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里一片恨意。 林谨容惊呼一声,陆缄已然飞快冲了上去,从后头一把抱住陆建中的腰,用尽全力把他往后拖了几步远,大声道:“二叔父,他晓得错了就是了,饶了他这遭。” 那一棒抡空,砸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陆纶不避不让,抬起头来眼睛也不眨地道:“二哥,我记你的情,我本来就错了。他要打便打罢。” 陆建中恨透了长房父子,只觉着他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虚伪到了极致。便冷笑:“放开我,这不是你可以管的事情。你父亲逼我,你要拦我,倒是要如何?”一边说,一边面目狰狞地挥舞着门闩使劲挣扎。 林谨容心惊肉跳,只恐他借机报复打在陆缄身上,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喊陆绍与陆经:“快拉拉啊,会出人命的。”陆绍和陆经慌忙也跟着劝陆建中:“爹,有话好好说。” 陆建中吐了他二人一脸唾沫:“滚,娘种子,这种忤逆不孝的事情竟然也敢瞒我都给我跪下”那二人捂着脸后退一步跪下,再不敢发声。 陆建新苦口婆心地道:“老2,你听听劝,我可不是要你打骂孩子,晓得错就是了,到底也是你的亲骨肉。” 陆建立从来是个绵软性子,舍不得打骂孩子的主,当下也帮腔道:“二哥,五郎知道错了,谁年轻时没荒唐过?你这样闹,族老们还没走呢,传出风声可不好。” 怕族老们知晓,陆建新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的带人来探病么?他快要被陆建新逼死了,陆建中心口一热,一股甜腥味儿从喉间涌了上来,勉强又强咽了下去,愤恨地骂道:“我打死这个小畜生打死了他,便都干净了”手里的门闩脱手而出,朝着陆纶扔过去。 母子天性,宋氏慌极,猛地扑上去抱住陆纶,那根门闩正好砸在她背上,打得她一个踉跄,抱着陆纶倒在地上。陆纶大喊了一声:“娘”宋氏忍痛挣扎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含泪斥道:“别叫我娘我没生过你这个不争气的孽畜” 陆纶始料不及,呆呆地跪坐在那里发怔,眼里一片茫然。康氏和吕氏忙上前将宋氏扶起来,问长问短,却没人敢管陆纶。林谨容在一旁看着,只是叹气,可她一个隔房的嫂嫂,又能当着众人的面如何? “都给我停手”陆建新威严地道:“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简单一件孩子不懂事犯了错,说过教过就好,你要闹成什么样子?你要他的命?你是想要我的命吧?做给谁看呢?老2,你心里对我有看法只管说出来,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你这样折腾孩子媳妇算什么走,我们母亲跟前去说族老也还没走,正好大家撕掳个明白” 他这样迫不及待的,反倒让陆建中狐疑顿生,直觉是陆建新一定是抓到他什么小辫子了,所以才会这样逼迫于他,目的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里面一定有阴谋陆建中眼睛一转,喘了口粗气,流下泪来:“大哥这是要把兄弟怎么样?兄弟到底做错什么事了,你这样的不依不饶。孩子做错了事,我教,我做错了事,大哥教我……大哥这样说,叫人好生难过……”一边说,一边扯着衣领,眼睛往上一插,软软地朝着陆缄身上倒了下去。 林玉珍给陆缄使了个眼色,暗示陆缄松手让开,让这头装晕的肥猪好生摔个筋斗。陆缄看了她一眼,垂了眼,牢牢地扶住了陆建中。林玉珍怄得白了他一眼,陆缄却只作不见,镇定地指挥着陆绍和陆经帮忙把陆建中扶到床上去。 陆纶站起身来,想去帮忙,却被陆绍踢了一脚,低声斥骂道:“滚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陆建新长叹了一声:“二弟,你这是何苦?怎地上了年纪,性子反倒比从前更暴躁了?三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偏生要弄得这样难以收场,好叫人心里难过。”一边说,一边擦了擦眼角,吩咐陆缄:“快去请大夫” 转眼间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陆纶站起身来,外衣也不穿,就靠在窗边吹着冷风,一脸的木然。