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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装潢绿化并不很差,四面楼栋环绕着中间一个精心打理的小花园,贴在最幽静角落的楼栋修得要高档一些,正门侧方还垒了一个条状的小池塘,荷花游鱼都有,看着比其他楼栋的条件要好一些。 “906的病人就住在最里面那栋。” 疗养院的负责人带着白柳穿过小花园,一边快步走一边介绍:“这附近有两家医院和我们合作,医院的病房常常不够,而且病房也不舒适宽敞。” “有些经济条件不错病人不想住病房,如果愿意支付疗养院的住宿费用,就可以自己转到我们这里的疗养院来。” “906的病人就是这样转过来的。” 疗养院的负责人说:“这位病人的医生告诉我,病人的疾病情况不算紧急,没有发生任何的器质性病变,纯粹是自身心理问题。” “医生说病人排斥一周之前发生的事情,排斥以前的回忆,所以才不愿意想起,药物对病人起到的作用比较有限,更需要在比较宽松的环境里长期疗养身心,慢慢恢复,所以把他推荐到了我们这里。” 说着,这位负责人神色复杂地仰头看了一眼这栋掩映在树丛里的大楼: “但对这位病人来说,能把一切都忘了,或许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吧。” 白柳看向负责人:“在这样的地方长期疗养,需要不少费用吧,谁为他支付的?” “他自己。”负责人回答,“906的病人父母亲眷都没有了,他继承了大笔遗产,足够他在我们这里待几十年了。” “他有一张专门支付我们这里费用的银行卡,我们每月在上面划钱就可以了。” “而且好像他自己也有搞一些营生,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好像是网上的游戏什么的,每个星期银行都有不少钱入账,但问他钱是从哪里来的,906的病人自己也迷糊,说不记得了。” 负责人解释:“因为这位病人只能记得一周之内发生的事情,所以上周的钱从哪里来,他一直以来都不清楚。” 白柳了然地点了点头。 每周一次,这个频率很明显是杜三鹦在游戏里赢来的积分转账入户了。 负责人带着白柳他们坐上了电梯:“因为这位病人因为记忆只有一周,认知程度有问题,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恐慌害怕,希望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保持安静友好,不要吓到他了。” 电梯到了九楼,负责人带领白柳一行人穿过走廊,走到拐角,停在了906的房门前。 门里传来了一种腔调很奇怪的弹舌叫声:“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牧四诚疑惑:“这是……鸟叫吗?” “哦!差点给忘了!”负责人在开门前一拍脑袋,转过头来抱歉地和白柳说,“忘和你们说了,906的病人养了一只鹦鹉。” “???”牧四诚满脑袋问号,“他养鹦鹉干什么?!” 负责人道:“906的病人因为只有一周记忆,他就时常想记录下自己一周前做了什么事情,但疗养院这边为了避免病人伤害自己,是不供给精神患者尖利物品,所以我们无法提供给他笔。” “然后他就养了一只鹦鹉来教它说一些关键词,借以提醒自己一周之前做了什么。” 牧四诚十分迷惑:“你们不提供电子设备的吗?比如手机之类的?让他用手机备忘录记啊。” “我们提供。”负责人摊手,“但这位病人一周之后就会忘记自己的开机密码,任何信息都不记得了。” 牧四诚:“……” 负责人无奈:“我们这里是专业的疗养院,不允许帮病人记录任何关于密码的信息的,这涉嫌侵犯隐私了。” “而暴力开机,手机里面的所有原始数据都会消失,我们还建议用过录音笔,电子画板等等设备,但906的病人在失忆之后对自己的声音和绘画的认知度也降低了,他无法相信这些就是一周之前的他记下的。” “比起这些电子设备,病人更相信自己的宠物。” 负责人叹息:“本来我们也不准养鹦鹉的,但在询问医生之后,医生觉得饲养宠物可能可以改善他的认知情况,最后就不得不同意了。” “但鹦鹉没有养在室内,是挂在室外的阳台上的,所以还好。” 负责人说完后,轻声叩响了门:“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静了许久,才传来鹦鹉奇特又礼貌的回答声:“请进。” 负责人推开了门,空荡荡的病房里阳台窗户打开,纱窗飘荡,鹦鹉矜持地单脚站立在单杠上,但床上和敞开的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 牧四诚四转脑袋:“???人呢?!” 白柳和刘佳仪的目光都停在了床边沿。 负责人习以为常地叹气,然后蹲下身来看向床底,轻言细语地说:“――杜三鹦先生,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牧四诚不可置信地弯下了腰,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杜三鹦居然躲在了床底! 身材瘦弱的男生抱着被褥和枕头缩在墙角,半张脸都被挡得看不见了,膝盖很没有安全感地曲到胸前,只从被子边缘很警惕地露出一只眼睛,眼镜被耸到眉毛上去了。 “我不认识你们。”