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木,你多大了?” 方镀上学晚了一年,方木又上学早了一年,虽然兄弟俩只差了一级,却差了三岁,方木今年十五岁了。 “啊?我想想啊……”方木还真算了起来,他一向搞不懂什么虚岁实岁,方镀恨铁不成钢的:“你十五了,怎么和十岁小孩差不多?” “我九十五也是你弟弟啊,”方木又没脸没皮地凑过来:“你对沈怡好都那么好!他还打过我呢,我都没说什么,你还不给我点钱补偿补偿我吗?” 方镀给他转了点钱,又想起来沈怡好为了两千多块急的大半夜在医院外面坐着的时候了。 方木拿了钱就不作了,跑出去疯玩了。 方镀心想,沈怡好要是有方木一半的命好就足够了,凭着他的天赋肯定会活的很精彩。 可沈怡好从来没羡慕过任何人。 沈怡好是有一股傲气的,一开始虚张声势,他自己不想让别人看扁。 虚张声势久了,他就当真了,他觉得他爷爷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头,身无分文都把自己供到今天,他凭什么就服软呢?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还真的拿了奖学金。 他们学校奖学金给的很大方,沈怡好这次拿了年级第八,比以前进步大了太多,拿了奖学金以后沈怡好拿出了几张,想请方镀他们吃饭。 他现在对着方镀已经不会有什么尴尬或者羞耻的感觉了,虽然两个人方方面面都差了太多,但他知道方镀是真的把他当做好朋友的,他也想对方镀好一点。 两个人平时在一起就是聊聊天,周末的时候偶尔方镀还会叫他出去吃饭,他见过几次方镀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他们喝酒,从来没劝过他喝,方镀只让他多吃点。 方镀知道他拿了奖学金,与有荣焉一样,和朋友们显摆:“沈怡好年级第八,厉害吧?” “厉害厉害,你弟年级第几啊?”黎子嘉靠在墙上玩手机。 方镀踹了他一脚:“你去查查高二有多少人不就知道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围的人都笑,黎子嘉也笑。 沈怡好说要请他们吃饭的时候,方镀想了想,答应了,不过去哪里他做主。几个人去吃烧烤,也不知道方镀从哪知道的地儿,味道特别好,几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天,祝沈怡好学习越来越好,后来喝的有点多了,沈怡好也喝了一点。 方镀挨着沈怡好,他喝的最多,都有点迷糊了,他像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语重心长地对沈怡好嘱咐了很多,他甚至说,以后你和方木就都是我弟弟。沈怡好知道他喝多了,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他收到的善意很少,方镀的又太昂贵,他想好好的珍藏起来,以后活的没有力气了,就拿出来想一想,自己也曾经被人这么真心地对待过。 期中考试过后还不到一个月,沈怡好正在上自习,右眼皮突然跳了好几下,他拿手指头按了按,又接着做卷子了。 班主任在前面批卷子,班级里特别安静,沈怡好本来在学习的时候是自动屏蔽一切声音的,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走廊里刚有声音响起来,他就听见了,不知道是谁在跑,跑的很急。 教室门被推开了,全班同学都盯着门口,是学校的教务处老师。 “沈怡好是哪个?”他扶了扶眼镜:“出来一下。” 沈怡好扔了笔站起来就往外跑,心跳的特别快,还被桌子拌了一下,教务处的老师带着他往外走:“你爷爷住院了,情况好像不太好,需要你过去一下。” 沈怡好一瞬间就觉得背后一冷,整个人都木了,上次出院的时候大夫说情况还很稳定,前几天自己拿了奖学金给他的时候,他还特别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怎么突然就会情况不太好呢?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本能一样的强迫自己冷静,去了医院以后,大夫简单和他说了一下情况,沈怡好听不懂,呆呆地看着大夫。大夫可能看他一个小孩子可怜,告诉他老年病就是这样,稍微一不注意就很危险,而且他爷爷年纪很大了,这么多年操劳奔波,身体底子也不是很好,这次确实是有点凶险,还在急救。 沈怡好第一反应就是钱,他没带钱,也不知道家里剩下的钱够不够,又不敢离开这里去取钱,上次住院的病例和医保卡还在家里,学校的老师看他六神无主,赶紧安慰他:“你别着急,你爷爷好像是是邻居送过来的,也是邻居和医院说的联系学校才找到的你,你去问问邻居能不能帮帮忙回去取点东西?” 沈怡好没头苍蝇一样,在楼梯间找到了偷着吸烟的邻居,沈怡好愣了,没想到是他。 沈怡好和他爷爷住的还是平房,市区边上的一片贫民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个邻居三十出头,孤家寡人,好像做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平时也不太来往,沈怡好其实有点怕他。 “小好!”那个邻居自来熟似的招呼他:“怎么样了那边?” “张叔,谢谢你,”沈怡好闻着烟味有点冷静下来:“还在抢救,叔,你能帮我个忙吗?” 邻居点点头让他说,沈怡好把钥匙给他,又告诉他自己家里的钱在哪,还有上次的病例,医保卡,求他帮忙带过来。 “钱啊?钱我拿过来了,不是在那个抽屉里吗,不交钱医院哪给你救人啊,”邻居从兜里掏了一堆单据还有剩下的几张钱塞给他:“别的我去给你拿啊,你在这等着吧。” 