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吐着信子。 “我不反对精怪成人,修得正道。”纪斯缓缓道,“但我反对一方得道,一方失衡。” “知道人吃得太多,后果是什么吗?” “尝尝吧。”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缕光 伊万城的天空黑云翻滚, 恍若几十重天覆压而下,气势深重。紫金色的奔雷在云层里流窜,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牢牢锁定了纪斯。 狂风骤起, 飞沙走石。巨木不堪重负地弯腰, 林叶群魔乱舞地飘摇, 天地暗到极致,除却紫电的光亮竟是再无一丝明处。 风在呼啸, 鬼哭狼嚎。大地之悲鸣,生魂之哀恸, 全然盖过了怪物歇斯底里的咆哮,让整片森林的色彩褪尽, 只剩黑与白的肃穆,像是招魂的灵堂。 而纪斯安静伫立着, 头顶是焚天的雷, 脚下是灭世的妖,唯独他横亘在二者之间, 形同万古不灭的神魔。 他甚少出手。可一旦出手,绝不会善了。 只是这场面之浩大,别说是妖了, 连觉醒者都遭不住。 当百米大树被连根拔起时,卓无涯立刻将长剑插入地面,险险地稳住身形, 再一把拽过俞铭洋, 好悬没被吹飞。 接着, 几百斤的双面斧砸进岩壁, 拉基扯住姜启宁的胳膊, 拿斧头尾端的脊椎骨捆住对方的腰,再大力将他扣翻在地上。 “啊啊啊!那是什么?”姜启宁的呐喊被吹得支离破碎。 “雷劫!”卓无涯的咆哮紧随而至,“是雷劫!逆天之物诞生时,天地会降下神罚,挨过去大道通天,挨不过神魂俱灭。一开始是那只孽畜的雷劫,现在我说不准了!” 他大声道:“我没见过紫金色的雷!不知道这是什么,道宫的古籍根本没记载!” 众人委实听不清他的言语,只能从他的表情和语气分辨出“情况万分危险”。他们眯起眼,艰难地仰头朝纪斯看去,可入目所及的场景却是雷电成形的画面。 犹如张开双翼、遮天蔽日的凤凰,仿佛首尾相抬、不怒自威的巨龙。待纪斯垂眸的刹那,祂们好似得到了首肯,像是利剑劈下。 那一秒很短,可人的思维很长。卓无涯瞳孔紧缩,他猛地想起邵修还被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山洞中。要是这雷劫劈实在了,方圆万里怕是一片焦土,他们能勉力自保,可邵修该怎么办? 阿修…… “司诺城——”卓无涯暴喝出声,“阿修在西南面!西南!” “轰隆隆!” 成形的紫金大雷砸在了纪斯的头顶!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他足下的狐狸发出婴儿的哭叫声,浑身白毛变得焦黑如炭,又有新的毛发自焦炭下迅速衍生。 电光沿着大地分裂,如万千箭矢朝众人射来。拉基的灵魂外衣披上,厚重的鬃毛罩住自己和姜启宁,而卓无涯单手掐诀,结成大帝符作为盾牌。 风暴将他们皮肉吹得皱起,雷鸣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凡是活物都在夺路狂奔,只有人类在向最危险的区域逆行。 “那是什么?”江梓楹大声道。一块广告牌斜飞过来,擦着她身侧砸进废墟之中。 “雷暴!在外郊,我们去……”突兀地,祁辛黎止住声。停顿分秒,他即刻开启了蓝色的佛手,将自己和队友包裹在内,“开防御啊啊啊!” “轰隆——”大片电光闪过,腐朽的建筑物变成碎块。 无论是城外的树木和石头,还是城内的地砖和建筑,在这片奔腾的紫金色中尽数化作齑粉,顺着风向飞扬到天际。 下一秒,西南方升起淡金色的光。数不清的金线连绵成网,将这片炸裂的区域圈在其中,极险地兜住了雷暴扩散的范围。 “咿!”是狐鸣,隐约透着兴奋。 这妖物突然发现,有了纪斯作为它和雷劫之间的媒介,不仅让它扛过了雷劫,还没当场要了它的性命。真真是白让它得了便宜! 它的皮毛褪去又新生,长得越来越少,越来越接近人类的汗毛。它的尾椎极其麻痒,先是长出了一根尾巴,再是长出了两根尾巴。 它仿佛被雷劫打了一针催化剂,正朝着至高的方向迅速进化。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更有无法言喻的能量在丹田处汇聚,它甚至有了一种错觉,像是只消挥挥爪子,就能毁灭一整座城。 怪物激烈地挣扎起来,它放肆地反抗纪斯,可后者依旧踩实了它,动也不动。 这比怪物更怪物的力量,让它心生惶恐! 纪斯一笑,极冷。他抬手往上一送,挥开了漫天的乌云,又在一片死寂之中缓缓开口:“雷劫,逆天之物诞生时降下的神罚。得渡则飞升,不渡则兵解。” 说的内容与卓无涯给予的一模一样。可是,这不是完整的篇幅。 纪斯又道:“这仅是其一。” 远处,卓无涯怔怔出神,慢慢放下了手:“仅是其一?” “雷劫,其实是‘雷诫’。本意是大道对逆天之物的训诫,会以‘雷’来传递道的能量,会以‘诫’来约束渡劫者的行为。” “天·行有常,一道天雷一道训诫,大道将飞升的能量渡给修者,自然也会将法则打在修者的体内。” “资质越好,天赋越强之人,所需经历的雷劫——无论是品质还是数量,都远超他人。在大修时代,人人艳羡历经雷劫数多的修者,殊不知他们身上的‘诫’也极多、极重。” 纪斯的杖尖拨开狐妖的黑发,它已长出了千娇百媚的人脸。可落在纪斯眼中,这与俗物无异,他从不是会被外貌蛊惑的人。 “知道为何渡劫就必须飞升上界吗?” “因为这是第一诫,成仙者不得涉及凡俗因果。”纪斯的语气很凉,“第二诫,不得干涉生死天命;第三诫,不得……大道与法则同行,是为‘一’的本源。人为极器,连人得道都要背负雷诫,更何况是你呢?” 他挪开了杖尖,也挪开了足尖。他冷漠地看着妖物化作完全体的人形,而它周身能量充盈,尾椎后头甩动着五条长尾。 “紫金雷诫譬如‘功德霖’。”纪斯转身朝队友走去,将整个后背都暴露给了怪物,“会催化你的因果。” 后方的人形怪五指成爪,大抵是五条尾巴给了它底气,居然不管不顾地朝纪斯下手。它速度极快,眨眼闪至纪斯后背,却在出手时猛地一顿! 它的人手忽然捂住了心脏,像是中了枪的狐狸般蜷缩起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咿!咿!咿!”它哭叫起来,爪子撕碎了自己的皮肉,在焦土里不停翻滚。 在觉醒者惊诧的表情中,只见它的人形迅速从“少女”长成了“老妪”,原本饱含力量的躯体竟是几下凋零得干瘪至极。 莹白的皮肤变成了褐色,死死贴着骨头。早已褪去的白毛再度长了出来,比任何时候都显浓密。 怪物咿呀直叫,却再没心思发动攻击,从兽形到人形,再从人形到兽形的落差崩毁了它的心智,让它陷入了自暴自弃的疯狂。 纪斯返回己方阵营,迎着队友目瞪口呆的表情,道:“这只狐狸,仅是人类猎杀、虐杀、圈养野物的生灵之一。故而它杀人吃人,是应了‘人间共业’一环。它若不‘得道’,平不了枉死生灵的怨恨。” “可让它‘得道’,谁来平息百万魂魄的愤懑?人本身,也是‘人间共业’的一环。环环相扣,有始有终。” 故而,短暂的飞升之乐,无间的地狱之苦,就让它一一尝遍吧。 “环环相扣,有始有终……”卓无涯总觉得自己悟到了什么,却不甚明晰,“何为始?何为终?” 纪斯平静道:“耄耋老者,垂髫小儿。一死,一生。也可为一生,一死。” 正如年头接年尾,正如枯木接新芽,生命是一个轮回的过程,走到终点,也往往意味着新的开始。而新的开始,也象征着上一个终点的尽头。 