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仙列传_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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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回床上去，这样可以省些体力。很快。一个酒坊管事带着两个酒酿工抬着酒力回来，身后跟着酒源一脸麻木的母亲。她常年劳作，手上有厚厚的茧子，酿酒需要不断清洗、熬煮、搬运，她身体格外瘦小，背部有些佝偻。 “节哀。”酿酒工把人放在屋里，又说了这么两个字后，就都离开了。他们还要回去做工。酒坊是以活计算报酬，耽误久了，今日的报酬就不够家里吃喝，而明天压力会更大。酒源母亲坐在长长的板凳上面，看着草席上躺着的瘦小男人，眼神呆滞而麻木，眼睛干涩，没有任何情绪。她的背像是被什么压着，更弯了，直不起来。不妄喃喃：“这里真可怕。” 是人冷漠吗？不是，是他们的习惯了这种痛苦。是在麻木的劳累当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变得筋疲力尽。没多久。官府负责收尸的人来了，酒源母亲掏出床下准备好的纸钱，黎扶现在是酒源，被母亲带着，撒着纸钱跟上去。酒力被葬在桃花树下，黎扶得到一块用桃木雕刻的“牌位”，烧了纸钱，又带着牌位回去。黎扶回过头。桃花灿烂，十里春风，没人知道下面埋了多少人。不妄站在她的身侧，除了黎扶，没人能看到他。 “羽国的十万里桃花之下，全是尸首。”不妄说。累死在酿造桃花醉卧酒的过程中。死后埋在桃花树下，滋养这绵延不断的桃树林，这就是酿酒工的一生。回到屋子之后。酒源母亲换上工作的衣服，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轻轻：“源儿，你好好在家里，别乱跑，娘去酒坊干活了。” 黎扶轻声问：“难过吗？” 酒源母亲一顿，眼神有些空洞，眼泪流下来，喃喃：“难过，但要赶紧去干活，咱们家的日子会很难过，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等晚上回来，娘带你去看爹。” 说完，酒源母亲擦掉眼泪，不敢耽误往外走，是难过的，但更麻木。黎扶看着她的背影。整个人瘦瘦小小，却扛着一座大山，压得脊背弯曲，而他们已经习惯，所以看不到“山”。黎扶又看向对面屋子。里面住着老人和两个瘦巴巴的孩子，老人麻木地叠着纸钱，孩子就在旁边玩闹。这纸钱也许是给他自己叠的。也许是他们家的酿酒工。也有可能是那两个瘦弱、还在咳嗽的孩子…… 谁都可能用上。就像酒源家里床下备着的纸钱一样。而麻木行动的所有人们，习以为常，酿酒坊青烟袅袅，十二时辰不停歇。不妄再次感叹：“真可怕。” 这个地方是与苍辽洪水完全不同的可怕，置身其中，压得喘不过气，无形的山太重了。 ——可明明十万里桃花纷飞，醉人酒香袅袅。 “我们要做点什么吗？”不妄问。黎扶摇摇头： “先不做，我要感受这个世界。” 可以做的，想来花月他们已经做完。黎扶还要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才能去寻找突破口，平怨是一件可能完不成的事情，那一动不如一静。两人离开这屋子，黎扶现在是酒源，没有法力。但不妄可以使用怨气。沉萧与花月想来也是如此，一个化身酒源，一个从旁辅助。不妄带着黎扶先去了酿酒坊。每一座酿酒坊都很大，与酿酒工狭小的屋子不同，这里宽敞至极，无数酿酒工来来回回奔波。羽国很特殊，这里气候不寻常，有些地方还是桃花，但有些地方已经满树桃子。源源不断的酿酒材料，导致这里的酿酒工永远有做不完的活计。一坛坛酒摆在仓库当中。一车车人来，将这些酒瓮拉到县城的仓库，按照年份摆满酒。不妄奇怪：“这么多酒，全是贡品？” “跟去看看。”