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处筒楼,坐落于城市边缘一片等待拆迁的街区里,周遭街道狭窄,大中型巴士很难进入。 司机在导航的误导下,绕了三圈才找到合适的路,另一边,江语情见时间差不多了,分发摄像头,开了直播。 “各位通灵师大家好,欢迎来到超自然管理局首次推出的官方通灵节目,《红枕》。” 说罢她把镜头转向车厢内,在每人身上停留了三五秒后,取景准确定在林鑫九身上,“根据多方投票情况,熊安在第一期被淘汰,林鑫九作为新的参赛成员加入本节目录制。” 熊安被淘汰完全在观众意料之中。 毕竟是竞技节目,讲究的是任务贡献度。熊安作为养蚕户,除了让几人合理进入蚕村外,对任务本身并没有突出贡献。 而林鑫九的加入就让部分观众惊了一惊了,直播间的讨论很热烈。 ... … 直播间的评论区风向完全两极化,代表了如今超自然管理局的两大阵营。 但有讨论度才有关注度,江语情扫了眼评论区,继续道:“这次的任务地点在安平市边缘的筒楼,两个月前这里的能量出现紊乱,管理局第一时间就派了两名人员过来解决,但是…” “两名通灵师只有一位回到了局里,另一位五感尽失,已经退出了管理局。” 姜厌眸光一动,想起了刚才沈欢欢跟她说过的话。 但江语情并没有多说,她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机,划开,引入了今天的主题。 “这是一周前,安平市警方收到的一通报警电话。” … [滋——] “你好,这里是安平市公安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录音里传出警员严肃认真的声音。 对面起先是杂音,很快,一个含糊的女声在电话中出现,她大口喘着气,浑身像是在发抖,牙齿交错咬合的声音很清晰,“我看到了,我又看到了….” “您看到了什么?”警员问。 “…有人在玩跷跷板,”女人的声音惶恐无比,暗藏着巨大的恐惧,“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穿着红裙子,她在玩跷跷板!” 警员明显不太明白这件事的报警理由:“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没有回这句话,她像是有些希冀似的,小声问他:“我偷偷问你哦…” 警员:“好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女人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东西,“如果跷跷板上只有一个人,那… 它可以动吗?” 警员沉默了几秒,回道:“似乎不可以,应该是有人坐在女孩对面。” “我就知道——”女人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救我你们快来救我!!”伴随着警员担忧的询问声,女人的尖叫愈发惊恐,突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起,女人癫狂的声音戛然而止。 [咯吱...咯吱....] 女人的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呜咽声,挣扎的动静很大,像是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半分钟后,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男人彬彬有礼的声音:“抱歉,我的妻子又发病了。” “跷跷板上已经没人了。” 第20章 电话 听完录音, 车内一时有些安静。 那句密集而崩溃的“我就知道”,让人后背发麻,像是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往毛孔里钻, 痒得出奇。半分钟后, 程光舒了口气,他抓了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笃定道:“以我多年直播经验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是死了。” 