卓无涯顿了片刻,随即双眸微亮。 很快,他执剑,做了一个“奉见长者”的手诀,郑重道:“受教了。” 纪斯:“不客气。” 其余三人满脸懵逼:…… 与此同时,妖物的五条长尾相继萎缩、枯竭,它团起身体瑟缩着,从一只能随意主宰人生死的妖,慢慢变回了普通的兽。到最后,它甚至连兽形也无法保全,正一点点腐烂、死去。 “呜……呜……”是悲切的狐鸣。 一声比一声哀戚,真正告诉了他们,什么是万物有灵。它像是在诉说着,又像是在怨怼着,时而凄凉,时而狠戾。 “很悲伤的感觉。”俞铭洋喃喃道,“虽然我听不懂它的意思,但……心里难受。” “呜……” 一只手落在了它渐渐变得枯黄的毛发上。已经缩小到正常大小的狐狸微微睁眼,视野中,倒映着姜启宁布满爪痕的脸。 “不是我发善心,只是不想听哭声。” “你这只……算了。” “别哭了。” 有风吹来,拂起黄尘盖在狐狸身上。它定定地注视着姜启宁,终是一点点消弭了戾气,闭上了眼睛。 气氛有片刻的安静。 拉基反身提起双面斧,道:“……想不通你,明明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还要发善心送送它?你是白痴吗?” 换成他,一斧头劈死了事,难不成搞音乐的都这么多愁善感? 姜启宁摇摇头:“就像老俞说的那样,说不出啥,就很悲伤。当我从心伸出手,才不难受了。” “怪人……”拉基骂了一声,反身就走。没走出百米,一回头发现俩吉祥物全蹲在死狐狸旁边,还特么刨土! “你们干嘛啊你们!” “死都死了,葬了它吧。”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拉基木着脸拿斧头劈了个坑,并听姜启宁秃噜了几句:“一边骂我们傻叉,一边帮我们刨坑。真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他特么才是个怪人!” 俞铭洋:“加一加一!” 拉基:……加尼玛一啊! …… 是夜,姜启宁做了一个冗长又黑暗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奔跑在雪地中的北极狐,踩着冰雪拼命狂奔,而身侧擦过子弹的嗖嗖声。他听见了偷猎者的狂笑,他看见同族惨叫一声栽倒在雪地里,殷红的血染透了白色。 “有钱人喜欢!雪狐皮大衣,一件这个数,懂了吗?” “哈哈哈!那些有钱人喜欢养几只,精致,有抓到小狐狸崽吗?听说上流的圈子在推崇‘美狐汤’,要用狐崽子煲,慢火炖……” “牙留着,饰品。” 他疯狂地跑,却不知雪地留下了脚印,而猎犬记住了他的味道。等他循着记忆折回自己的巢穴,才发现洞穴中的幼崽已经一只不剩了。 一阵天旋地转,他被抓了起来! 之后,他亲眼见到了同族如何被抽筋扒皮,用刀剁成一段一段。他又看见了幼崽被摁住放血,扔进器皿熬煮的画面。 这一个个金发的、黑发的、白的黑的人类啊!全被他记在了心理!怨恨犹如毒药,从五脏六腑生出,侵蚀了他所有的神智。 没多久,它被装进了笼子,塞上了一辆车。跟它一样倒霉的动物不在少数,但其中一只黑豹算是幸运儿。 那是一只黑豹幼崽,在一个大雨之夜被顶出了笼子,落在黝黑的公路上…… 命运的十字路口,它被卖给了一户富商。半月后,它因野性不驯咬伤了富商的独女,被富商转手送进了一个动物园。 这一呆,便是许久。久到仇恨扎根,久到生死无解。 直到那一天,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不知为何,但它能肯定足以杀死人类了! 那时,它近乎迫不及待地咬断了饲养员的咽喉,当腥咸的血液顺着喉管流入胃袋,它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快意,仰天爆发出第一声兽吼。 