林谨容觉着,从前无时无刻不在他身上流动的那种欢快的生命的气息,突然间停滞了。 她有些害怕,命小厮取了绵袍递过去给陆纶披上,陆纶也不推辞,任由小厮动作,回头看着林谨容淡淡一笑:“我没事,你去吧,外头一摊子烂事呢。” 不知怎地,林谨容就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会闹到这个地步,我公爹他……”陆建新虽是为了抓二房的小辫子,可陆纶始终是直接受损的那一个。她是长房的人,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她过意不去,且无能为力。 陆纶一笑:“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二嫂现在的心情,我早前就曾经体会过,那时候你和二哥不曾怪我,我自然也不会怪你们,更何况今日之事本就是我的错。不拘是谁家,似我这等不孝之人,都要挨顿毒打的。我不过是生错了人家,到头来什么人都对不起。” 林谨容一时无言,只能道:“你小心些,等你二哥闲了找你说话。” 陆纶点点头:“你不好在这里久留的,快去吧。” 林谨容走了两步,又听陆纶低声道:“二嫂,心里想念一个人,是不是喝了酒就不想了?就不是真的哀伤?” 第397章 干净 林谨容先是一怔,转瞬明白过来,陆纶是指孝道这件事。他是问,是不是他在孝期喝了酒,就是大不孝,对陆老太爷就不是真的怀念和哀伤。 林谨容想了想,低声道:“我不这样认为。你一听到消息,就赶了回来奔丧,能够在灵堂前冒着大雪跪上半夜,那自是因为你哀伤。喝了酒……”虽然她自小受的教育,这种行为是不成的,但就同她刚才说的那样,陆纶的哀伤丝毫不亚于任何人,话自然而然地就从她口里滑了出来:“酒肉穿肠过,这些虚礼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人人都绷着一张脸皮,只怕被人给撕了,实际上谁又知道里头是何等的肮脏?我眼里,你比许多人干净得多,赤诚得多。” 陆纶定定地看着林谨容。她一身孝服,头上任何首饰全无,脸上也带着些浅浅倦容,但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含真诚,唇角还带着一个安抚的,温柔的笑。他慢慢地笑了起来,道:“你这个傻丫头,怪会安慰人的。不枉我小时候为帮你忙,挨了多少揍,罚了多少跪。” 又没正经了,林谨容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你二哥听见不骂死你你还是好生歇着吧,看看你那个样子,和鬼似的,虽然虚礼是做给旁人看的,但你也真是讨打” 陆纶笑笑,又低声道:“先前外头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下,我娘伤得重不重。” 林谨容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有意要加深他的愧疚,缓缓道:“二婶娘那里,我自会使人去打听。你问先前是个什么情形么?二叔父大抵是怨二婶娘把你醉酒的事情瞒了他,生气了,打了二婶娘一下,踢翻了炉子和药罐。” 陆纶垂了眼不语。 林谨容故意引他道:“我告诉过你,叫你别和陆绩瞎混,你总是不听。他是什么人?明知你在热孝期间还拉你去喝酒,他倒是推脱得干干净净,你看看你……” “不是他。”陆纶简洁地辩了一声,不肯解释他到底是和些什么人在一起,又为何会喝酒,只赶林谨容走:“二嫂快去罢,留长了不好。” 林谨容走到院门边回头看去,但见陆纶还默然站在那里盯着窗外那株光秃秃的杏树,一脸的落寞呆怔。 林谨容并不先回荣景居,而是跟着去了二房,寻到康氏:“二婶娘如何?” 康氏道:“背上青了一块,倒也没什么大碍,搽点药酒推开就好了。”又叹了口气,“真是想不到……” 二人身份立场不同,多少都有些尴尬,林谨容正要别过康氏,就见吕氏扶着素锦出来,站在廊下冷冰冰地看着她二人,淡淡地对着康氏道:“三弟妹,婆婆问你,族老那边的饭食可安置妥当了?” “大嫂,我马上就去。”康氏有些抱歉,忙与林谨容道别。吕氏横了林谨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虚伪” 林谨容和没看见她这个人,没听见这话似的,径自同康氏道了别,转身就走。吕氏倒碰了一鼻子灰。 陆建新做事是极有分寸的,这事儿到底也没传到客房里住着的族老耳朵里,只是除了陆老太太外,大家都知道,陆建中突发急病,倒下了。