杜三鹦小小声地说。 他又往里缩了一点,很明显不会轻易出来。 负责人头疼地拍了一下额头。 白柳躬身道谢:“麻烦了,能让我们和他单独聊聊吗?” 负责人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有什么事叫我吧,不要太吓到他了,他最近应该记忆刚刚清零过。” 在负责人离开之后,牧四诚眼睛一亮,袖子一捋,磨拳搽掌伏地就想把杜三鹦给扯出来。 杜三鹦当年靠着毫无道理可言的运气死死地压他一头,抢他不少战利品,还老是在他面前装无辜的仇,牧四诚还记着呢! 虽然觉得这家伙也蛮惨的,但人家既然都摆出了这副可怜巴巴求欺负的样子,不上手搞两下两下,牧四诚觉得都对不起自己! 结果牧四诚的手刚一伸进床底,杜三鹦受到惊吓到般的“啊”了一声,床就应声而倒,塌了一个角,断开的架子正正好压在牧四诚的手上。 床边的输液架也跟着倾倒,眼看就要插向牧四诚的喉口。 唐二打眼疾手快地稳住了架子。 牧四诚惨叫一声,飞速地扯回了自己的手,一边跳脚一边呼呼地吹自己被砸得通红的手掌。 他惊悚地看着那个突然断裂的铁栅栏床:“这尼玛也能断的吗?!” 刘佳仪目露怜悯:“杜三鹦可是幸运百分百,你觉得你能强行地把这样一个人从床底扯出来吗?” 她看向那张床:“只要他自己不想出来,今天就算是地震把我们都埋了,杜三鹦也会是没事安安稳稳待在床底的那个。” 牧四诚无语地甩被砸得红肿的手:“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刘佳仪斜眼看他:“总要验证一下嘛,看你挺积极的。” 牧四诚:“……” 聪明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柳蹲下,他双手搭在膝盖上,和床底的惊恐未定的杜三鹦平视着,然后略顿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握住床栏,俯身钻了进去。 “!!!”杜三鹦吓得疯狂蹬腿往床里躲,直叫,“你别过来!会受伤的!” 白柳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旁边,侧过头微笑看向杜三鹦:“所以你躲在床下不见任何人,不是因为胆小,是因为害怕靠近你的人受伤,是吗?” 杜三鹦怔怔地看着白柳黑色的眼睛,他缓慢地松开了包裹自己的厚厚被子,好像受到某种超出自己常识内容震撼一般,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白柳,结巴道: “……你,你没事?!” 白柳友善地伸出手:“或许我该说初次见面,白柳。” “――你遇到过一次的游戏玩家。” 杜三鹦呆呆地盯了白柳一会儿,似乎确定了白柳真的不会因为靠近他而受伤之后,才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很轻地点了一下白柳的手心就收了回来,小声回复: “……据说我叫杜颖,我床头的病人牌子是这么写的。” 白柳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将整个身子转了过去正对杜三鹦,又靠近了他一点,温和浅笑,低声细语:“你曾经帮过我,我们能出去谈谈吗?” 杜三鹦将信将疑地打量白柳许久,似乎确定了这个靠近自己的人真的不会出任何事之后,才犹豫地把手放在了白柳手心。 “好,好的。” 白柳顺着杜三鹦把手放入他掌内的力道往外一拉,推开已经坍塌掉的床,直接就把杜三鹦从床下拉了出来。 出来之后,杜三鹦下意识地和白柳拉开了距离,他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双手紧抱胸前,弓着背缩着脑袋,整个人都是一种很抗拒外界的紧绷姿态。 一看就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和任何人交流过了。 白柳从善如流地和他拉开了距离,退到一个让杜三鹦没那么约束的位置,开口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们在一个游戏里见过,你还帮了我不少忙。” 杜三鹦转过头来正对白柳,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我,帮你?” 白柳微笑:“是的,你帮我了很大一个忙,这次也是来求你帮忙的。” “还望你看在我们过去是朋友的份上,伸出援手。” 杜三鹦的眼睛瞪得溜圆:“……你是我的朋友?” “当然。”白柳轻描淡写地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身份,他貌似怀念地望着杜三鹦,浅笑,“――如果不是当初你忘记了我,对我不闻不问,我一定会追着你一直玩游戏的。” 白柳仿佛寂寞般地垂眸,遗憾地叹息:“可惜,在一场愉快的游戏之后你就把我给忘了,再也没有机会再遇见。” “我们本来有机会成为灵魂挚友的。” 牧四诚:“噗!!” 神TM灵魂挚友! 是指连对方灵魂都被你拿走的那种挚友吗?! 杜三鹦对自己遗忘了自己的灵魂挚友感到非常抱歉,他手足无措地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手,贴在病服裤缝上擦了擦,偷偷瞄了白柳一眼。 “对不起……”杜三鹦羞愧得脸都有点红了,“白柳,我把你给忘了,我甚至不记得我们玩过什么游戏……” 阳台上的鹦鹉听到了某个关键词,就像是被触发开关的复读机玩偶,炸毛大力挥舞翅膀,高声弹舌尖叫:“白柳,白柳,坏人,坏人,遇到,快跑!快跑!” 杜三鹦:“……” 白柳:“……” 唐二打:“……” 刘佳仪:“……” 牧四诚:“噗――!!!” 第268章 现实 杜三鹦脸上的红晕逐渐减去,他警惕地后退两步,弓着背看着白柳:“――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对他的一切这么了解,不是的朋友的话…… “我曾经利用过你。”白柳毫不迟疑地直接摊牌了,“所以你不愿意见我。” 白柳平视着杜三鹦:“但我并没有强迫过你,你是自愿被我利用的,你的幸运和直觉告诉你,你应该跟着我走,所以你就和我站在了一队。” “现在你的直觉呢?” 杜三鹦一怔,他缓慢地站直身体――这个人说得没错。 他的幸运让他相信白柳,所以一开始他才会那么听话。 但为什么鹦鹉会让他离开这个人? 白柳淡淡地扫了一眼窗外的鹦鹉:“你知道你为什么选择鹦鹉记录自己的记忆吗?” 杜三鹦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时候都是靠着一种残余的,幸运带来的预感来做事。 比如靠近他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比如相信鹦鹉说的话。 再比如,这个叫白柳的,他应该跟着他走。 “因为这个世界上,你已经找不到第二种记录你记忆的方式了。”白柳平静地说,“你身处一个危险的游戏里,但你总能靠自己的幸运存活下来,尽管这幸运有时候会伤害别人。” “你排斥这样的记忆,所以每周清空一次,但就算这样,你也不得不继续痛苦地在这个游戏里存活下去。” 杜三鹦情不自禁地发问:“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个游戏吗?” “不能。”白柳回答,“因为你还有欲望没有得到满足。” 白柳抬眸:“你想弥补因为你的幸运而产生不幸的那些人,你想复活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当初因你所死的那些朋友,你想终止这不幸的幸运,挽回这所有因你而生的不幸。” “而这游戏给了你希望与欲望。” 杜三鹦的手不自主地发抖,他无意识地摇头,试图反驳白柳的话,但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柳继续说了下去:“这个游戏你是无法向任何人透露的,纸张无法记载游戏的信息,电子设备无法保存游戏的资讯,就算你和人倾诉关于游戏的事情,他的记忆也会在七秒之后被抹去。” 杜三鹦反驳:“但鹦鹉记得游戏的事情,它还记得你!”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鹦鹉应该是你赢来的游戏道具,符合你的核心欲望,被你放置到了现实中,作为你记忆的载体。”白柳的目光挪到了那只鹦鹉上,“――它原本就是游戏里的生物。” 旁边的牧四诚恍然大悟:“所以这只鹦鹉才能记得游戏里的事情。” 白柳向杜三鹦伸出来手,他态度真挚诚恳,漆黑如镜的眼睛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迟疑不前的杜三鹦。 如楼下水池一般清澈的倒影,杜三鹦看得恍惚了一下。 “我或许是个坏人。”白柳轻声说,“但我从未害过你,而更重要的是――” “――你也不能伤害我,我的厄运与生俱来,远胜于你能带来的不幸。而被你嗤之以鼻的幸运则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白柳抬眸注视着他,上前一步靠近杜三鹦。 杜三鹦被白柳看得无法后退,愣在原地。 他看到白柳的眼眸里仿佛有狂野寒冷风和雪在缠绕,有融化后碎冰在浮动,有烈火和强酸嘶叫冒烟,氤氲了白柳的双眸。 那些清澈稍纵即逝,在烟,尘,雪与毁灭之间,眼珠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消失在白柳的眼底,似乎是一场不存在的美丽回忆,浮光掠影,随风远去。 杜三鹦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这个人在心碎。 “我请求你,帮助我。”白柳轻声说,“用你的幸运,去拯救对我重要的人。” 杜三鹦静了片刻,他低下头小声问:“……我去的话,真的能救人,不是害人吗?” “不是。”白柳看着他,浅笑,“当一个人的一生已经够不幸的时候,你所带来的不幸,或许也只是幸运的一种呈现方式。” “对我,对我想救的那个人,对飞机上的五个押送员,你都不会害了他们的。” 白柳垂眸:“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比这更不幸的结局了。” 杜三鹦咬咬牙,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攥紧了白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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