这是向人类复仇的信号…… 向人类复仇! 复仇! 仇…… 可命运的尽头,落在它身上的依旧是人类的手。 它曾被人类伤到至深,它也曾伤人类至重。却不料到了最后,打成死结的是人,解开死结的也是人。 “别哭了!喂!”俞铭洋推搡着昏睡的姜启宁,活生生把他推醒。 后者睁开朦胧的泪眼醒来,才发现糊在脸上的药草一塌糊涂,已经跟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姜启宁随手一抹,就是乌漆墨黑的玩意儿。 “我……咋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你梦里失恋了啊?”俞铭洋递给他一块破T恤的布料,“擦擦你的两泡猫尿,咱们要启程了。” “诶?诶!哦,我来了!去哪儿?” “去内城,祁辛黎找到粮库了。”俞铭洋道,“还有你和邵修的伤得养养,内城的废弃医院还有药和设备,可以治。” 两人叨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拾完东西启程。他们跟在队友身后一路往前,偶尔,会不自觉地回头,看向那片被雷暴毁去的地方。 “看什么呢?” “明年……那里会长出芽,开出花吧?” “当然了,有毁灭才有重生嘛!废墟都会开花的。” 闻言,姜启宁一笑,释然离开。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缕光 伊万城, 弃置医院,新收拾的病房。 俞铭洋捣完药,将褐色的混合物放入纱布中裹紧, 拍平沥干汁水, 再小心翼翼地敷在姜启宁脸上。和着对方的嘶气声, 他取过纱布包住他的头, 缠得像个木乃伊。 “动物都喜欢舔爪子, 那只狐狸也不例外。它的爪子上沾了唾液, 等于抹了毒素。”俞铭洋解释道,“我天克这类东西,所以我好得快。你就不行, 被它抓过的地方都得敷药,不然你这脸就毁容了。” 姜启宁生无可恋:“毁就毁了吧!男子汉大丈夫,疤痕是最闪耀的勋章。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没准留了疤, 气质就变得阳刚了, 还招妹子喜欢!” “拉倒吧。”俞铭洋翻了个白眼, “像拉基那种肌肉男,留了疤是‘猛男’。像你这种就剩个肚腩的, 留了疤叫‘丑逼’。还招妹子喜欢呢, 以后别是连大院里的三花猫都嫌弃你。” 姜启宁:……内容过于真实,引起极度不适。 “好好敷药吧,别因为怕痒就取下来, 我去看看邵修的情况。”俞铭洋收拾药箱, 说道, “他比你惨多了, 左颈部到右下腹被划了一道口子, 又是失血又是中毒。要不是卓无涯通点药理,他没准就挂了。” “司老大用金线给他缝合了伤口,等着我给他敷药呐。见效快的话,今天能转来跟你住一屋,明儿就能拆线了。” 絮叨完,俞铭洋推门外出。而姜启宁顶着偌大的绷带头坐在窗口,看向下方忙碌的海岛联军。 由于纪斯的雷暴波及范围太大、威力过于刚猛,不仅导致伊万城的走兽四散奔逃,就连地皮都被掀飞了三尺有余。 藏匿于地下的粮库直接暴露,且飞禽走兽的远离也保证了伊万城的安全。机不可失,祁辛黎联络了附近的海岛联军,让他们尽快带走物资和怪物尸体。 此后,从军队到来至今,已经忙活了三小时。 “鳄鱼!对,这是澳洲鳄,你没看错!它就是长得奇怪了点!”在螺旋桨的转动声里,祁辛黎扯着嗓子安排事项,“把它送到中洲,尽快!再不经过处理,这皮子要烂了。把粮食送到中洲大疆,放那里最保险!” “别问我怎么全送中洲,你们特么的一张嘴就会哔哔哔,有本事给我找个比中洲更安全的地方啊!” 