于是几个族老约着去看陆建中,陆建中泣血锥心,躺在床上装晕不肯醒来,只恐醒来就会被陆建新给抓着分理。他是巴不得几个族老赶紧走人,这样真到了要分理的时候,一来一回也要耽搁不少时候,够他准备了。 陆建新却仿佛是铁了心要逼他,舌灿莲花,就在陆建中的病床前将几个族老留下来,借口是,他没办丧事的经验,几个老人家见多识广,既然来了,便多住些日子,指导指导他,省得什么地方出错,闹大笑话都是轻的,就唯恐怠慢了陆老太爷,不孝。 那几个见他挽留得真心实意,也想借机和他拉拉关系,把他许诺的那几件事落实下来,真的就答应了他,表示愿意多住些日子。陆建中心急火燎,急得要死,一口气没上去,差点没真的晕过去。 幸亏他们家自来合作协调,不用他多说,宋氏和陆绍就知道该做些什么,宋氏半点没露出异样,照旧地打理家事,里里外外的忙。陆绍与陆经则夹紧尾巴做人,一步三顾,只恐不小心就给陆建新抓住了小辫子,一壁厢却是不敢耽搁,抓紧时间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该抹的账给抹平,该付给和尚的款也付清了。 林玉珍扬眉吐气,过后又觉着是到时候了,有些小急,趁着族老们休息的空当,便同陆建新商量:“是不是该处理那事儿了。” 陆建新慢悠悠地喝着茶,胸有成竹地道:“不忙,还没准备好。” 林玉珍道:“那你逼得这么急?歹竹出好笋,五郎这个孩子虽然犯了错,平日却不错的,从没干过坏事儿。” 陆建新瞥了她一眼:“妇人之见我把他怎么了?他是我陆家的子弟,他做错了事,他家不教,我当然要教我教他教错了?我不是都拦着不许老2发疯了么?他们家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怨得我?”不这样的逼,二房会乱?他就是要逼得二房乱了阵脚。 林玉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也没话可说,便道:“我去把阿容叫过来,问问她,那件事准备得如何了。” 陆建新一瞪眼:“不许” 林玉珍怒道:“你对着我吼什么?我老了,伺候不了你啦,你自然是看不顺眼的,想吼就吼,想骂就骂。”说着眼圈便红了。 “你又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好几十岁的人了,也做了祖母,有点样子好不好?心胸这般狭窄小气。”陆建新叹了口气,道:“你沉住气好不好?关键时刻,休要打草惊蛇。” 林玉珍不理他,独自坐着拭泪。夫妻间隔了这七八年没见面,到底是有些陌生了,陆建新官威更盛,心思更深。此刻看这模样是再说就要翻脸了,她想到林谨容劝她的那些话,越发伤心。 陆建新默然坐了片刻,道:“我曾给益州的通判写信,让他多多照料女婿。” 林玉珍这才止了泪,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对阿云关心太少。她可是你唯一的骨血。” 说起这个,夫妻二人都有些黯然伤感,陆建新将茶碗放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林玉珍泪如滂沱,陆建新探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莫要再想了,大抵是你我命中注定无子。日后唯一的骨血的这种话也不要再说了,好生抚养毅郎。” 既然认命,那还弄那些姬妾做什么?分明是还没有死心。林玉珍想质问陆建新,终是软了一截,不敢相问,加上那两个小妾,自进门伊始便一直悄无声息地藏在院子里,给冷汤冷饭也接着,丢了一堆针线活去也接着,她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发作的。她前两日见陆建新心情好,稍微提了提那几个妾的事情,说是有人说他带了美妾归家有闲话,他顿时就翻了脸,说她没有大妇的心胸,方嬷嬷拼命拦着,拿事儿来说道才算是岔了过去。她带了几分恶毒的想,随便吧,反正也生不出来了,只管折腾。这样一想,心情也就稍微平静了些。 陆建新见她不闹了,便道:“你去母亲跟前伺候着,别总是支使二郎媳妇在那边,像什么样子人家不服你,也是有原因的 。” 这是孝道,特别是二房现在这样蔫巴巴的,族老们又在一旁看着,正是该露脸的时候,林玉珍不敢不从,立刻起身去了。 陆建新闭了眼,仰靠在椅子上,慢慢地盘算着。 