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把桌上的饭都往姜厌的方向推:“所幸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何妙妙和二壮都还好好的,其他孩子说不定也还尚好,还来得及。” “我们一会儿就跟你去祠堂,你是要找族谱吧?” 毕竟族谱详细记载了蚕村的人口以及所有村民的生卒年。 姜厌:“算是吧。” 沈笑笑伸长胳膊够了个新包子。 她觉得现在的姐姐很像被老师提点后打了一百分的好学生,而她睡了一节课,根本不知道还考了个试。 吃完早饭,沈欢欢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人,像是黄纸剪的,用朱砂简单勾勒出了五官。 姜厌没见过这个,问她:“这是什么?” “茅山的纸人术,”沈欢欢说,“我跟程光交换来的,烧了招魂聚魄符,再念七次咒,纸人就可以与我共享五感,会最基本的动作,缺点就是不能说话,一撕即毁,被毁后我也会受到冲击。” 这个算是常识,但沈欢欢知道姜厌刚拜师不久,只因年龄比程光稍长才有的师姐名号,于是解释得很详细。说罢她补充:“等你懂基本的咒法后,何观主就会教你画符了,道系不同的人擅长的符不一样。你会画符以后我就跟你换,不和程光换。” 姜厌笑起来:“好啊。” 此时窗外的风声愈发大了,雨滴落在院子角落的柴堆上,以防柴木被淋湿,王桂兰来回搬着,村长低哑的咳嗽声不时从里屋传来。 时间不等人,沈欢欢没再说话,她拿出招魂聚魄符念起咒,直到手心里的平面纸人颤巍巍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她说。 整个过程十分流畅,趁着王桂兰收拾柴木,顶着风势刮起的嘈杂,三人遛出了门。 七点半,天色黑得宛若深夜,像一张巨型的可以吞噬一切的嘴。 “可是祠堂在哪呢?”沈笑笑有些茫然。 沈欢欢:“背靠为实,水抱宗门。祠堂靠山面水最为理想。” 姜厌思忖片刻,指了一个方向。 沈欢欢点了点头,于是三人迅速往目的地快步走去,路程实在不短,雨滴不断砸在伞面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三人头顶击鼓。 十五分钟后,三人停在了祠堂门口。 眼前的祠堂并不大,红木匾稍有变形掉色,但门口的台阶很光滑,没有丝毫杂草,显然经常有人来打扫祭拜。 “走吧。”姜厌先一步收了伞,踩在了石阶上。 沈欢欢紧跟其后,沈笑笑像是有些迟疑,她揉了揉太阳穴,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含在了嘴里。 祠堂是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跨进大门后,直面的就是一个粗壮的木柱,上面有五副抱柱联,姜厌扫了眼,又看向内柱,内柱上是一副楹联:“思贻父母令名,祖宗明命如闻。” 三人没在前堂呆太久,确认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后,几人就走向了后堂。 后堂上挂着“佑我后人”的牌匾,堂外摆满了诸类药材,用盒子装得极为规整,昨晚王桂兰送的应该就是这东西,而这里堆积的数量远超村长院子里的,全村积攒的药材大概都在这儿了。 时间很紧张,按照节目要求,纸人的存在不能被发现,而这就需要三人速战速决。 “现在进去?”姜厌问。 如果真遇到什么事,姜厌是不敢冒然出手的,毕竟灵体能不能挨住她的攻击还是未知数,所以她还得倚仗双胞胎,尤其是看起来很有门道的沈欢欢。 谁知沈欢欢看向了沈笑笑:“笑笑,怎么样?” 沈笑笑点了下头:“我有些不舒服,刚才在门外就…” 沈笑笑对灵体的感应很强,否则也不会擅长请灵上身,一般只要她没感到不舒服,现场就不会出现危险,姜厌很快明白过来沈笑笑的意思,沈欢欢自然也明白了。 “保护好自己。” 沈欢欢站在了两人身前。 她轻吁了口气,用食指和中指捏住一张符,确认稳妥后,缓缓推开了大门。 第15章 四缺一 后殿的布置很寻常。 寻常的龛, 寻常的牌位,寻常的置柜。 但这时候的寻常更让人不安。在灵体大概率存在的前提下,一切的平静, 都像是天翻地覆的前奏。 沈欢欢谨慎地看过四周, 许久,她先一步踏过了门槛。大门并没有在她身后倏然关闭,她的背脊稍稍放松,侧过身:“暂时没问题, 你们也进来吧。” 