黎扶拍了拍他的手臂，不妄又带着她来到县城仓库。官府的人正在盘点。县太爷一脸忧愁，“怎么回事？今年的数量怎么差这么多？运酒钦差就快来了，咱们差的这些怎么办？！” 他急得团团转。师爷说：“要不……就不让酿酒工休息了？或者像其他县一样，把这个月酒糟价格涨一涨。” “不行！”县官立刻反对，“已经很高了，再涨会饿死人，明年就更交不够数量。” 师爷哭丧着一张脸，坐在酒坛旁边，唉声叹气： “可咱们要是交不够数量，这官马上就做不了，我们又能干什么？” 县官闻言，身体晃了晃。他咬牙切齿：“扩招酿酒工，赶工！” “是。” 这算是有良心的，而这很少见。不妄带着黎扶去其他地方，有给酒糟涨价的，有早早就做好准备的。还有…… “幸好老爷聪慧，多加了一种税，又提高粮食、酒糟和药材价格，咱们今年交上去的桃花醉卧酒，一定是数量最多的，提前恭喜老爷升官！” “哈哈哈，同喜同喜。” 很快，运酒钦差来了。果然，隔壁还差一点的县令被贬回去，成了普通人，换上新县令。而这里这位，顺利升官。至于因为他的行为，当地死了多少人？那关他什么事情，那是后面县令的烦恼。运酒钦差是怎么运走如此大量酒水？他们手上有储物戒指，身上有一点灵气波动，这些都是天资极差，但勉强能使用储物戒指的人。羽国果然不一样，这里的凡人也能使用一些仙人的东西，并且渗透在方方面面。黎扶与不妄又前往国都。在这里，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需要这么大量的桃花醉卧酒。 “这一批十年以上，是上供给九霄的。” “这一批八年以上，是上供给云丹宗的。” “啊，最近到处灾难频发，咱们是不是要加一批供奉，让先人们多看顾着我们一些？” “那就加吧。” …… “这一批按照名单，去分给各位仙人。” “这一批留下，若有仙人到来，就供奉给仙人们免费品尝。” …… “乘云宗、蓬莱，都有修士过来，想买桃花醉卧酒。” “怎这么不懂事？让人准备好，去免费送给各大宗门的修士，让他们知道我们羽国很看重诸位仙人。” …… “陛下，只剩下五十六瓮了。”大臣一脸惆怅。羽国皇帝站起来，拔高声音： “什么？！只剩下这么一点了，那怎么够换丹药？！” 皇子们也都急得团团转。他们虽然是凡人，却吃着仙丹，用着“仙人”的东西……这些依靠什么？就是这些桃花醉卧酒！今年酒水数量不够，他们能弄到的仙丹就都得变少，分不到多少。大臣们同样各有心思。谁不用桃花醉卧酒换点修士的东西？谁不私下拿去讨好修士？这时，有人冲进来汇报：“陛下，云丹宗有长老进阶太虚，要举办大典，今年的桃花醉卧酒供奉让加两倍。” 满朝上下，倒吸一口冷气。本来给云丹宗供奉的数量就大，再加两倍，他们哪里够？！最终，羽国皇帝下令—— “今年买进的粮食、药材再少三成，继续涨价！可以做酿酒工的年纪改成九岁，独身税从十五岁开始收，再加一种税，只有酿酒工不交，让所有人都去做酿酒工去……” 不妄手握紧成拳，满脸嘲讽： “怪不得要这么多桃花醉卧酒，一边讨好修士，指望他们赏下来一些修仙者用的东西，一边售卖，换来丹药供自己使用。 “羽国会做人，所有修士都觉得他们好使唤，酒一要就给，需要时自然不客气。” 羽国平均年龄不超过十五，这羽国皇帝至少两百岁，还有那一群一百多岁的皇子们，以及“高龄”大臣！对羽国毫不客气的修士们，加上这一群讨好修士为他们撑腰的酒囊饭袋，羽国百姓怎么可能好过？苦不堪言，苛捐杂税，真是一点没说错，动不动就加一个税，连名头都还没想好！黎扶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 “不妄，这一局失败，我们出去，换花月他们进来。” 第144章简称：省流不妄一愣。他追上去，有些疑惑： “什么都不做？” 倒不是质疑黎扶的选择，就只是疑惑。 “花月他们都做了，先出去吧。”黎扶神情凝重，一双本来就漆黑的眼睛更黑了，像是要撕碎一切。这个世界真糟糕。羽国真糟糕。一坛修仙者喜欢的桃花醉卧酒，背后是一个漆黑的酿酒坊，下面尸骨成山。那是酒吗？那是血与肉。黎扶这一局失败，酒源把两人弄出来。