沈怡好已经有点懵了,这会才反应过来,他把东西抓在手里,又回抢救室门口等着了。 沈怡好木头人一样等了很久,等了个暂时抢救过来的结果,但是大夫说的很吓人,要观察四十八小时。 沈怡好刚松了一口气,邻居就来了,沈怡好要的东西都给他拿来了,还带了个灰突突的小本子。 “小好,给你,是这些东西吧?”邻居把东西递给他,沈怡好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道谢,邻居就说:“你这不行啊,这成什么事了?你一个小孩,卖血去啊?你快给你家亲戚打个电话吧,八百年不联系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怡好愣了,他不知道他爷爷还有什么亲戚,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们俩过的,可是邻居把那个灰突突的小本子递给他:“我也不认识这都是谁啊,你家柜子里藏着的,你挨个打问问吧。” 里面确实有几个联系电话,沈怡好一个一个地翻,都是座机,他心里也有点没谱,但是总要试试。 打了三个,都已经变成空号了。 一共也没有几个号码,沈怡好打到最后一个,其实已经有点放弃了。 没想到最后一个还真的有人接,沈怡好打起精神来,问:“请问您认识沈良友吗?” 对面好像回头问了句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什么事啊?”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把事情说了,对面直接说:“你打错了。” 沈怡好其实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也没觉得多失望,可是过了一会,那个号码又给打了回来,这次是个老太太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问沈怡好医院在哪里,沈怡好报了地址,那个老太太就说明天会过去。 沈怡好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一样,出门去买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晚上十一点多还没吃一口饭。 方镀的电话,他已经记在心里了,他很想给方镀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可是这时候打,方镀肯定会不放心的赶过来,沈怡好不想大半夜的乱折腾人,忍着了。 长夜漫漫,沈怡好没舍得租五十块一晚上的床位,这个医院不像上一个似的什么都便宜,他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低着头睡着了。 第7章 第二天,沈怡好还真的把人给等到了,很瘦小的老奶奶,一个人来的,看着慈眉善目的,穿着很普通,正在和护士打听沈良友在哪里。 沈怡好正拿着饭经过,试探着和她问了个好,她看着沈怡好,好像有点感慨,也没说什么,跟着他去了病房。 只远远看了他爷爷一眼,那个老奶奶眼睛就有点湿了,她轻轻摸了摸眼泪,拉着沈怡好出去,在走廊上塞给他一叠钱。 钱大概三四千块的样子,沈怡好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就推开了,那个奶奶眼泪掉下来,慢慢地说:“你拿着,我可能就来这么一次,我一个人来,家里人不知道,我能动用的就这么多了。” 沈怡好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听她说了好一会,才知道这个奶奶是自己爷爷的远房亲戚,说远,隔的可是真远,绕来绕去的,都快出了五伏了。 “你爷爷是好人啊,他这个人太善良了,”老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淡蓝色的手帕,一点点的擦眼泪:“我老伴年轻的时候和他一起干活,木头砸下来,还是你爷爷帮着挡了一下,我这么多年都记得他……” 沈怡好其实知道这个奶奶只是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以后就不想要她的钱了,他动动脑袋想一想就知道,奶奶的家人肯定怕惹上麻烦,不让她跟着掺和,是她自己记得爷爷的好,偷着过来的,看她穿的也很普通,这三千多块钱不知道老太太要攒多久。 老太太一直把钱往他手里塞,她声音不大,说话条理很清晰:“你还这么小,你去哪里弄钱啊?我这点钱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拿着,不要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医院是能缺了钱的地方吗?你爷爷的命就担在这里,你不要闹犟脾气。” 她走之前,把眼泪擦干净了,又去病床边低头看了看沈怡好的爷爷。 沈怡好送她走的时候,她于心不忍似的看着沈怡好,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三千块钱还在兜里放着,沈怡好没想到这个钱真的担了他爷爷的命,让自己没有后悔地送走了他最后一程。 那天下午一点多,他爷爷的情况突然就不好了,又被送去抢救,因为中午那个奶奶来了,沈怡好的饭凉了,就没吃,他已经接近一天没吃东西了,听见声音跟着跑出去的时候眼前一黑,扶着椅子才稳住了。 沈怡好从那时候开始心就慌里慌张地跳,大夫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个字也没多说,等他终于站在抢救室门口等着的时候,已经有点耳鸣了。