江语情:“为什么?” “很明显啊, 咀嚼声响起的瞬间, 女人就不说话了, 而后就是被捂住嘴的唔唔声,剧烈的喘气声, 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程光接过江语情的手机,又放了一遍录音, 确定道,“没错就是这个顺序!很像她在打电话途中被什么东西捂着嘴,一口一口吃掉了。” 江语情抱胸问他:“那女人的丈夫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程光:“吃人癖,或者恶鬼!” 江语情有些无语地收起手机,“谢谢这位直播时长半年的选手的发言。” 她没再理程光,而是站在车子正前方, 面对着所有人,也包括摄像头,缓缓道:“由于女人报警全程没有说明自己的地址,没有提供现场情况, 对话内容也过于奇怪,所以警方无法出警。” “但根据多年经验, 接线的警员还是第一时间进行了回拨。在第一通电话结束半小时后,女人接起了电话。” 江语情面沉如水: “她不仅还活着,情绪也十分稳定。按照电话里所说,这个女人是一位恐怖小说作家,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经常会在现实里幻想出她小说里的剧情,而穿红裙的女孩正是她不久前写出的情节。” “至于咀嚼声,则是她在恐惧之下,咬紧牙关,牙齿上下颤栗的哆嗦声,挣扎声与重物落地声,是她捂着嘴倒退时撞倒杂物的声音。” 沈欢欢:“这个说法似乎没什么问题。” 江语情:“是的,于是该事件到此结束,没人再去追究——如果她没在六天前去世的话。” 程光抽了口凉气:“死了?!” 江语情:“嗯,被邻居家的狗咬死。右胳膊和大腿被啃得精光,她的丈夫晚上下班回家,在家门口看到了妻子残缺的尸块和滚落在门口扫帚边血淋淋的头,第一时间报了警。” 空气凝固了一瞬,这种死法实在是过于血腥。程光一股寒气窜上脑门,狠狠哆嗦了下,姜厌冷眼瞥向程光,不理解胆子这么小竟然还能捉鬼。 该说的都说完了,江语情捋了下时间线,总结归述: “半年前,也就是去年十月十四,筒楼发生火灾,顶楼住户被活活烧死。今年一月,管理局测出该处能量出现紊乱,当即派出两名通灵师执行任务,任务成功,顶楼住户的灵体被抹杀,筒楼能量恢复稳定。” “一周前,筒楼能量再次发生紊乱,能量紊乱不久,公安局接到女人报警电话,电话内容涉及红裙女鬼,无从得知这件事是幻想还是真实,报警三天后,也就是六天前,女人死亡。” “所以本次任务有二:一,确定筒楼能量再次紊乱的原因,二,判断女人死亡是否与鬼怪有关。”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姜厌抬起眸:“这次我们是什么身份。”她问出最有可能的答案:“警察还是新住户?” 这两个身份各有优缺。警察调查起来名正言顺,可以强制要求嫌疑人配合调查,但距离感太强,且容易让心怀鬼胎的人警觉。新住户可以私下调查,通过拉近和原住户的关系,获得隐藏线索,但线索的真实性和完整性都无法保证。 两相结合才是最优解。 只是不知道超管局有没有能力给大家弄来警察的身份。 姜厌望向江语情,江语情立即做了回应:“都有。马上会安排抽签。” 姜厌重新垂下眼睛,从包里拿出张白色卡纸写了几个字后,慢条斯理吃起不久前从沈欢欢那里蹭到的早饭。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 * 这里距离安平市最大的垃圾焚烧场只有不到一公里,姜厌等人下车的时候,臭气远远飘来,虽然称不上臭气熏天,但烦就烦在躲无可躲,淡淡的腥臭味怎么挥都挥不散。 姜厌闭了闭眼,表情有些难看。 “——喏,给你,”沈欢欢把一沓白色口罩塞进姜厌怀里,“我和笑笑出远门会带很多口罩,正好用上了。” “谢谢,”姜厌接过口罩,撕开包装,随意问道,“你们平时准备这个干什么?” “遮丑呀,”沈笑笑插进话题,笑嘻嘻地说,“因为我和姐姐太白了,有些吓…人嘛,就像女鬼!为了防止吓到路人,特别是别给小朋友带来心理阴影,所以我们平时逛街什么的都会戴口罩的!” 姜厌戴口罩的动作一顿,平铺直叙道:“不像女鬼。” 女鬼应该没她们这么白。 拿人手短,姜厌戴好口罩后,又宽慰道:“也不吓人,很好看。” 