟着跳动一下, 扶荧注意到枝丫是自上生长, 牵连着土地,如果这是血管, 那这瘤子……就是地脉的胃? 扶荧说不上来, 自打靠近这里, 浑身似是裹了一层黏腻的麻油, 稠而闷,意识也在刺激之下变得浑浑噩噩。 突然,旁边的宁随渊拉了她一把。 扶荧顺着视线看过去,有人步履缓缓朝肉瘤接近, 与其说是“人”, 从行为举止来看更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扶荧定定看了许久, 登时惊然:“是那个弟子。” 先前走失的太华山弟子! 他走到肉瘤面前就不再动了, 可是很快,惊悚的一幕在眼前展开。 一根细密的枝攀了过来,猛扎进弟子头颅, 顷刻间弟子的身体干扁下去,随着吸食, 那肉瘤跟着蠕动起来,伴随着蠕动, 瘤子里面血色翻涌,隐约可见骸骨还有——碧萝!! 她的身影混在那团东西里,若隐若现,双目紧闭似是已经失去了神志。 情急使然,扶荧唤出隐青灯,飞身过去先是一把烧烬弟子头上的那根枝丫,尔后奔向肉瘤。 重创使得地裂山摇,阵阵刺耳的嘶喊近乎划破耳道。 枝丫再生,无数尖刺冲向扶荧,就在这危难关头,一团烈焰不知从何处飞来,哗啦一响将那完全藤蔓烧了个干净。 烧断的藤枝没进泥土又很快再生,不知疲倦地想要缠绕扶荧将之吞噬。 宁随渊根本不给其机会,他掌间捏着烬灭咒,术法倾覆之地,皆寸草难生。 在周而复始的烧亡当中,它们开始惨叫,痛喊,嘶吼,尖密的声音像是有万个婴儿同时爆发起哭声。 宁随渊踏着残骸走过,目光森冷地盯着那蠕动的瘤球,似是轻蔑一嗤,旋即便用龙泉画影四方戟从中戳破。 噗嗤——! 瘤子仿若猛然泄气的皮球,从那个小口彻底破裂。 骸骨糅杂着恶心腥臭的黏液一同泼泄脚边,碧萝也跟着滑落出来。 扶荧根本顾不上地上的那摊秽物,半跪于地抱起碧萝,轻轻呼喊她的名字。 她没有意识,全身冰冷。 普通的丹药估计已经难起作用了,扶荧掏出匕首割破手腕,一手掰开她的嘴,攥紧拳头将血往她的嘴里灌。 她神色间满是不管不顾的迫切,宁随渊见此眉心跟着紧拧,抬脚碾碎脚边还在尝试挣扎的黑枝,两步就走到了她身后。 “此处不甚安全,先带她出去。” 说着,宁随渊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她的伤口。 ——很深,许是情急之下没有把握住力道。 扶荧紧紧抿着唇瓣,说了声“快了”,继续着急碧萝的情况。 也许是决明血奏效,她的睫毛颤了两下。 扶荧面色一喜,轻柔拍了拍她的脸蛋,“碧萝,醒了吗?” “嗯?” 碧萝歪着脑袋,似是应了一声,眼睛也跟着眯起一条缝。 她看起来虚弱极了,好在勉强救回来一条命。扶荧正准备将她暂时放进隐青灯,倏然一条黑色的雾气从破损的肉瘤里钻了出来,它动作飞快,几乎是眨眼间就绕住碧萝脚腕。 突如其来的重力让扶荧心头一惊。 动作更快,直接用青簪扎进那团黑雾。 它痛得扭动,下一瞬分裂出一缕雾气,顺着扶荧手腕的伤口钻进识海。 猛烈的入侵感使得识海撼动。 二者互相拉扯碰撞,脑海里的撕扯感是如此剧烈,霎那间天地倒转,胃海翻叫搅,她俯身却只吐出一口黑水。 双眼泼下一片片猩红,面前场景转换。 她看到轰塌的城池,席卷的火舌,在灾难中艰难逃窜的人们。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都城、都城在吃人!!!!] [万物生,万物死,万物死而不得生!唯我与天地共生!哈哈哈哈哈唯我与天地共生!!!] 先是逃亡,接着是惶恐,最后似乎是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大喊大叫,高昂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直到浓稠的红雾将整座都城吞噬,大地就此陷入寂静。 那些雾……不是寻常,而是从重明域降来的流云! 扶荧看到流雾后面有一颗颗闪烁的红星,更像是眼睛,它们直直注视着扶荧,又一步步地向她接近。 [世间归于灭亡,既是绝路,何不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共享天地寿命?] 别过来!滚开!!! 扶荧咒骂,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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