在祁辛黎的骂声中,一群持不同意见的人立刻闭嘴,赶紧认真办事。 倒是沈云霆走来,说道:“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粮食放南洲极地不易腐烂。况且,大澳离南洲极地也不远,倒是省油。” 祁辛黎意有所指:“大澳的怪物距离南洲极地也不远。” 沈云霆脸色一变,不再多言。 装满货的直升机相继起飞,很快成了天边的数个黑点。许是雷劫的余威尚在,没有怪物敢在这块地皮找茬,倒是让直升机顺利回归了海岛。 须臾,沈云霆带着剩下的几支军队分散到伊万城各处,开始细致地搜索日用品、工具、器械,以及存活率微乎其微的幸存者。 “感觉大家好忙啊,连个叨的人也没有……”趴在窗边的姜启宁喃喃道。 “你想叨什么?”是江梓楹的声音。 “诶,梓楹姐?” 姜启宁惊讶回头,发现江梓楹拿着一盒军粮放在桌上,公式化一笑:“今天你养伤,我姑且负责你的安全。他们几个太忙了,腾不出空。这盒军粮是你的午餐,你……” 她看着他偌大的绷带头,嘴角一抽:“好像不是很方便进食的样子。” 那绷带缠了很厚的一层,连他的上下两片嘴都绷得有些紧实了。如果让他单独进食,或许能找准嘴在哪儿,但不一定能塞对地方。 姜启宁含泪点头。 江梓楹叹道:“算了,我喂你吧。”说着,她拿起了食盒和筷子。 这一刻,姜启宁感受了莫大的幸福!啊,第一次!第一次有妹子主动给他喂饭,这简直是人生最高光的巅峰时刻! 一个正常的、属性为人类的妹子,他真有了一种猛男落泪的冲动。 是梓楹姐的到来,治愈了他不可说的PTSD!是梓楹姐的喂饭,拯救了他失足的灵魂! “梓楹姐,你太好了!”姜启宁泪眼婆娑,虽然非常感动,但一点都不耽误吃饭,“为了报答你的一饭之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江梓楹一愣:“啊?” “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小小声,姜启宁四下溜了几眼,确定房里只有他和江梓楹后,敞开了他的大好瓜田。 “我给你讲,这件事还要从城哥愿意给一个男人花钱说起……” …… 森林之中,纪斯带着司诺城和拉基同行。 他们走过空荡荡的丛林,发现此地除了植物、昆虫和蝼蚁还没跑,其它的生物几乎都跑干净了。一路行去像是在山间野游,入目只有草木溪石,以及水中的鱼虾。 不知是要去哪,但跟着纪斯的步伐已属习惯。司诺城和拉基不语,沉默地攀援、登高,数小时后,他们站在了伊万城的边缘。 “这里是……” 是一处后天形成的裂谷,将连接着伊万城与拉比维市的公路劈成遥遥相对的两半,中间的距离足有百米。 下方纵深不知多少,只能看见汹涌混黄的浪潮在奔腾,有阴风从底下冲上来,带出一股子刺鼻的腥气。而在对岸,是与伊万城如出一辙的原始森林。 “这道裂谷,是被那只狐狸亲手劈开的。”纪斯放了个大料,“它直接切断了人类外逃的路线,并独占了整座伊万城的资源。逼得军队不得不走空中路线,每一次送进来的人都不会过多。” “它很聪明。” 纪斯道:“当普通人的能量不能再满足它的需求后,它开始狩猎地盘上的怪物。知道那头鳄鱼是怎么被催化成魔蛟的吗?” “它日日去沼泽地猎食,次次都能得手。在强敌的威胁之下,沼泽地的鳄鱼为了生存开始厮杀,最终像养蛊一样决出了最强者。”他淡淡道,“所以,那头魔蛟才会如此谨慎,即使你们把诱饵放在水上,它也坚决不咬不入水的饵。” “它们开智之后,智慧从不下于人类。” 说着,他指向对岸:“而在大澳这片区域,你们要面对的可不止一只狐狸、一头魔蛟那么简单。在无数丛林的深处,还藏着各种怪物。它们拥有智慧、实力和头脑,而你们——这么冒然过去真的好吗?” 