站在角落的花月与沉萧一喜，原本面色苍白的花月腾地站起来，眼神放光，声音兴奋：“原来你们也做不到……” 说完，她看向酒源： “前辈，轮到我们了！” 一想到黎扶努力平怨同样失败，花月就觉得之前的失败不算什么，黎扶办不成，那他们就还有希望。黎扶信誓旦旦，也没比他们强。酒源手一挥，花月斗志昂扬进入下一场。沉萧视线看着黎扶，然而，黎扶全程没理会他们，她在看酒源，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一个背影。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妄回头看他一眼，轻嗤一声，满脸嘲讽，走到黎扶身边，两人挨得更近了些。沉萧抿唇。两人进去后。酒源看了黎扶一眼，摇摇头，嘲讽一笑：“什么鬼煞主？原来你也做不到？” 说完，他正要闭上眼睛，继续等待花月他们的结果。黎扶看着他，微微一笑。下一刻，手上人皇剑幡挥动，屠仙、曲山、银鱼、朱财神，四人同时出来。屠仙手上一掌拍下去。曲山另一侧拔出猎刀，攻击而去。银鱼猛地拉出领域，朱财神拖动时间！出来做什么？ ——出来和酒源谈谈！ “嘭！” 怨气撞开，周围翻涌，爆裂声清晰。酒源变了脸，憨厚不见，眼神漆黑凶狠：“你们在我的地盘找麻烦？真是找死！” “砰！” 他身体一晃，强大怨气波动开，这里是怨鬼世界，是他的地盘。然而，人皇剑幡挥动，四人一点不害怕，继续扑上去，全力以赴。曲山张扬桀骜：“这是比你先加入人皇剑幡的哥哥姐姐们，教育你来了！” 酒源在他的世界很强。但银鱼有领域，朱财神有时间，屠仙与曲山同样不是善茬，四个人狠狠牵制住他。局面僵持，酒源面色越发难看。这时，黎扶抬手。四人接到指令，之前突然攻击，现在又同时后撤，变化极快。这把酒源搞懵了，眼神茫然。这人什么意思？黎扶呼出一口气，扬起唇角：“果然没猜错，你发挥不了全部实力。” 酒源很强，又在他的怨鬼世界，可惜，他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不如预期强悍。黎扶得出结论，自然叫停打斗。谈谈而已。打架只是试探。酒源闻言一顿，眼神逐渐危险。黎扶还在继续：“你出的考题是你面临的困难，你说的不是‘平怨’，是‘解怨’，你不是想要别人平息你的怨气，你是想要解开你怨气的来源，你缺少这部分，所以并不完全。” 酒源不知道他的怨气来自哪里。所以，他要他们做的，是找他的怨气来源，这才是“解怨”。如此强大的怨气，怎么可能平息？随着黎扶说完，酒源的神情变得凝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黎扶，漆黑的眼睛与她相对，黎扶坦然回视。身侧，不妄安静站着。身后，屠仙四人为她依靠。 “你要做什么？”酒源神情平静，“你既然猜到，就应该知道，不是我不想跟你们走，而是我出不去怨鬼世界。” 黎扶点点头。她能猜到，即便他自愿也进不去人皇剑幡。 “我知道，所以我来帮你。”黎扶看着他，眼神认真，“酒源，我想帮你，但也需要你的配合。” 酒源眯起眼睛： “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 不妄嗤笑一声，酒源又看向他。便听到不妄摇摇头：“所以你觉得，这么快就能看清一切的鬼煞主，还不如来来回回好几次、一无所知的蠢货？” 他指了指黎扶：“聪明的鬼煞主。” 又指着花月、沉萧消失的方向，表情古怪：“两个蠢货天命之人，你觉得你有选择？” 身后，屠仙四人同一个表情—— 天啦！不会有人这么傻吧！酒源：“…………” 他身体力气瞬间卸下来，长叹口气，憨厚的脸上带着无奈： “行吧，要我怎么配合你？” 在花月与沉萧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们斗志昂扬准备先一步完成任务、拿下巽位怨鬼的时候……酒源已经和黎扶谈妥。任务还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