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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缇进了屋,看了眼其他三人,不动声色的走上前,附耳低语了几句,孟禾鸢神色淡了下来,岑氏离得近,敏感的问:“怎么了?” 孟禾鸢笑笑:“西府还有些事,我得回去一趟。” 孙氏忙道:“那赶紧回去罢,事情要紧,没得叫你婆婆逮了短处。” 孟禾鸢福了福身子便匆匆的离开了,孙氏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叹气:“鸢娘是个惹人疼惜的,若是福气厚些,便能同筠哥儿成一对。” 岑氏赶紧阻拦她:“母亲吃醉了酒不成,陈年旧事了,还是少提为好。” 孙氏:“瞧我,你提醒的对,若是不小心在慕姑娘面前说漏了嘴真真是坏事儿了。” 朝阳倾泄在青石路上,暖意融融的晒化了积雪,稀薄的雪水沾湿了鞋底。 春缇帮她裹着大氅:“姑娘慢些,雪天路滑,当心摔了,您现在心静不下来,还是要慢些走。” 孟禾鸢确实如春缇所言,心里七上八下的,方才春缇同她说王妈妈被魏氏打了板子,她当即便坐不住了,想着赶快回去。 “姑娘,小心。”春缇一声惊呼,孟禾鸢还是心神不宁的踩到了一处半融不融的冰处,当即便摔了下去,月白色毛领大氅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了水洼里,春缇眼疾手快的垫了一下。 好在衣裳厚实,人没有摔出什么事儿,就是衣裳吸了脏污的浑水,又沉又冷,二人狼狈不堪。 春缇给她整理衣裳:“姑娘,我们还是先返回孙夫人院子换身衣服罢,这么冷的天,别冻坏身子了。” 孟禾鸢忍着难受:“无妨,只是大氅湿了罢了,脱了便好,王妈妈等不得,还是先走罢。” 春缇眼睛瞪圆:“这如何使得。” 二人争执不下,春缇委婉说若是王妈妈知晓因为她而叫姑娘受了寒生了病,恐怕自责不已。 但孟禾鸢罕见的固执,春缇无奈,廊庑下却突然响起清冽嗓音:“怎么了?” 二人顺着声音望了过去,雪青色身影矗立在廊庑下,身披厚实的毛领大氅,墨发半垂,眉眼温润秾丽,脱俗的容貌叫女子见了都难以移开视线。 春缇不动声色的挡在孟禾鸢身前:“大爷见谅,我们奶奶弄脏了衣裳,不便见人。” 颜韶筠不动声色的垂眸看了一眼,沉吟了半响:“云矜的院子就在旁边,若你能等几许,我这就差人拿一件大氅来,也省了你回三叔母那儿换衣裳。” 孟禾鸢犹豫一瞬,也不矫情:“那便多谢兄长了。”,二人摔的地方正好是一处月洞门前,旁边是一处无人的屋子,孟禾鸢便暂时进了屋,那婢子回来的果然极快,妥帖的把衣裳塞到她手里便退出来了。 颜韶筠隔着窗棂,隐隐约约只余一道剪影,默不作声的守在外面,孟禾鸢心下感动,她急急翻着手中的衣裳,发现那婢女竟带来了一整套的替换衣裳,犹豫了一瞬,当即决定,来都来了,换了再走也体面些。 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还是莫要苛待自己。 孟禾鸢悉悉索索的脱了衣裳,脏水浸湿了她的百迭裙和亵裤,上半身还好,没怎么弄脏,这衣裳是府上给大姑母回府备得,倒也身形合适。 匆匆换了衣裳,孟禾鸢犹豫的看着脏的衣裳,恰好那婢女进门来:“t奶奶放心去,这衣裳奴婢自会处理妥当给您送过去。” 孟禾鸢便携春缇出了屋子,颜韶筠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去,她想那便等下次见了他再认真道一声谢罢。 二人离开后,颜韶筠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屋子,温润秾丽的眉眼凝视着离去的背影,含情目淡淡垂下,修长如玉的指节一挑,脏污了的亵裤被勾了起来。 放下了此事,孟禾鸢回到了鹤归院,一进屋便对上了几张冷脸,孟禾鸢下意识去寻找王妈妈,却见王妈妈跪在一旁垂着头,脸上赫然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当即便气血翻涌,忍了忍还是上前福身:“不知王妈妈犯了什么错儿,祖母这般罚她,王妈妈是孙媳院子里的人,该是如何至少知会孙媳一声罢。” 魏老太太一拍桌子,横眉倒竖,腕子上的金镯子叮了哐当的震的桌子响:“长辈教训奴婢,轮得到你来说嘴,你院儿里的,刁奴欺主,残害西府的子嗣,实在可恶,我没把人捆了给人牙子发卖已然是善心,鸢娘,你性子软,没得叫奴婢都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了,今日,我便好好教教你,何为御下之术。” 魏老太太一番颠三倒四的话语,叫孟禾鸢凝了视线,僵硬着反问:“何为……残害子嗣?” 第九章 荒谬的想法从心底冒出,孟禾鸢视线不自觉递向了颜韶桉,希望他能替自己说上几句话,但,颜韶桉冷着脸,侧颜紧绷,周身缭绕了明显的寒霜。 