屋内的光线相比于门外更加暗了, 姜厌进屋后, 摁开了手机显示屏。微弱的光亮一一扫过堂内布置,她看着前方的景象, 夸道:“还挺虔诚。” “是啊。”沈欢欢轻声回。 从几人的角度看, 牌位在微弱的光下像是擦了油,不落尘埃。沈欢欢指尖还捏着符,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正中央的牌位前,看向牌身,上面写着“孙七载”三个字,主供奉有四个牌位,无一不姓孙。 看到这,谁都知道有问题了。 祠堂主供奉的是村内先祖, 既然姓不变,村内又只有这一个祠堂,那就不是多个姓共同供奉一个祠堂。 答案很清晰。蚕村的祖上是姓孙的,这个村是共祖。 然而三人知道的村民里, 无一姓孙。 沈欢欢思忖其他缘由:“蚕村大多人可能已经不拜祠堂了,这个祠堂只受村内孙姓的住户供奉。”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说辞。毕竟昨晚王桂兰曾拿着供品出门, 而堂外的供品量巨大,不可能是几个单户能拿出来的。 既然如此,其他姓氏的人为何来拜孙式祠堂? 族谱或许可以解答这个问题。想明白这点后,三人几乎同时看向四周,按理说族谱应该摆在明眼处,但三人一时都没有看到,于是迅速散开来,在可能放置族谱的地方找起来。 沈笑笑走向放置牌位处。 这里已经被沈欢欢找过,以防遗漏,她再次仔细地看过牌位以及牌位底下的置柜。 在看过两个主供奉的牌位后,沈笑笑拿起那个刻着“孙七载”的牌位。 这个牌位实在是太干净了,被擦得仿佛如一面镜子,手机的光落在上面,能清晰得看到自己的脸。 沈笑笑盯着牌位上的自己看,上面的她眉心微蹙,和自己对视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这个场景实在新奇,沈笑笑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她就那样看着,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了丝异样。 她…的眼睛是不是没有眨过? 沈笑笑赶紧眨了眨眼,牌位上映照的自己也跟着眨了眨眼,一切如常。沈笑笑长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奇怪了,竟然会以为这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又会是谁呢? 沈笑笑眯眼笑起来,她把牌位放回原处,最后瞄了眼牌位,只见牌位上的自己面无表情,只有眼珠挤到了眼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沈笑笑的手狠狠一颤,倒退了一步,等缓过神再次看过去,牌位上的脸已经恢复原样。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笑笑晃了晃头,她一定是被这里的氛围吓到了,但这没什么好怕的,不说姐姐手里拿着师父给的足以保护三个人的符,单是她自己也有保命的手段。安抚好自己,她继续检查起其他地方,心里有些不安,但也没当回事。 她拿起了最后一个牌位。这是一个叫“孙百部”的人。 牌位前依旧亮滑,牌位后有些毛躁,像是刻了什么东西。沈笑笑把牌位翻过来,只见上面刻了一只眼睛,还有些线条,很像水流。 这不对劲。 牌位后不应该有这个东西。沈笑笑很确定。 她连忙就要叫另外两人,但还没开口,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沈笑笑不以为意地抓了一把,掌心顿时沾了些什么东西,毛茸茸一团,光线有些暗,沈笑笑没看清,但大概是蜘蛛丝。 她一边叫着两人,一边对着牌位摆弄起自己的脸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脸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沈笑笑烦躁起来,她大力撕扯着脸上的蜘蛛网,直到无穷无尽的网状物溢出了手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沈笑笑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亮, 过于亮的光线让她一时睁不开眼,沈笑笑努力眯起眼仔细瞧,只见肉粉色的皮肤纤维在她掌心撑裂,就像一张富有弹性的蜘蛛网,粥一样的血块不断从她的脸上落在掌心,血花崩开,咕嘟咕嘟冒着泡。 