医院里冷气很足,大夏天的也很凉,沈怡好突然觉得太冷了,后背有什么东西贴着他一样,他靠在墙上,六神无主地看着对面的白墙。 过了好一会,有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了,他过去求对方把手机借自己用一下,那个人把手机给他以后,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想不起来方镀的电话号码了,明明昨天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却想不起来了。 沈怡好把手机还给那个人,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又退回到墙边站着等了。 可是没过多久,有个人突然把他抱住了,沈怡好抬头去看,居然是方镀。 方镀午休的时候去找沈怡好,发现他不在班级,问了方木才知道昨天就走了,再问别的,方木就一问三不知了,方镀干脆去找了沈怡好的班主任,知道他爷爷住院了以后就赶紧往医院来了。 他以为沈怡好的爷爷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差不多,没想到这么凶险,看着沈怡好六神无主的样子,他也有点慌了,两个少年一起在急诊室外面等着,沈怡好一个字都没说。 他有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预感,让他一颗心在冰水和烈火里轮流地接受折磨一样不得安宁,他下意识紧紧抓着方镀的胳膊,心跳的几乎让他窒息了,就在那根线被扯断的前一刻,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了,大夫走了出来,把口罩摘下来说了一句什么,沈怡好没听清。 他满耳朵都是防空警报一样的嗡嗡声,可是方镀听清了,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沈怡好,看着医院的工作人员把病床推出来,上面盖了白布,只一晃就过去了,被送进了专用的电梯运到楼下。 沈怡好没有哭,他觉得耳朵里的嗡嗡声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来了又去,他还什么也没给爷爷准备,甚至寿衣都没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方镀陪着他,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带去了太平间,办遗体保存手续,找医生去开死亡证明,这些都做完了以后,沈怡好呆呆地抓着手里的几张纸看着方镀。 方镀带他下楼,把他领到一个有阳光的地方站着,和他说:“我去打个电话,顺便取钱,你在这里不要动,等着我,好不好?” 沈怡好点了点头,乖的像个小朋友,方镀不放心地看了看他,才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等方镀回来的时候,沈怡好还在原地等着他,方镀松了一口气,朝沈怡好走过去,两个人隔的只有十几步时,沈怡好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小声说:“方镀……” 他急促地喘了两下,两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突然发出了一阵让方镀特别心疼的哭声,他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咧着嘴哭的浑身都在抖,方镀手足无措地把他抱在怀里,沈怡好紧紧地抓着方镀的胳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刚才的嗡嗡声消去了,周围的声音涌了进来,是人间百态,是他即将要面对的余生。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他煮茶叶蛋吃了,再也没有人攒一罐子硬币给他换零食吃,他这辈子只遇到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却这么突然的离开了他,沈怡好除了哭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了。 他哭了很久很久,把以前所有攒着的委屈都流尽了,方镀听得心都要碎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一言不发地抱着沈怡好,一下一下地轻轻拍他的后背。 沈怡好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生出了胆怯之心,他觉得太可怕了,自己以为的倔强其实是一文不值的,他无能为力,只能哭,可哭的越久,他的心越疼,他死死抓着方镀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方镀……” 方镀赶紧嗯了一声:“我在呢。” 沈怡好太怕了,他恨不得变成一块石头躲在路边,他再也不想经历更多的离散了,方镀紧紧抱着他,一个劲地说:“不要怕,听话,不要怕……” 沈怡好过了好久才勉强止住了嚎啕,抖着肩膀一下一下地抽泣,方镀从兜里掏出纸巾来轻轻地给他擦脸。 明明阳光很足,沈怡好的身上却很凉,方镀把自己稍微有点厚的棒球服外套给他穿上,仔细地拉好了拉链,又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在呢,”方镀这辈子还从来没对任何人这样温柔过:“你听话,不要怕,我已经打过电话了,现在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等能帮忙的人来,好不好?” 