沈氏捏着帕子,打圆场,做好人:“这不是你的错儿,昨日桉儿在流玉阁歇了,这王妈妈今晨竟背着你端了避子汤去,欺上瞒下、越俎代庖,实在可恶,西府断断容不得这样的刁奴在。” 孟禾鸢长睫轻颤,凝了视线:“避子汤……嫡子未出世,妾室承恩后是要喝避子汤,王妈妈错在何处。”她声音略快了几分,掷地有声,强撑了底气。 沈氏哂笑,轻瞥了眼她的肚子:“鸢娘,你莫要嫌我说的话难听,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是若是正妻无子,那还是早早的为夫君打点,开枝散叶才是,这长久的占着茅坑,莫叫外人说你一句妒妇,坏了颜府和孟府的名声。” 孟禾鸢气得发抖,实在、实在欺人太甚,喉头凉意漫了开来,泪意渐涌,胸腔起伏不定,但她又哑口无言,沈氏说的确实没错儿,他们一家子,这是打量着她好欺负,非把她往绝路上逼。 王妈妈憋着一股气,如何能看得这些妖魔鬼怪欺负她家姑娘,当即便要开口,却被孟禾鸢喝道:“婆母慎言,鸢娘自觉行事妥帖,二爷要纳妾我也没有说什么,如今这避子汤想来是误会,还望婆母莫要怪罪鸢娘。”孟禾鸢颤着声音道,她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希望沈氏和魏老太太能放过王妈妈,春缇在她身后用大半的身子撑着她。 梅臻儿柔柔开口:“姨母,此事想来是有什么误会的,您消消气,姐姐定然不是那般人。”,她一身水红色褙子,溜着头发,俨然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枉孟禾鸢头一日看走了眼,竟觉得她还那么几分气性在。 孟禾鸢深吸一口气:“梅姨娘规矩还得好好学,自家人面前我也就不计较了,若是出门在外,这般没了分寸,省得叫外人笑话。” “行了。”颜韶桉烦躁的低喝,打断了孟禾鸢:“日后……流玉阁的避子汤停了罢。”他声音低了下去:“母亲说的有理,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身子不好,是该叫旁人为西府开枝散叶了。” 梅臻儿显而易见的一脸喜意,孟禾鸢扯了扯嘴角,冷冷道:“但凭二爷做主,只是王妈妈从来都是听我的令行事,二爷若是有什么不满,还望冲着我来,莫要同她计较。” 她腰板素来直,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微微的弯了下去,王妈妈痛心极了,看着自家主子为自己弯了腰,恨不得当场头碰在柱子上,晕死过去。 颜韶桉定定的望着她,魏老太太眼瞧着也差不多了,孟氏到底是西府的少奶奶,今儿这事本就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碗避子汤,喝了便喝了,虽说她年轻时也是妾室出身,但因着是郡主张罗的陪嫁,出身可比这梅氏强多了,且她从未喝过避子汤,只因颜大老爷诞下后她才抬得贵妾。 但是孟氏不好生养确实是个大问题,棘手的很,魏老太太头疼的紧,这得顾着天平,拿捏把控着,不可捧着不能踩了。 “行了,一场误会,翠喜,把人扶起来,鸢娘,王妈妈你就领回去罢,今儿这事儿过去了,只是回去后还得耳提面命,不可再犯。”魏老太太淡淡发话。 翠喜走过去把跪在地上的王妈妈扶起来,王妈妈踉跄着:“谢老夫人、谢太太、二爷。” 她本就身形微胖,跪在地上走路都一瘸一拐,但仍旧回到了孟禾鸢的身后。 孟禾鸢屈膝:“鸢娘身子不适,先回去了。”,言罢她未在看颜韶桉一眼,转身离开了堂屋。 天色阴了下来,朝阳西斜,透过瓦片,闪着细碎的光,方才舌战一番已然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双腿酸软沉重,须得王妈妈和春缇扶着才能走动。 孟禾鸢咬牙坚持,王妈妈扶着她:“再等等,等老爷和大公子回来就好了。” 是啊,她还有父亲母亲,兄长阿嫂,孟禾鸢恢复了些力气,心里氲起了一丝慰籍,这虎狼窝容不下她,无妨,她大不了一纸和离书归家而去。 泪珠滚落了下来,孟禾鸢无声落泪,颜韶桉不值得她流泪,西府的一切也都不值得她流泪,唯一悼念的,是她那无辜的孩儿,她自私的想,孩子没有降生于她也是一种解脱,来日同颜韶桉分割时羁绊会浅些。 这般想着,愧意越发的深。 孟禾鸢受了寒,回了院子便头痛如绞,咳嗽不已,因着头痛来势汹汹,王妈妈肿着脸给孟禾鸢按摩太阳穴。 “过几日要去广昭寺,姑娘这身子可实在不成,奴婢等会儿就差人去东府说一声,您不去了。”春缇扶起她喂她喝药。 “不必,我歇几日就好了,郡主一片好意,还是莫要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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