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抬手往堂中御案上一指。 “传位的诏书已写好了。我知道十七也在四哥手中,他从小单纯,一不统兵,二不参政,也从未就藩,绝无能力与四哥争大统之位。四哥手握兵权,朝中有柳昀,暗中保十七一命想来不是难事,四哥愿应我么?” 朱昱深沉默了一下,点头:“我应你。” “我回京是为阿雨,倘‘病逝’以后,若说还有什么牵挂,也只是她。” “是我无能,拼尽性命挣得这帝位,也未能将她守好,但我不悔,因我自问已倾尽毕生之力。” “我累她入局,她也因我受苦,朝堂风云诡谲,日后必不平静,她的身份在此间艰险万分。我不能再庇护于她,此生唯余一愿,愿她平安,四哥若肯,便令她远离这纷争,安然度过余生。” 朱昱深道:“苏时雨虽为女子,才情倾世,堪称能臣,身在朝堂有违伦常,若远离朝堂,却又十分可惜,但——”他微一顿,没将后半截话说出来,片刻,点了一下头:“好,我也应你。” 风雪已止,幽青的雪光透窗洒了半室,如月色。 随宫最静的子时,连各宫守夜的侍婢都要倚着门槛打起盹儿。 朱南羡听完朱昱深的话,眸光随着夜色静下来。 良久,他道:“我已没什么要说的了,四哥将诏书带上走吧。” 等朱昱深走到门口,他又问,“四哥已想好怎么让我‘病逝’了吗?” 门前未掌灯,只有雪光,朱昱深转头来看他。 朱南羡再问:“是不是我‘病逝’得堂皇一些,令众臣心服口服一些,阿雨她……日后便多一些安稳?” “十三。”朱昱深道,“天晚了,你先歇着。” 朱昱深离开后,朱南羡便仰躺回龙榻上,却没睡下,睁眼看着梁木,像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外头果然传来叩门声。 进殿的是一名内侍马昭,在御前叩首道:“陛下,先时陛下遣奴婢去刑部打听苏大人的情形,奴婢已问明了。苏大人摔得不重,然身子单薄,在雪地里等了良久,手足都有冻伤,怕是月余不能提笔。太医院已派人去诊治过了,医正说,这些伤其实是小事,等开春养一养就好了,就是刑部牢里阴冷,苏大人许是忧思重,脉象不好,恐会惹风寒,落下病根,建议挪地方关着。但三司有三司的规矩,苏大人罪名在身,倘未审,除了牢里,哪里也不能去。” “刑部的牢房,那么不堪么?”朱南羡沉默许久,便问了这么一句。 “回陛下,也不是不堪。”马昭道,“陛下有所不知,每年入了冬,牢房里都会冻死冻伤一批犯人,因没有取火取暖的用具,是以煎熬,身子骨弱的,自然就经不住。这不单在刑部,地方上衙门也是一样的。” “……朕知道了,你走吧。” 马昭应是,还未退到门口,朱南羡又道,“朕……睡不好,怕吵,你传令,让所有侍卫,内侍,宫婢,都退去外宫守着,不等天亮,不必来叨扰。” 马昭有些犹豫:“可是……” “怎么?”朱南羡打断道,“你们还怕朕跑了么?”他失笑一声,“环明华台有数百守着朕的兵卫,朕只一人,能跑得哪里去?” “陛下恕罪,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马昭连忙跪下,“奴婢只是担心陛下身子,是以想着是否要请医——” “滚出去。” “是。”马昭磕了个头,跪行着退出门外。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之声,大约是马昭应了自己的话,令一干守着的内宫的侍婢撤下了。 案上的琉璃灯已暗了许多,想必灯油就快燃尽。 朱南羡自龙榻上坐起,看着案上微弱的灯火,良久,一动也不动。 他的双眸里有清澈的水光,乍看上去,以为是泪。 其实不是。 那是他眼里与生俱来的湖光山色,是磊落无比的赤,是与日同光的晖。 饶是他这满腔赤诚付与干戈,浩荡情动终令焚身自毁,他亦无怨无悔。 他端起琉璃灯,走到内宫一角,将不经意搁在此的两桶灯油打翻。 灯油发出微淡的清香,犹如檀,犹如广藿,听说这油原是烧在佛案前的,点出来的灯,能长明不灭。 长明不灭一如他眸中之星,此生之情。 便是途遇风雨亦不可阻。 灯油自明华内宫慢慢散开,流向各处。 暗夜雪光,寂静只余最后一刻。 朱南羡握住灯台的手一松,一星微弱灯色自他修长的指间跌落。 灼灼烈火,突然燎原。 第207章 二零七章 风雪中夜歇止, 到了翌日天明,又扑簌簌落下。 刑部大牢靠里的一间牢房内, 一盆炭火哔啵燃着, 烈烈火光将砖壁映得通红。 这是昨夜太医院的掌院使为防苏晋受寒染病, 命人抬进来的,用的还是上好的银炭, 连烟子都很轻,可惜不大顶用, 大牢的阴冷是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一盆炭火实是杯水车薪。 苏晋裹着被衾,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恍惚中,又看到那个站在东栏台上,罩着一袭墨色斗篷的身影。 她踏着雪,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忽然来了一阵风,掀开他的兜帽。 眼底湖光山色, 双眸灿若星辰。 分明——分明就是他。 朱南羡沉默地看着苏晋, 然后对着她笑,唤她:“阿雨。” 他这么一笑, 仿佛有大片春光肆意洒落, 简直飞扬潇洒极了。 苏晋想应他,可又怕这是一场梦, 一旦出声, 他就要不见。 于是她只好轻轻地点一下头, 小心翼翼地涉雪而行。 四周的风更大了,盘旋着,呼啸着,裹挟着眼前灼眼的日光,盛烈得像要化作火海。 雪粒子在足下碎裂,一声一声惊心动魄。 苏晋再抬头,朱南羡的身影已溶在火海里,一星一点散去,变成再也无法拥揽的尘埃。 刑部的大牢是不见光的,醒来后,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大约是受了寒,浑身上下滚烫如火,迷迷糊糊中,只记得狱卒头子来送过两回膳,每回都唤她,但她不想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的铁锁又“喀嚓”一声轻响,这回来的不只一人,大约是狱卒头子见她只睡不醒,去刑部请了余主事,余主事还带来一名医正。 “苏大人,您已睡了一日夜了,起来用膳吧。” 片刻,余主事的声音隔着方桌传来。 苏晋仍不应。 她不应他们就没办法,上头早打了招呼,除了太医院的掌院使,任何人都不得贴身照顾苏大人,可巧,今日宫中出了惊天的大事,别说掌院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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