沈怡好像个被人扔在路边的小动物一样,无措而惊慌地看他,方镀心疼死了,他拉着沈怡好去了最近的一家饭店,要了一份馄饨。 沈怡好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他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一样,但是方镀让他吃,他就拿着勺子往嘴里送,吃了半碗。 方镀的外套还穿在身上,很暖和,可是沈怡好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贴着他,凉凉的,让他直不起腰来,他下意识地把头低下去一点,突然捂着嘴站起来冲进了卫生间,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天昏地暗。 沈怡好做了一场大梦一样,麻木地跟着别人去签字,交证件,注销户口,等,也不知道过了几天,遗体火化之前他被人带着看了最后一眼,他强忍着没有回头。因为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他整个人都飘着似的,也不太会思考了。 等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沈怡好被方镀送回了家,他倒在床上,拽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方镀还在,正在他身边坐着,低着头看他。 沈怡好支着胳膊坐起来,外面天已经黑了,他的脑袋才开始转,这几天方镀白天都陪着他,也没去上课,晚上七八点钟才回家,也不知道他怎么和家里还有学校交代的? “方镀,你回去吧,谢谢你,我没事了,”沈怡好说:“明天还要上课,咱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明天周末,上什么课啊?”方镀摸了摸他的头发:“饿不饿?” 沈怡好早就饿过了,可是他不想让方镀跟着着急,就点了点头。方镀起身走了,过了好一会端了一碗泡面递给他:“香辣牛肉,吃不吃?明天带你吃点好的。” 沈怡好接过来吃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流进碗里,他和着所有的不舍与软弱一起吃了下去,生老病死,离愁别绪,谁没经历过呢?谁的一辈子都有人陪呢?他再怕也没有用,也许吃了这顿饭,睡到明天,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如果一直坏下去,他就一直等,等好起来的那天。 方镀自己也没吃,沈怡好吃了一半就有点胃疼,这几天吃的太少,一下子吃这么多不太适应,方镀接过来剩下的吃干净了,又拧了毛巾帮沈怡好擦脸。 沈怡好又困了,他眼睛干的发疼,方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躺下去,自己也跟着躺下了。 “抱着你睡啊?”方镀把胳膊摊在枕头上。 沈怡好没有说话,一点点地凑过来,方镀就像小时候哄方木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摸他的头发。 “方镀,”沈怡好小声说:“我觉得背后不舒服,很凉。” 他是怕了才觉得这样。 方镀想了想,让他转过去,自己从背后抱着他,沈怡好觉得方镀怀里很暖和,他找到了一点依靠似的,抓着方镀的手腕不松手了。 家里很安静,只有一个老式的挂钟在走,一下一下的,滴滴答答,在夜里敲打着沈怡好的神经。 方镀试探着摸了摸沈怡好的脸,又摸了满手的眼泪,他拿袖子蹭了蹭,沈怡好过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真的睡过去了。 外面起了风。 第8章 沈怡好睡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 方镀起的比他早,收拾好了坐在一边等他,发现沈怡好眼睛都肿了,站起来拿了热毛巾帮他按了按。 沈怡好觉得舒服了很多,抬头去看方镀。 方镀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简单的衬衫长裤,但是沈怡好知道肯定不便宜,它们把方镀衬的很精神,方镀也衬的起它们,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挺拔而英俊,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沈怡好低头看了看旧被子,昨天方镀盖着它们睡了一夜,他又想起来那次见过的方镀家,心想估计方镀一辈子也没住过这种地方。 方镀却根本没想这么多,他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只要他把一个当成“自己人”,他就会对对方真心实意地照顾,这点事情并不算什么。他带着沈怡好出门吃饭,可是附近根本没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沈怡好干脆拉住了他,问他想不想吃自己做的饭。 两个人绕来绕去的,沈怡好带着他去了一个菜市场买了点菜,他想找点事情做分分心,也想让给方镀做一顿饭吃,回了家以后方镀想帮忙,被他推开了。 沈怡好做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麒麟茄子,一个青椒肉丝,煮了一锅米饭,他把它们摆上了餐桌,上一秒还好好的给方镀盛饭,下一秒突然就哭了出来。