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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来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我早就跟陶氏辞行,天高路远地走了。 陶氏问我想清楚了吗,我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想清楚了,我幼年与长安定下婚约,得周家庇护,一路追随他的脚步,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 「从前是年幼身不由己,无从他想,如今他已然过得很好,我也该为自己好好地打算打算了。 「夫人,我二十了,这一路走来,回首过往,从未为自己活过,现在我想做自己的一根木桩。」 陶氏笑了,眼圈泛红,摸了摸我的头,哽咽声起:「春华,走吧,也替我去看看青山绿水,我这一生,是无法走出去了,很羡慕你。」 离开京城后,我先去了棣州武定。 曾经的周家府邸,修缮过后,又住了新的府尹。 那座魂牵梦绕的宅子,就在眼前,我却寸步难行。 多想走进去看一看仪门大院落、穿堂门的迎春花儿、西院槐树下的秋千、前堂檐下应该还有一窝燕子…… 青砖绿瓦、曲径通幽的小院,很多年前透过窗子,有个稚龄女孩临窗绣花。 窗外桂花飘香,女孩听到有人在唤她,抬头看到李妈妈隔着老远冲她笑:「快,妞妞,城里有花鼓戏,夫人说咱们收拾收拾去凑凑热闹……」 女孩灿烂一笑,放下花绷子,飞快地跑过去扑到她怀里。 …… 夜深的时候,我在城东闹市街口点了火盆,烧了纸钱。 当年那桩贺家开私矿的案子,人都是捆了跪在菜市口,黑压压一片,挨个砍脑袋的。 听说整整砍了两日才结束,太监监刑,几名刽子手午饭都没顾上吃,大刀砍钝十几柄。 血流成河,黏稠得无从下脚,引来成群的苍蝇吸食。 后来用水冲刷了好几日,城中大雨又下了好几场,走过街口仍能闻到隐约的血腥味儿。 那两日,苏掌柜把我关在绣坊里,不准我出去。 她说:「秦俭啊,你这条命好不容易捡来的,想去刑场送死不要连累了我们,锦衣卫盘问了多少遍,绣坊的师傅们都是用人头担保的。」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的,我拼命地拍打着门,哭得泣不成声:「让我去送送他们,我想再看一眼伯伯和伯母……」 苏掌柜隔着门叹息一声:「砍头呀,看了要做噩梦的。」 说完,她便走了。 我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膝盖,全身颤抖,想象着高高挥起的大刀,手起刀落,人的脑袋滚在地上…… 我好怕,也好恨,那种滔天的恨意蔓延全身,令一个柔弱胆怯的女孩咬在了自己胳膊上,满嘴的血腥味儿。 …… 我跪在地上烧了纸钱,零星火光在风中燃烧,四周寂静,只有我呜咽的声音—— 「阿彦哥哥已经杀了姜春了,当年来棣州的那些太监都死了,伯伯伯母,大仇已报,沉冤得雪的日子不远了。 「阿彦哥哥如今出息得很,用不了多久,他会更出息的,终有一日会为周家平反。 「周家妞妞,来祭你们了……」 我添了一沓纸钱,火苗舔舐着、嘶鸣着,像是亡灵在呜咽哽塞…… 隐约之间,我眼前泪光模糊,风拂耳畔,似乎有声音在说—— 秦俭啊,这一路,辛苦你与阿彦了。 …… 离开武定那日,我去拜别了玲珑绣庄的苏掌柜和绣娘师傅们。 光阴流逝,曾经徐娘半老的苏掌柜鬓间竟也有了几根白发。 她笑吟吟地说:「我都四十了呀,人都是会老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教你蜀绣的老谭师娘去年都过世了。」 江山易改,故人易变。 几个绣娘师傅见了我,红了眼圈,纷纷让我留下。 苏掌柜斜睨了她们一眼,叹道:「当年都留不住,今日焉能留住?咱们小秦俭可是个有主意的人呢。」 我有些赫然。 临别那日,一向要强的苏掌柜也有些落寞,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地呢喃:「周家夫人是个好人,当年送你来学手艺,知道我们绣庄经营不善,明里暗里给了不少帮助。 「秦俭,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既遭了那些罪,更要好好地活,才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风有约,春不误,既留不住你,秦俭,愿你年年岁岁韶华不负。」 我笑了,回握她的手,说出了那句一直埋在心里的话:「师傅,在俭俭心里,您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苏掌柜终于落泪,推开我的手,转头故作轻松道:「走吧,若你有良心,记得来封信。」 马车途经城南街,卫离问我要不要去周家府邸看一看,她有的是办法。 她当然有办法,一身的好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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