沈欢欢低头笑了下,沈笑笑眼睛也弯弯的:“我知道,姐姐说你之前还夸我们了!” 姜厌不记得还有这么一说。沈笑笑读懂了她的面部表情,当即说:“说我们像雪花啊,你怎么忘了!” 姜厌想起来了。 当时是进蚕村的第一晚,她和沈欢欢在床上睡不着,聊了会天,那时候她说沈欢欢的肤色很像雪。 这也算夸奖?姜厌挑了下眉,但她的思绪很快就到了别的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在蚕村并没有戴口罩。” “是啊,到的时候太晚了嘛,”沈笑笑心直口快道,“后来白天的时候我都戴上了,姐姐又让我摘下来了——她说王保民凶大家,有几个村民还老看你的大长腿,很是猥琐,吓吓无所——” “唔唔——!!” 沈笑笑疯狂卖姐的嘴巴被桎梏住。沈欢欢温柔的眸子罕见露出了尴尬神色,“别听她瞎说,我从不这样,原话才不这样。” 沈笑笑左扭右扭试图逃离亲姐魔掌。 姜厌看了双胞胎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说不清是漠然还是审视,但瞬间就掩饰住了。她朝前走了两步,从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 “好了好了,”她说。 姜厌像撵小鸡仔一样分开两人,沈笑笑转瞬挽住了她的胳膊,嘴巴嘟起来,粘人得很:“谢谢姜厌姐,啵啵!” “………” 姜厌迅速后仰,手上动作先于大脑,光速把两人又拍在了一起。 空气凝固半秒,姜厌无事发生般又挽回了沈笑笑。 “你和我一间房吗?”她问。 沈笑笑努力从姜厌刚才嫌弃的动作中走出来,理所当然道:“当然啊,组里只有咱俩是女生,你不和我睡还想怎样,自己单独一间房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豪气万丈地拍了拍口袋,“别看你上次一刀一个王保民,但还是新手呢,肯定没法好好保护自己!我护身符贼多贼溜,保证把你保护得密不透风,你就负责动脑子!” 姜厌不置可否。 她又看向沈欢欢:“我们留个号码吧。” “好。” 大巴载着沈欢欢与赵崇离开后,扮演新住民的四人拉着行李箱走进筒楼的铁门。筒楼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而后迅速走向衰败,如今城市里已经几不可见。 迎接四人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婶,扎着粉绿相间的花领巾,烫着不太成功的羊毛卷,臃肿的身材完全没有干扰到她的行动力,见到四人后,她健步如飞地迎了上来。 “你们就是新搬来的啊,”胖大婶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道,“这里好久没人来喽,我是负责这儿租客的,叫我王婶就行。欢迎欢迎。” 姜厌捏了捏鼻梁,把口罩压得更贴脸了些。本想进楼后,空气中的异味会更淡,谁曾想虽然臭味几乎没有了,但腥味却更重了。 王婶注意到姜厌的动作,解释道:“一楼有户是卖鱼佬,脾气臭得很,说了几次让他收拾干净点也不听,不过咱们楼里虽然味道大了点,房租绝对是安平市最便宜的——诶,我看你们这打扮…不像这儿的租客啊?” 她打量起四人的穿着来,节目组为了保密,没有提前说明目的地,所以四人的打扮都是按照平日里来的,单说林鑫九,一身名牌加上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身价万有余,怎么看都不是住逼仄又满是腥味的筒楼的人。 程光往王婶跟前走了两步,笑嘻嘻地搭话:“阿姨,您别看这商标挺显眼,”他指了指自己外套上的对勾标志,苦大愁深样,“都是撑面儿用的,地摊货,要不是饭都快吃不起了,我们也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租房啊!” 可话虽这么说,衣服的布料却是能看出好坏的,这几个学生看起来可不穷。王婶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仔细瞧了瞧四人,突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笑容就像八杆子才能碰着的远房亲戚听说你与八年男友在订婚前分手,结果你转头就跟刚毕业帅气男大学生闪婚。