她的手上是她的脸。 这个认知让沈笑笑尖叫出声,她踉跄着向后倒去,摔倒前的最后一眼,是面前的牌位。 上面刻着的,分明是“沈笑笑”三个字。 . 沈笑笑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靠在沈欢欢肩头,胸前的护身符发着微弱的光。她的脑子有些懵,一时分不清刚才与现在哪个是梦。沈笑笑迟钝地回忆着刚才的情景,猛地打了个寒颤,迅速抬头看向那个牌位。 上面的“孙百部”很清晰。 不是她的名字。 不是就好…沈笑笑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沈欢欢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没有催促,但沈笑笑还是尽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它是恶意的,”沈笑笑的声音很笃定,“我感受得到,姐,它想害我,是恶鬼。” 姜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先前一直围着我吓,这次怎么换成你了?” “我也不...” “大概因为你看得太仔细了吧。”姜厌又说。 沈笑笑愣了愣,她几乎立即就想起了牌位后面的画,连忙说:“牌位后面,那个眼睛和水流的简笔画!” 姜厌转身把主供奉的四个牌位拿了下来,果不其然,每个牌位的背面都有不同的花纹,之前姜厌在查看别处,沈欢欢只看了牌位正面,只有沈笑笑关注到了背面。 姜厌又去看了看其他被供奉的牌位,确定每个背面都有花纹后,她全部抱到了地上,蹲在地上拼起图来。 沈笑笑缓了缓,她并没有长久陷进恐惧的情绪里,而是尽力去帮忙。三人比对着所有牌位背后的线条,用最快的速度拼凑着,一时都没有说话,祠堂内十分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时,姜厌忽然开了口:“目前来看,村内最起码有四个鬼。” 沈欢欢抬起眸:“四个?” “嗯,有三个鬼可以自由活动,它们曾联合给我制造梦境,那时我没感到很强的攻击性,它们更像是只想把我吓走。”姜厌找到了两个都刻着眼睛的牌位,一左一右放好,继续道,“进入祠堂后,它们的恶意突然变大,表现出攻击性,大概率是不想让我们发现祠堂里的某些信息。” “另外那个鬼情况不一样,它更像是被困在哪里。蚕茧上的信息就是它传递的,它想让我们发现村内的关系,进入祠堂。” “它们的目的是相悖的。” 沈欢欢沉默片刻:“感觉前三个是助虐者,最后一个是受害者。” 姜厌不置可否。 她专心致志变换着数十个牌位的位置,速度飞快,就在双胞胎还在比对线条位置时,姜厌拿过了她们手里的牌位,在地上摆好,站起了身。 “我拼好了。” 姜厌把手机亮度开到最大,俯视着地上所有牌位组成的画。 这是一个束着道髻的长须老人,面容慈祥,那些被沈笑笑当作“水流”的线条,其实是他的胡须。 姜厌知道这个人。 赤溪女帝的陪葬品里,就有这人的《千金方》。 “孙思邈。”她说。 直播间有人做了解释 三教发展至今,弟子虽然统称为通灵师,但双胞胎与程光都是归宗道教的,严格上是道门天师,自然对教内神仙很了解。 “这个村原来信奉药王,怪不得用药材当供品。”沈笑笑也站起身,因为身高问题,她蹦了好几下试图看清画像的全景。 沈欢欢想得更深些:“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药王供奉了,而且供奉得如此隐晦,像是在用神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厌随口道:“镇压。” 沈欢欢也想到了这点:“应该是,那个传递信息的鬼应该就被困在祠堂某处,她引我们来是想让我们把她放出,但镇得越狠,怨气越重,现在情况有些糟糕。” 沈笑笑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就算它给过我们提示,也不保证它还有人性,也无法断言它出来后不会怨气暴走,所以咱们还是先找族谱吧,说不定还能知道被镇压的鬼是谁呢。” 