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渐枯竭。但相较于此刻的疲惫,他脸上更多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担忧。 他有种无法驱散恶事降临的不?祥感觉。 封文漪很想对严礼说,如果近期又接到?驱魔委托,不?如让他来?。严礼可以在旁边指点协助。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这时严礼突然停住了脚步,惊愕地看?向前方。 封文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们洁净的教堂墙壁上,竟然被人?用喷漆画了一根巨大的绿色迪克,旁边还有一堆花里胡哨的丑陋图案和污言秽语…… 安鹤笙回到?家中,轻轻关上了门。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顾江蹭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鹤笙,我……我可不?是真的要打?你,我都是按你说的去做的……” 男人?像是变了个?人?,几分钟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他微微弓着腰,肩膀向下塌着,呈现出一种卑微讨好的姿态。他松弛的眼袋不?住抽搐,频繁开合的嘴角泛着白沫,透着恐慌的眼睛左飘右晃,就?是不?敢正视安鹤笙。 安鹤笙走到?顾江面前,轻轻抬起手。 顾江像一只被打?怕了的狗,条件反射地瑟缩起身体,流露出惊惧抗拒的表情。 然而安鹤笙只是将手落在他肩上,笑若春风道:“做的不?错,舅舅。” 顾江吞下慌乱的唾液,压下丨体内涌起的战栗。他往卧室门口瞥去,目光落在床底下那条黑暗狭窄的缝隙上,很快又缩了回来?。 “那……那今晚……”他颤巍巍地谄笑道,“你能不?能别让那个?……那个?东西,呆在我床底下……” “你表现得这么好,我当然要奖励你。”安鹤笙迎着顾江眼中亮起的期待,露出带着同情的笑容,语气却透着嘲弄,“我会跟它商量一下,让它今晚尽量保持安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江的眼眸暗了下去,两?条腿抑制不?住地打?颤。 在刚才那位年轻神父眼中,安鹤笙一定是个?可怜无辜的小?绵羊。可实际上他是个?恶魔,是个?纯粹的坏种。 顾江每一天都在后悔,当初不?该收留这个?外甥。 难道就?没有人?能来?救救他吗? 安鹤笙能清楚地看?到?男人?眼中的憎恶和畏惧,可他并不?在乎。 “我还没吃饭,去做点吃的吧。”他吩咐了一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厨房很快传来?锅碗瓢盆的仓惶响声。 安鹤笙脱掉外套,短袖下露出的左侧手臂上有几个?不?大的圆形疤痕,像是烟头烫的。 他在桌前坐下,拿起还没看?完的书——《规训与惩罚》,慢悠悠地翻看?起来?: 这个?世界有多少?种性格、野心和必然产生的幻觉,不?可穷尽的疯癫就?有多少?种面孔。正如死亡是人?类生命在时间领域的界限,疯癫是人?类生命在兽性领域的界限…… 饿,好饿。我们好饿…… 我们亲爱的神父、美味的佳肴在做什么呢? 他也在惦念我们吗…… 饥饿感随着鬼祟的窃窃私语不?停地骚动着。安鹤笙突然感到?眼罩下方的眼球灼烧起来?。 那种炽烈燃烧的感觉烧穿了黑暗,点燃了他的视域。他在一片猩红混沌的视线中,感到?无法自持的痛苦和仇恨。 那视线掠过装着厨余垃圾的塑胶袋,扑到?阴暗的神龛上。保护女人?和孩子的绿度母的神貌,在这个?异样的视域中变得阴森狞戾。 贡品被弄得一团糟,视线又飞速穿过走廊,不?稳定地颠簸、梭巡着,宛如飞速流动的液体。 恍惚中,安鹤笙看?到?一间乱七八糟的屋子,看?到?男人?的鞋子和女人?的裙子,看?到?洒落满地、五颜六色的糖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地上胡乱堆放着像是涂鸦用的瓶瓶罐罐。有人?踢到?了它们,发出一串沉闷的杂音。 视线突然颠倒,仿佛倒挂在房梁上的蛇的眼睛。然后,世界四?分五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人?在尖叫。刺耳至极的尖叫,好像她的肺要撕裂。 咔嚓,嘎……嘎嘣……咔咔咔……某种至为坚硬之物正在脆弱地断裂,断成一截一截。 浓郁的血腥味儿涌了上来?。从?安鹤笙的内脏深处向上涌。他像刚刚喝了一杯纯血佳酿,口中满是腥涩的味道。 