他们来到婚礼现场,捂着嘴,偏着脸,四下偷摸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他们嘴边的笑应该和王婶的一模一样。 姜厌目光微动。 王婶的笑容逐渐促狭:“哎呦呦,有啥不好意思的,处男女朋友嘛!”她大拇指冲自己点了点,“我可见多了像你们这样的小年轻!甭害羞,放心住!” 沈笑笑满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她云里雾里道:“男女朋友?” 王婶“嗨”了声,把钥匙丢给了姜厌和沈笑笑:“是啊,楼里也有对小情侣,偷跑出来的,就像你们这身打扮…自由恋爱嘛,我可开明得很。” 说完,她咂巴了两下嘴,面上的表情很明显没她说的那么开明。 姜厌没说话,沈笑笑可是急了:“不是啊婶婶,你说啥呢,谁和谁恋爱呀,我和她才是住一间屋的!”她指了指自己和姜厌。 “我们才不是……” 话音未落,呼的一声,沈笑笑甚至没反应过来,她手里的钥匙就被林鑫九一把扯了过去! 沈笑笑踉跄了下,失声道:“林——” 哐当! 矿泉水瓶被林鑫九砸在地上,瓶盖受力崩开,没喝完的水飞溅出去,喷的到处都是,沈笑笑被吓得一激灵。 林鑫九把钥匙攥在手里,阴沉的眼神扫过每个人,半晌嗤笑了声。 “真能废话啊。” 沈笑笑跳脚:“又不是不给你,你干嘛抢钥匙呀?”话音刚落,林鑫九狠狠踹向身侧堆放的铁板,轰的一声,最上方的铁板摔落,巨响震得地面仿佛晃动,顶着众人或震惊或冷然的目光,宣泄完情绪的林鑫九转身上了楼。 场面一时很是安静。 过了一会儿,程光抓了把头:“阿姨,您再给我把钥匙吧,真不是情侣,两个女生租一间房,我和刚才上楼的那个男生一人一间。” “好,好….”胖大婶嗫嚅着,她刚才被林鑫九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现在都在耳鸣,但反应过来程光的意思后,她忙不迭点起头:“好,好嘞!” 多租出一间屋子呢。 王婶喜不胜收地扒拉起沉甸甸的钥匙串,“喏,给你这个。”她把一把标着房间号的钥匙递给程光,程光刚要伸手,姜厌叫住了两人的动作。 “按照常理,我们是能挑房间的吧。” 姜厌问:“这里空房看起来挺多的,难道是不能挑吗?” 胖大婶的动作僵在半空,半晌,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哎呀,能挑能挑,你这小姑娘,你们刚才也没提不是?别看这儿空房多,能住人的也就七八间,我都是把好房间给你们的!” 姜厌:“谢谢,不过我还是想先看房间。” 姜厌何止是没学到穿墙术,只要跟道术有关的她是一个都不会,而且这辈子都学不会。一点灵光便是符,世人枉费墨与朱,施术画符所需要的“灵光”,即人先天具有的与天相通的“气”。天是公平的,它给妖的是永生的生命和伴随神识而生独一无二的能力,它给人的是亲和于天道,寄存于人体的“气”。只要反思己身,积极修炼,人就可“冲气以为和”,确证天人合一,在轮回中不忘不灭。 ——所以姜厌虽然受过皇陵龙脉千年加持,妖力雄厚无比,几乎可以挥手间杀死任何她想杀的,但她永远学不会画符与术法。 这也是姜厌必须在通灵节目里结交帮手的原因。她需要有人帮她完成表面上的,与符文术法有关的所有东西,让她不至于因此而淘汰——她是要尽全力晋级的,这是她答应过何清源的。 “带我们去看房间吧。”姜厌示意沈笑笑把钥匙归还给王婶。 王婶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闭合在一起,像磨损老旧的靴皮,“我给你们的房间真是这里条件最好的,你这丫头咋还不信嘞。” 程光打哈哈:“忆苦思甜,忆苦思甜,我们喜欢在困境里磨练出向上的勇气!阿姨!” 王婶:“…….....”这年头真是啥人都有。 * 安平筒楼共有七层,每层有个公共厕所,除此以外都是住宅户。一层十二间房,每间十二平米,和高中住宿间差不多大。 王婶走在前方,三人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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