方镀赶紧站起来给他擦眼泪,沈怡好拼了命地忍着,过了好一会,他才伸手使劲儿抹了把脸,坐下来吃饭了。 方镀还怕沈怡好吃不下去,一直看着他,沈怡好却好端端地吃,他觉得方镀作为一个朋友已经做的太过了,自己不能总在他面前哭让他不放心,他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会,问方镀:“好吃吗?” “好吃啊,”方镀又给他盛了一点米饭:“你多吃点肉。” 沈怡好夹了一筷子肉丝塞进嘴里,嚼了一会又偷偷吐出来一根完整的青椒丝。 “你怎么和蜡笔小新一样?”方镀发现了:“不许挑食,青椒也得吃啊。” 沈怡好没看过蜡笔小新,不知道那个小孩和自己一样,青椒和肉一起放进嘴里嚼也能吐出来一块完整的青椒,他有点不好意思,又夹了一点青椒拌着饭吃了。 “方木也不爱吃青椒,他的青椒都是我吃的,”方镀也夹了一点青椒在碗里:“吃一口给我五块钱,他小时候的零花钱都用在这上面了。” 沈怡好笑了一下,方镀又说:“你吃一口我也给你五块,看你今天能吃掉我多少钱,怎么样?” 沈怡好那天吃了他四十多块钱,因为最后一口很少,有零有整,方镀很认真地从钱包里掏出了钱,还有几个硬币一起塞给他:“还行吧,再接再厉。” 沈怡好突然抓着方镀的胳膊,抬着脸看他。 这几天的钱都是方镀拿的,沈怡好知道方镀家里有钱,可是方镀一个高中生又能有多少钱?他的钱也是他父母给的,谁的父母知道这种事了不会生气呢?更何况沾染生老病死,总不是什么好事,他怕方镀因为自己惹麻烦。 方镀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没去上学家里不知道,学校那边因为他和老师关系好,请了假,其实一共也没有几天,因为沈怡好的爷爷去世了只有一个沈怡好在,很多事情都没做,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至于钱确实花了不少,他还找黎子嘉拿了一点,不过黎子嘉欠他的钱多了,这点钱还不够还债的,也没有沈怡好想的那么严重。 “别瞎担心啊,听话,我什么事不能扛啊,方木惹过的乱子好多我都没让家里知道,都是我帮他收拾烂摊子,他我都管了,你有什么不能管的。” 沈怡好还握着他的手腕,觉得心里有点异样,他过了好一会才说:“方镀,你怎么这么好啊?” “你第一天知道我好吗?”方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让你别多想就别多想,收拾收拾出去走走。” 沈怡好在周一就回去上课了,他有事情做的时候就会觉得好一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心里还是会觉得难受,不过他每次觉得想哭了就去做卷子,学校里哪儿都是人,他很少有独处的机会,就这么挨过了第一个月。 方镀几乎每天中午都会来找他,两个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有时候还会给他带点家里阿姨做的点心或者零食加餐,他让沈怡好吃,沈怡好就都给吃掉了,方镀觉得沈怡好现在好像自己养的一个小猫小狗,特别听自己的,再也没对着自己犯过倔脾气了。 “月考怎么样啊?”方镀坐在沈怡好对面,餐厅里正是人多的时候,他稍微抬高了点声音问:“成绩出了吧?” 沈怡好考的不好,比期中考试掉了好多名次,不过老师知道他家出事了,也没有说什么。沈怡好不太想让方镀知道,装作没听到,低着头用叉子切一块炸肉排。 “我问你话呢,”方镀捏了捏他的脸:“快说。” 沈怡好死活不说,方镀不太高兴地掏出手机:“我给方木发个消息问问。” “他还不如我呢,你别问了!”沈怡好把他的手机抢过来放在桌子上:“吃不吃呀,不吃饭都凉了。” 方镀心想,两个都不让自己省心,谁知道沈怡好问他:“你考的怎么样啊?” 沈怡好其实一直以为方镀学习不好,可能比方木强一点,也强不到哪里去。 “你还管起我来了,”方镀说:“快吃你的。” 沈怡好低着头勤勤恳恳地吃,今天的肉排特别硬,他咬的牙都疼了,伸手去揉自己的脸。 胳膊举起来,袖子就滑下去一点,方镀看见了一道红痕,只晃了一下,沈怡好就把胳膊拿下去了。 “好硬啊,我不吃了,你快吃,吃完了我要回去背单词了。” 方镀没有回他的话,而是伸长了胳膊把他的手拽过来,袖子翻上去,果然有一道红痕,不知道什么东西烫的,沈怡好应该是没当一回事,上面的小水泡都破了。 “怎么弄的啊?”方镀拉着他站起来往外走。 “炒菜的时候让锅边烫了一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沈怡好真的没当一回事。 方镀带他去学校门口的药店买了烫伤膏和纱布,站在药店的角落皱着眉头给他涂,嘴里絮絮叨叨的:“你心也太大了,这都什么样了?以后小心点啊,做饭还能把胳膊烫了……” 沈怡好本来没当一回事,可是方镀这么一说,他就觉得胳膊真的有点疼了,而且火烧火燎的,越来越疼,方镀的手指很好看,细长,有点指节,让人看了觉得很有安全感,沈怡好突然用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小声说:“方镀,我疼。” “别撒娇!”方镀嘴上这么说着,把纱布系好了,看看没人注意他们,把沈怡好搂进怀里揉了揉,只几秒钟就松开了,带着他往外走。 沈怡好脸红了,和方镀分开以后进了班级还红着,他这一个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第二天方镀中午又来找他,带了两盒寿司,沈怡好坐在班级里和方镀一起吃了,方镀又从兜里掏出烫伤膏和纱布给他换药。 沈怡好的胳膊看着比昨天好了点,伤口没那么红了,方镀低着头很认真地帮他涂药,缠纱布,有点笨拙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还像昨天那么疼吗?”