他抬起左手,食指在虚空画着奇怪的轨迹。他的眼睛没有焦点,唇边凝着神秘幽魅的笑容,仿佛从?一场饕餮美食中得到?了愉悦的餍足。 就?在这时,混乱的视域中跑过去一个?小?小?的人?影,似乎穿着一件红色的雨衣。 模糊的哼歌声,白色粉笔的涂鸦…… 安鹤笙没有焦点的眼眸颤动起来?。 强烈的失重感宛如过山车的俯冲,当他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安鹤笙洗漱完毕,干涩发疼的眼睛才得到?缓解。 顾江已经做好了早饭,碗筷都规规矩矩地摆在桌上。安鹤笙心不?在焉地吃着煎蛋,不?住回想夜里灵魂出窍般的经历,早上刷过的牙齿间清爽的牙膏味被血腥味取代。 他获得他者视域的方式,有点像鬼附身,只不?过他自己是那个?“鬼”。这导致不?管他看?到?了什么,都有种亲身经历、亲自参与的感觉。 安鹤笙又是彻夜未眠,连带着也没什么食欲,吃完煎蛋就?放下了筷子。 顾江被落筷声吓得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问:“是、是我今早做的饭不?合胃口吗?” 安鹤笙乏味地说:“不?然呢?” 顾江看?出他心情不?佳,更是战战兢兢:“那我重新做……” “不?用了。希望你今晚做的饭菜能有点滋味。”安鹤笙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失望地看?着顾江道,“人?活着总得有点用,舅舅你可不?要连自己唯一的作?用都失去了,嗯?” 顾江脸色铁青,紧紧地捧着碗,脸颊不?正常地抽动不?停,口中嗫嚅道:“我会好好做,我会好好做,我会……” 安鹤笙吓唬完舅舅,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从?茶几上抓起一个?苹果,款款走出了家门。 楼里的电梯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不?管怎么按都没反应,始终显示停在11楼。 安鹤笙没有继续等下去,直接从?楼梯走了下去。不?料刚到?一楼,便发现楼道里都是人?。 有人?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听到?那人?和旁边的人?说:“走快点,一会警察到?了把楼封了,谁也出不?去了。” 楼门前围得水泄不?通,众人?抻长了脖子往里看?,一些人?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安鹤笙把外套的帽子拉到?头顶,打?算径直穿过人?群,可是在听到?四?周的议论声后,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又有人?死了?” “听说是11层那个?混混……。” “老?王家那个?儿子吗?那他女人?呢?” “谁知道,可能也死了吧。” “他们隔壁说早上往门里看?了一眼,没把人?吓死。到?处都是血……” 小?混混和太极头死了? 安鹤笙出神之际,不?经意间看?到?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封文漪。 个?头极高的神父站在人?群后方,英俊的脸上布满凝重的阴霾。 安鹤笙从?压低的帽檐下探出的视线,在那张脸上找到?了早上丢失的食欲。 他用力咬了一口鲜红的苹果,把快要溢出唇边的冷笑咽下去。在封文漪的目光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只饱受噩梦蹂丨躏的小?羊,孤独彷徨地等待着指引归途的牧羊人?。 污秽摇篮(04) 昨晚封文漪和严礼回到教堂, 将涂鸦的事?告诉其他同事?。 大家听后都很震惊,跑出去查看过后又是气愤又是无奈,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事?。 当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只能等天亮之后再处理。 严礼疲惫至极, 精神萎靡。扶他回去休息后, 封文漪从礼拜堂取了一枚圣体,也就是象征耶稣的白?色小面饼,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祷告,却无法停止内心的诘问。 自从他被选中成为驱魔人后,严礼举行的每一次驱魔仪式他都在场,可?严礼从不让他主持。 个中原因, 他自己也很清楚。驱魔需要强大的灵力, 但更需要坚定不动?摇的信仰和信念。 他的内心充满怀疑, 他无时无刻不质疑一切。他带着创痛躲进大爱的庇护之下, 自己内心却没有任何仁与爱可?