陆缄正抓了火哥儿,叫他把陆纶昨日做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只恐会漏了什么关键地方,晓得与陆绩有关,便打主意想去把陆绩弄来,问个究竟。于是便赏了火哥儿些钱,道:“你再去杏花楼后头的巷子里瞅瞅,看看能不能遇到那几个人,若是能盯,便跟着,若是不能,也就算了。有什么异动,赶紧回来与我说。” 火哥儿道:“那不盯着五爷啦?” 现在里里外外伺候的人早就被叮嘱着不许放陆纶出去了,除非他翻墙打洞,不然他根本走不掉。陆缄挥挥手:“这边暂且不要你管,只管去。” 待得火哥儿去了,陆缄又坐了片刻,起身去寻陆纶。陆纶正在院子晒着太阳,心不在焉的拿着个弹弓在那里打院墙上的瓦,一颗弹子打碎一片瓦,小厮在一旁脸都吓青白了,看见陆缄进来,结结巴巴地道:“五爷……” 陆纶转过来拿弹弓绷直了对着他,小厮吓得含了一泡眼泪:“五爷饶了小的罢,小的也是情非得已,小的要是不说,主子们得把小的撕来吃了……” 陆纶冷冷地道:“滚”回头看见陆缄,垂下眼收了弹弓,道:“二哥你来了。” 那小厮抱头鼠窜。陆缄隐隐猜着,这个小厮大抵就是把陆纶的消息透给陆建新和林玉珍知晓的人。却也不多言,只道:“五弟这会儿可清醒的?可愿意与为兄说说话?” 陆纶想了想,道:“二哥你坐。” 第398章 致命 半轮明月挂在天际,这一夜,极难得的温暖,偶尔有风吹过,也是暖风。 陆缄抱了毅郎在院子里散步,低声和林谨容说他白日与陆纶的谈话:“认了个大哥,当初从太明府的时候就认得的,说是救过他的命,那年冬天他从家里逃出去,是真的想去从军,后来无意中招惹了歹人,盘缠尽失,差点没把命送掉,是这人救了他。” 林谨容沉默地听着,陆纶并未和陆缄说实话,语焉不详,也许在陆纶看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与陆缄说得太清楚的好。但她看陆缄的样子,似乎也是另有想法的。 陆缄的确是另有想法,他听陆纶说了那位“大哥”的有些作派,倒令他想起一个人来。那人姓郭名海,也是行武出身,做到了六品校尉,骁勇能战,素有贤名,只可惜跟错了人。这些年,北漠与朝廷时常有摩擦,大小战争不断,打仗便要死人,男儿若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却也是死得其所,可他跟的那位将军,能征善战,却不是死在战场上的,而是死在官场倾轧之中,给安了个通敌的名声,莫名冤死,连带着一家老小悉数冤死,还牵连了一大群人,其中就有这郭海。 这郭海情知死路一条,不甘冤死,纠集了四十多个人,把去抓拿他的人给杀了,连夜出逃,挑起大旗,号称替天行道,杀遍贪官污吏。去年冬天丰州民乱,赵琼娘的兄长因此获罪,便与这郭海脱不了干系。太明府这片这郭海不出名,可在靠近北漠那一带,这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朝廷到处悬挂着他的通缉图,也不知他当年怎地跑到太明府来,陆纶又怎地就招惹上了这人。 陆缄忧愁得很,倘若这猜测未错,陆纶的麻烦大了,果真是没有回头路的。就算是陆纶后悔了,想回家,也轻易走不脱,人家根本不会放他走。更何况,这些过往若是不小心给人知道,不独陆纶,整个陆家都会拖累。必须想个妥善的法子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但这些事情,他还不敢和林谨容说。 幸亏林谨容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沉默许久后,也不过是道了一句:“不拘他交往的是歹人也好,好人也好,总要想个法子妥善解决。二郎你看该怎么处理最好,我总是帮着你就是了。” 陆缄长长叹了口气:“他不能再留在这家里了。” 林谨容多话都没有一句:“我去给他准备盘缠。你若是能劝,还是让他离开那些人吧,不拘去哪里,能够活下去就是极好的。” 陆缄叹道:“这样还不够。” 林谨容皱起眉头:“怎样?” 陆缄道:“你可知道,有人犯事生恐拖累家里,就会设计让父兄告他忤逆,把他出籍赶将出去?” 既然出了户籍,那从此以后陆纶便不再是这家人了。林谨容沉默许久,轻轻抓住陆缄的手,低声道:“总比没命的好。” 陆缄就道:“那我去安排。不如就借着此番他酒醉这由头,把事情给闹翻。” 林谨容忙接了毅郎过去,小声道:“你自己着意些。要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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