方镀问他。 沈怡好摇摇头,又点点头,班级里没人,走廊里也没有,他不怕别人听见,厚着脸皮和方镀说:“疼,你给我吹吹。” 方镀还真举着他的胳膊吹了吹,有点漫不经心的,哄小孩一样,又把沈怡好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好了好了,疼以后就小心点。” 沈怡好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过了好一会,方镀才把他推开了,可沈怡好没动,像个木头人似的死死贴着方镀,方镀觉得不对,使劲把他的脸抬起来一看,沈怡好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他干脆拖着沈怡好到教室后门的墙角,抱一只小动物一样抱着他,沈怡好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无声地哭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看方镀。 方镀很纵容地看着他,拿袖子给他擦了擦脸。 “想哭就哭,不要憋着,”方镀低声说:“来我怀里哭,别人看不见。” 第9章 入秋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场篮球比赛,和外校打,沈怡好本来不想去,因为那天周末,可是方镀说自己也去参赛,沈怡好颠颠的很早就跑过来了,去学校的篮球馆找了个靠前一点的位置。 人多了起来,沈怡好才发现很多女孩子,他被女孩子们围着,不太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双方的队员们上场以后,沈怡好一眼就看见了方镀,他太出挑了,头发好像刚刚理过,剔的很短,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往观众席上扫了一眼,看见沈怡好以后冲他笑了笑,又低下头整理自己的护腕了,沈怡好看得清他修长的小腿上一道很短的疤,还有那双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手在那个黑色的护腕上动来动去的。 比赛打的很精彩,方镀是主力,好像很多女孩子也是冲着方镀来的,观众席上太燥了,沈怡好的耳朵都被震的嗡嗡响。 中场休息的时候,沈怡好看着方镀和队友们走到一边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拧开矿泉水瓶子仰着头喝,喉结一动一动的,沈怡好不太自在地转开了目光,方镀喝了几口以后却转过头来看他。 下半场打的有点胶着,比分拉的太近了,甚至都快结束了双方分数还是一样的,沈怡好有点着急了,他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身边的女孩子们就激动地站起来一个劲地喊。 他们赢了,最后一秒方镀来了个漂亮的灌篮。 队友们挤在一起庆祝,方镀也很开心,沈怡好这才发现方镀笑起来有点痞。 沈怡好被女孩子们挤着,他没往下走,坐在原地看方镀,等人慢慢散了点,方镀拍了拍身边一个队友的肩膀,离开了,他转过身朝观众席走。 阳光很大,打在方镀身上,让他的侧身都镶了一层金边似的,沈怡好坐在原地,看着方镀朝自己走过来,一直到观众席下面对他伸出了手。 “下来啊,”方镀笑着说:“带你吃饭去。” 沈怡好傻了似的看着他,心突然跳的很快,方镀看他不动,干脆走上去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炫耀似的:“哥哥厉害吗?” 沈怡好抬头看他,心都要跳出来了,抿着嘴没有说话,慌乱地点了点头。 方镀拉着他的手腕带他下去,沈怡好觉得有谁在周围放烟花,他脑袋里都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堆在地上,让他空白平淡的前半生显得那么不值一提,沈怡好第一次认识方镀似的,惊觉对方原来是一个这么容易让人动心的男孩子。 沈怡好戳破了一个什么光芒璀璨而不能见人的秘密一样,他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还来不及喜悦,就被失措覆盖了。 方镀停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你?” 沈怡好听见自己说:“没怎么啊。” 就这四个字,沈怡好已经用了所有的力气,他迷迷糊糊地跟着方镀走了。 那天晚上,沈怡好第一次失眠了。 沈怡好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恐慌或者害怕的,但是当他冷静下来,想起所有和方镀有关的事情都是好的,温暖的。那个能让他一头扎进去的怀抱,那双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的手,还有一声声的安慰,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安稳。 他甚至没有因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孩子而迷惑和怀疑,真的经历了那一刻以后,他觉得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就这样怀揣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继续像以前一样和方镀相处。