以给予他人。 他知?道自己没法独自完成驱魔仪式。严礼也知?道。 既然如此,当初严礼为什么会?选中他? “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你们心里不要忧愁, 也不要胆怯……” 封文漪在圣餐杯上方掰开圣体?, 缓缓塞进嘴里, 咽下那苍白?的味道。 主啊, 请给我一个启示。 翌日早上做完晨祷, 封文漪和几个同事?一起出去清理教堂墙上的涂鸦。白?天充足的光线下, 那些?图案和文字更加刺眼。 “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一名同事?死死皱着眉, 感到那些?图案和文字全都不堪入目至极。 “我想起记录里看过的黑弥撒。”另一名同事?感慨道,“不过那些?邪丨教徒不会?连耶稣的脸都画不出来。” 封文漪沉默着将颜料清洁剂喷到墙上, 开始用力洗刷。 恶魔崇拜的邪丨教徒喜欢把生丨殖器和神圣嫁接在一起。但墙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像是恶作剧。 即便如此, 还是令人厌恶。和漆在别人家门口的咒骂一样?,毫无意义。 喷个迪克和脏话就能对教堂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吗? 写下“血债血偿”、“杀人凶手”、“魔鬼”、“滚”这种字眼儿,就能给人定罪,将人驱逐吗? 如果这样?真的有用,那他可?以把自己关起来,没日没夜地写满天花板、墙壁和地板的每一个角落,修正这世界的所有缺陷。 封文漪像是要把墙推倒一样?用力刷洗那些?丑陋下流的涂鸦。就在这时,警笛声驶入了鸟笼城。原本安静的早晨骚乱起来。 同事?讶异地看着飞奔的人群道:“出什么事?了?” “我去看看。”封文漪放下刷墙的工具,朝着人群汇集的方向走去。 14号楼。昨天他来过。 “又有人死了?” “听说是11层那个混混。平时就不干好事?,欺软怕硬的,这回肯定是惹上什么厉害的人了。” “老?王家那个儿子吗?那他女人呢?” “诶哟,那姑娘头发?染得黑一半白?一半的,看着也是不什么正经人……” “这两个人就是不被人弄死,迟早也得嗑药嗑死。” “他们隔壁说早上往门里看了一眼,没把人吓死。到处都是血……” 有关无关的八卦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各人已经开始了各自的审判。 封文漪赫然意识到,死的人似乎是昨天和他在电梯里发?生冲突的那对男女。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尽管心里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动?。 这时他无意间看到昨天认识的少年就在不远处。 少年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压在兜帽下的眼睛格外黑,仿佛永远凝视着黑夜。他脸上只有嘴唇有点水润的血色,可?能和他手里的苹果有关。 封文漪等安鹤笙走到身边,想要叫住他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问过他的名字。 “你早上没有吃饭吗?”封文漪索性直接提问。 昨晚亲眼见到安鹤笙被舅舅那样?对待,封文漪很难不怀疑他可?能经常吃不上饭。 安鹤笙晃了晃手中咬了一口的苹果,慢悠悠地说:“这不是正在吃吗。” 封文漪默了两秒,忽然拿走了他手上的苹果,说:“跟我来。” 这神父怎么抢人苹果呢? 不过红色的苹果抓在黑色的手套里很好看,像衔在毒蛇口中的禁果,色泽更加鲜艳欲滴。 安鹤笙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一辆接一辆警车和他们交错而?过。安鹤笙回头看了眼,心中生出些?许疑惑。 按照原本的梦境档案,小混混和太?极头本来在电梯里就该死了。在鸟笼城这种地方,蝼蚁一样?的人是死是活都没人在乎,特别是这种生活混乱、没什么亲人的人。警察接到报案后虽然过来看了一眼,但很快就以电梯坠落导致二人身亡结案。 昨天因为两位神父的出现,情?况发?生了改变,小混混和太?极头在电梯里逃过一劫。 但晚些?时候,他们还是死了。 颇有点在劫难逃的意味。 安鹤笙正思?索着杀了小混混和太?极头的是什么东西,冷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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