司诺城回过了味:“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先搜集情报?” 拉基跃跃欲试:“那我先过去探路。” 纪斯横过权杖,挡住拉基的身形,他笑道:“我要情报,但不会让你过去。”杖尖一歪,轻轻敲击地面,“物与物,灵与灵是相通的。现在,你们各凭本事去搜集对岸的信息,前提是不能越界。” 话落,纪斯站在了崖口。 司诺城和拉基退入森林,拉基尚有些不明所以,司诺城却琢磨透了纪斯的意思。 “简单来讲,他是想撂挑子不干,把活推给我或者你。”司诺城道。 “哈?”拉基不明所以,“纪斯那么靠谱,哪有你说的那么、那么……” 司诺城轻啧一声,给倒霉娃子详细解说:“你还没发现吗?我们没觉醒的时候,打怪的人是纪斯;我们觉醒之后,打怪的变成了我们。纪斯可动过手?” “老俞不会治疗前,亲力亲为的是纪斯;老俞学会治疗后,救苦救难的是老俞。纪斯可动过手?” “他总把我带在身边开小灶,但每次小灶开完之后,我遇到的怪一只更比一只强。纪斯可动过手?” “自从我成了场控、祁辛黎成了大脑、你成了近战输出,其余人各就各位以后,有没有发现他愈发清闲了。而现在,他连专业解说也不愿当了,一心只想让我们分担工作。” “说是搜集情报,其实是开发我们与自然的沟通能力,类似于‘通灵’。这样一来,他以后连动嘴的步骤都能省略了。” 拉基听得一愣一愣的,近乎满脸懵逼。 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你可真……了解他啊。” 司诺城平静道:“我习惯了。” 拉基:……这四个字不知为何有点耳熟? “我试试找树木、水源和矿石‘沟通’,精灵应该是有这种天赋的吧?”司诺城思量道,“不过我还没特意开发过。对了,你呢?你的能力比较擅长哪一块?” 拉基木着脸:“比较擅长把猛兽的头摁进泥里。” 司诺城:…… …… 夜色已深,外出的纪斯三人仍未回来。 队友们倒也不担心,该干嘛就干嘛,毕竟那三人的实力放在那里,正要遇到个事儿,倒霉的还是怪物。 故而,失去了三巨头的夜,总是缺了点理智和约束。在月光之下,猹也好,獾也罢,都开始在瓜田里快乐地舞蹈了。 就像现在,拆了线的邵修被推到姜启宁的隔壁床。待卓无涯外出采药,俞铭洋勤奋倒药时,在静悄悄的病房里,俩闲不住的主卷着铺盖分分钟开启了卧谈会。 大抵是臭味相投,聊着聊着就侃到了纪斯和司诺城。 “你们还在宁原那会儿,我和我老婆真以为这俩是一对儿。”邵修忆起那段隔屏“秀恩爱”的攀比现场,真是尬地脚指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秀得真特么熟练,也真豁得出去脸面。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真·能伸能屈!” “是啊,这就是强者的世界,连谈个恋爱都有可能让地球灰飞烟灭。”姜启宁幽幽一叹。 “就是嘛,强者谈恋……啥?谈恋爱?” 姜启宁转过木乃伊大头,眼睛亮得像是两团鬼火:“邵修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邵修微微瞪大了眼,小小声:“你嗦——” 事实证明,男人!尤其是男人中的憨批,是世界上最八卦的生物。 开场五分钟,深谈两小时。在经历了一连串“卧槽”、“不是吧”、“天呐”、“我怎么没想到”的惊呼之后,卧谈会就发展到了“原来如此”、“难怪啊”、“真是没想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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