他还可以让方镀抱着安慰,尽管他心怀鬼胎,偶尔会想在那截发着好闻味道的脖颈上亲一下,但是他可以控制的住自己,在方镀没有女朋友之前,他还可以多在方镀身边待一会。 他还在那个平房里住着,每天坐很久的公交上学放学,中午和方镀一起吃饭,周末去那个咖啡店打工,在学校的时间就是学习,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还是会想爷爷,想哭的时候他就转个身,让自己想想方镀,就这么熬过了这个学期。 寒假的时候高三补课,高二没有,沈怡好去咖啡店打工就没有方镀来陪了,过的有些没意思,他没有手机,两个人也联系不上,沈怡好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他。 年关将至,高三的课终于停了,方镀来找沈怡好,让他请两天假,想带着他一起去滑雪。 “算上你八个人,你都认识,”方镀告诉他:“我们早商量好了,这时候不玩高考之前就没时间了,也就去两天,会在那边住一晚上。” 沈怡好下意识地拒绝了,他怕自己和方镀在一起住的话被他看出来点什么,可是方镀不由分说的一定要让他去,还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手机递给他。 “我的号存在里面了,看见了吗?”方镀拿手指头点了点。 沈怡好嗯了一声,方镀就要走了,不知道要去忙什么,急匆匆地和他说:“明天给你打电话,你什么也不用准备,我都帮你带着,走了啊。” 沈怡好只好请了假,心神不宁地等着第二天,他心里有点慌。 是方镀朋友家里的司机载着他们去的,因为时间有点早,这辆车里坐着的三个人都有点困,他朋友在副驾驶上坐着,好像睡着了,沈怡好和方镀靠在一起,方镀突然把他搂在怀里,抱一个大玩具似的也要睡过去。 沈怡好没敢动,他也困了,只是有点舍不得睡,方镀还揉了揉他的卷发,小声说:“还要等会才到呢,睡吧。” 到了以后,大家都精神了,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去换装备,沈怡好胆子很大,不太怕,虽然没滑过,但是敢去试,方镀还怕他玩不好,看他能适应就放心了一点。 几个人疯玩了一天,晚上吃了饭就去休息了,房间是两个人住一起,理所应当的,方镀带着沈怡好进去了,沈怡好看了一眼,还好是两张床,他松了一口气。 “冷死了,”方镀把门带上,脱了外套扔在床上:“你也冻坏了吧?快去冲个澡暖和暖和,里面毛巾别用,我带了。” 沈怡好很听话地脱了外套进浴室,可他刚把衣服脱了,方镀就推开门进来了。 “脱的够快的,”方镀的口气很稀松平常,带了点调笑:“毛巾给你放这里,出去了再擦太冷,你别感冒了。” 沈怡好动都不敢动了,下意识地靠在墙上捂着腿间,方镀笑了:“我不看啊,给你吓的,我出去了。” 他推开门走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听见花洒里喷出水来的声音。 不到半个小时,沈怡好就出来了,脸红扑扑的,头发还湿着,方镀很自然地把他拉过来用毛巾帮他擦头发。 方镀坐在床上,沈怡好站着,他有点够不着,手上一用力,沈怡好就坐在他腿上了,沈怡好相当于被他抱着,这太亲昵了,沈怡好本来心里就有鬼,这会更是觉得紧张。 方镀好像有点困了,擦了一会就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累死我了,你累不累?” 沈怡好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方镀没说什么,又擦了两下,帮他拿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就躺在自己那张床上睡了。 这会其实还很早,沈怡好一点也不困,可是方镀应该是真的累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沈怡好抿着嘴唇,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看他。 方镀的睫毛也很长,鼻梁很挺,沈怡好怎么看怎么喜欢,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方镀的嘴唇,薄薄的,看起来有点无情,沈怡好知道他不是无情的人,却着了魔似的迷恋他的薄嘴唇。 看了好久,沈怡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僵硬了,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什么不能偷偷亲一下呢?就偷偷的,轻轻的碰一下,谁也不会知道的。 沈怡好心里长草了似的,他真的俯下身去,犹豫而颤抖地凑近了方镀的脸,屏住了呼吸,又轻又快地碰了他的嘴唇一下。 只这么一下,沈怡好的脸腾地就红了,他脑袋里乱成一锅粥,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踢到了床边的小柜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方镀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 沈怡好什么也没说出来,方镀拉着他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抱着你睡,不许乱动啊。” 第10章 沈怡好身上只穿了个衬衫,方镀也是,贴了没一会,方镀身上的温度就传了过来,很热。 沈怡好很瘦,抱在怀里只有那么一点,还没长开的小男孩,没什么肌肉,身上有点软,方镀把他搂在怀里揉了揉,贴着他的脖颈说:“太瘦了,多吃点饭,要不然以后长不高。” 沈怡好动也不敢动。 