姜厌同意了这个说法。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族谱,确定村内是否是近亲结婚,再找上面有没有二壮的名字,虽然被拐儿童也可能上族谱,但如果族谱上有同辈分的其他小孩,却没有他,那蚕村拐卖儿童就是八九不离十。确定这以上两点,就可以缩小近年被蚕村镇压的鬼怪范围。 毕竟倘若不是问心有愧,不是心里有鬼,村子为什么不去求助正经通灵师除鬼,而是选择独自镇压呢? 三人再次找了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沈欢欢找得尤为仔细,最后在门边的一块松动红砖下,她找到了族谱。 这是一沓非常厚的纸张,填满了两个拳头高的空间,密密麻麻的小字遍布其上。大概是年代久远而且被水泡过,不仅纸页松动,近乎一半的字都已经晕染开,但所幸后面的数十页的字迹还是清晰的。 三人从清晰的纸张开始看起。 「大水祸国,殃及我族,族谱残缺,血脉断连。今孙氏第五十二代家主孙七载,重补孙氏族谱。」 这句话的撰写年代是十九世纪末,距今已有百余年。 其后是一份崭新的族谱,以孙思邈为祖,之间人物多有空白,直到五十代左右才代代清晰。 沈笑笑恍然:“原来这是两份族谱,只是一份被大水泡了,一份是重编的,就是第一份已经成了废纸,分辨不出村民到底是不是孙思邈直系子孙…” “无所谓。”姜厌说。 的确无所谓,这份重编的族谱已经说明了蚕村供奉药王的原因。 沈欢欢坐在姜厌身边,往后继续翻着重编的族谱,刚才三人看到五十代就停止了,而她们要找的线索在五十二代以后。 三人都凝神看去,族谱上记载的很详细。 第五十二代,孙七载。 孙七载长子,孙戊。 孙七载长孙,孙寒又。 孙七载曾孙,孙百部。 至此,四个主牌位已确定身份,之后的族谱上,详细记载着孙百部的子孙,从时间上推断,这些人应当还活于世。 姜厌身子前倾,把手指放在了“孙百部”三个字上,而后手指缓缓下移,指向了他的儿子“孙尚年”,紧接着,又直线下滑,落在“孙保民”身上。 孙…保民? 沈笑笑眨了眨眼:“王保民?是他吗?” “嗯,”姜厌回,“王保民叫村长年叔,村长应该就是孙尚年,也就是他父亲。” 说罢,姜厌的手指继续下滑,王保民的下方,一片空白。 族谱的意思很明显,王保民并无子嗣。但按照二壮的说法,王保民明明有个儿子,叫王孙,几个月前死于溺亡。 老一辈习俗,女子不入族谱,男子六岁或十岁就可入,王孙已经上了小学,最起码过了六岁。 那么这个村会是十岁入族谱么。 姜厌看得很细,终于,她指向了一个名字。 孙良佐。 这个名字沈欢欢也有印象,这是程光提到过的,他在溪水边遇到的放纸船的小男孩,七岁,叫“徐良佐”。 所以这个村是六岁就可以进族谱的,只是有的人不能进去,进去的人乱了姓氏。 姜厌忽然有些想笑。 她没再多看,径直把族谱翻到了最后几页,这几页上,记着孙氏族训。 力可透纸,字字动容,情真意切。 「天灾人祸,族谱浸污,我族不族。从五十二代起,孙氏子孙应坚守此地,不可外迁,不得外娶,不可外嫁,守佑血脉,代代相连。」 「如蚕如茧,纯洁坚固,执守坚贞。」 「孙七载,清同治甲子年。」 * 沈欢欢紧抿着唇,可以看出来,她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受。 但无论如何,事实都已经很明显。蚕村诸人的确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拐卖儿童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实。 目前摆在三人面前的,是族谱里的姓为什么与大家平时用的姓不一样。 但这或许也不是问题,因为实在太好猜—— 蚕村虽然偏僻闭塞,但并不是无法被找到,国家知道这个村的存在,甚至还给这个村配置支教老师以提高村里孩童的素质,如果全村无论男女老少都姓孙,旁人单是听名字就能发现这个村的问题。 所以平日里的姓氏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只有族谱里的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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