方镀没过一会又睡过去了,沈怡好偷偷把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上,又往他怀里缩了缩,他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孩子也像他一样会被方镀抱着,就觉得很嫉妒。 两个人是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沈怡好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跳逐渐平静了下来,他伸手去摸方镀的脸,把方镀弄醒了。 方镀好脾气地问他怎么了,沈怡好说:“冷,盖被子吧。” 方镀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两个人身上,沈怡好还像一只猫似的贴着他,方镀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方镀,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沈怡好问他。 “啊?”方镀帮沈怡好掖好了被子:“喜欢脾气好的呗。” “还有呢?别的要求?” “喜欢长头发的,”方镀告诉他:“我觉得女孩儿还是长头发好看。” 沈怡好的心凉了,方镀喜欢女孩儿,是啊,他一看就很――很正常,他不会喜欢自己的。 可是方镀帮他把被子掖好了,又像刚才一样把他搂在怀里,对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狗似的亲昵,沈怡好想把他推开,又舍不得,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 “哼什么哼,”方镀问他:“你呢?” 沈怡好心情不好,不想和他讲话,方镀还以为他害羞,没再问,沈怡好心里有一只小猫在挠一样,他说:“喜欢会打篮球的。” “女孩儿打篮球的可不多,你这要求够奇怪的!”方镀笑了:“打篮球的肯定比你高,你这小不点。” 沈怡好没再说话了,他像个黏人的小动物一样把脸埋在方镀的脖颈里蹭,带着不甘心和迫切,突然张嘴咬了一下。 方镀嘶了一声,沈怡好的软舌头碰了一下他的脖子,他下意识地把对方推开了,沈怡好差点滚下床去,头磕在了床头上。 方镀马上又把他拉回来了,摸着他的头一个劲道歉,问他疼不疼,沈怡好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倔强又涌了上来,他转身就下了床,回另外一张床上躺着了,决定以后离方镀远点,这样对大家都好。 方镀哄了他半天,他也没理,第二天两个人跟着大家回去了,他偷偷把方镀送给自己的手机塞进他的包里。 断舍离,沈怡好不懂,却一直在经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他守着方镀却不动心,可能吗?难道还要一直看着方镀交女朋友,甚至再长大一点结婚生子吗?沈怡好让自己心硬一点,他故意不去想,就好像真的没有这回事一样。 滑雪回来的第三天,方镀来他家里找他,不太高兴,问沈怡好怎么了。 沈怡好看见他了,又蔫蔫的,语焉不详地说没怎么,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方镀对他这么好,他还让方镀因为自己心烦,可是他怕方镀知道自己想法以后会厌恶他。 方镀看了他一会,突然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作什么作?” 沈怡好被他弹的有点疼,方镀弹了这一下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给他拿了外套穿好,要带他走。 “去我家过年,怎么样?你和方木一起吃青椒。”方镀推开了门。 沈怡好不想去,他害怕,虽然不知道在怕什么。 可方镀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了,外面雪下的很大,方镀帮他把帽子戴好了,踩着厚厚一层的新雪咯吱咯吱地走在前面,手还紧紧攥着沈怡好的手腕。 沈怡好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还怕自己去了尴尬,可方镀的妈妈一点也没让他觉得有什么尴尬的,沈怡好不知道方镀怎么和她说的,她什么也没问,像是招待朋友家的小孩一样。 今天是二十八,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方镀家里被装饰了一下,显得温馨而喜庆,沈怡好很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方镀妈妈给他切的火龙果。 “吃一点垫垫肚子,”方镀妈妈讲话特别温柔,带了点南方口音,她好像对沈怡好印象不错:“等一下吃饭了也多吃一点,小孩子瘦的――” 方镀妈妈保养的很好,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眼角的鱼尾纹,她一笑,沈怡好就觉得有点像方镀。 “吃吧吃吧,”方镀自己也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我妈劝别人吃东西最厉害,你不吃她不会放你走的。” 沈怡好小声说谢谢阿姨,方镀妈妈又轻轻拍了一下方镀的手:“就你会讲,你去看看床单洗好了没,给小好换个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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