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点点有钱了,这大手大脚的事是越来越多。” “居安思危这种事是人都挂在嘴上,可真安了也没有几人能记住。爹是以前穷怕了,好多大馆子外面那泔水桶里面都是成块成块的肉,爹看了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京中百姓也对此习以为常,觉得富了有钱了,外面的厂子开的越来越多,股票也是年年涨。” “但国家很大,穷的地方太多,政令不通的地方也太多...其实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只能看见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儿。普通人这么想浪费一下也无妨,但朝堂里的还有像你这样的开厂子的生意人不能这么想。”方正一苦口婆心。 “这些年你娘问我,为什么天天不在家吃,跑出去每天不重样的下馆子,还天天往家打包带剩菜。” “道理很简单,爹是天下读书人官员的道德表率...我做了下面的官员就会着做,官员跟着做了,大户就会跟着做...都这么做了,风气就变了,风气一变就可以形成共识、道德。” “等共识形成,我就可以定下规矩,免于许多不必要的浪费。你小时候我常教你,一个人的力量不如集体,但道理都是有条件的...有些事,你爹我一人可比千万人。” “官员吃饭不结账是个臭毛病,不止魏青一个,我只是挑他当个典型。现在天下到处设厂,资金周转有多难你也清楚,差几顿饭当然没什么,可欠了厂子的账款拖垮的可能就是无数人。” “朝廷累计声誉要一百年,毁了这份声誉...用不了三个月。” 方宸予饮了一盏,叹息道:“爹,你也不用什么事都压在自己身上吧,手下那么多人呢...” 方正一微微一笑,敛了敛袍裾。 “爹在你这个年纪,远不如你有出息,每天想的是风花雪月飞鹰走狗,安逸的过完这一生。” “可后来年龄大了,责任重了心态也就变了...到了现在陛下可以说全面放权给我,爹可以说拿的是皇帝的权柄。” “前些年重回朝堂,爹着手第一件大事是什么你知道么?” “什么?” “锦衣卫入驻交易所,全面监察股市。股市是新兴物,是黄金坑,所有的贵族官员大户有个一知半解就想来此分一杯羹,南方的交易所一开,立刻火爆全国。仅仅两年时间,爹就顺藤摸瓜拿到了全国绝大多数官员的罪证,里面有一半的人都足堪杀头!” “可后来的一年你也清楚,爹一手主持大景律全面修订,超过三成的增改,削减官员权限还权于民,又立财产法、专利法。一年的时间全部通过,毫无阻力可言。遍历千古,权柄最大的帝王也没有你爹一根手指头的效率。” “原来背后还有这种事...”方宸予夹菜的手停顿在半空,一时被这朝堂绝密震的说不出话。 “你可知爹做这些为了什么?” “为什么?” “为了要创造一个以法为尊的世界,只有法比天大,人人才可以不受权贵欺压,保留尊严。法律起初是强人制定出来用来掠夺民财的利器,可这柄利器制造出来的同时也限制住了强人自己。爹耗尽心血,就是为了把矛头能调过来指向强人。” “这是普通人唯一的护身法宝,百姓却不懂法,不重法。东郊大学全国建校,法学院的规模之巨远超其他,也是为了让法深入人心,改换旧风气。” 方正一笑了笑。 “朝堂上对爹不满的人不少,他们身为既得利益者以为我会跟他们站在一块,对我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理解。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说一句爹的不是,他们不是怕我权重,而是挑不出毛病。” “那些通过股市查出的贪腐官员,爹基本都没有动,最多是小仗受大仗走。而砍了三十多个官员,其中有二十多个都是我举荐的。上下制定的法条,关于分拆锦衣卫权限的就有数条,其余限制爹自身的那也为数不少。” “刀刀都砍在了我手上...爹大权独揽,朝堂无一人敢说爹专权跋扈,结党营私,甚至反对派都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什么?这就是功夫!” “爹不求他们理解,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全国上下几千万人的潜力被激发出来,他们手中的权柄虽然淡了,但他们仍有天大的优势,从这场财富爆发之中能拿到的会更多。” “民间最爱说资本喜欢赚快钱,但是谁不爱赚快钱呢?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可高明的资本跟家族其实根本看不起快钱,也对快钱格外慎重。你开厂子的也知道,建立起技术壁垒才能超越同行,长久攫取利润。资本最爱的其实是这种生意,涓如细流,绵延不绝,直至百年。” “就像百姓吃饭,倘若过的不知明日是生是死,那肯定今天就把饭全吃到肚子里。但是未来几年他们确定能安稳,那就会开始存粮,或交易粮食,生产商品。严明律法的另一作用也就在于此,不能让个人意志使得朝令夕改,而让普通人跟资本有一个可靠的预期,安心创造财富。” “法律健全,趋于稳定,预期可控...全国上下将迎来一场财富盛宴,几十年后吃饱穿暖这种基础的生存需求或许将不再是人的烦恼,而个人实现才是最大的困扰。” “那个世界也不再需要爹这种人存在,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就是这个道理。” 说到这,方正一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尖儿一挑:“不过料想庸众一向有造神的毛病,后世的蠢货应该不会放过我。爹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人性和感情,也只有这最朴素的人性才能穿越历史,让人知道古今一心。没人是完美的,任何神的形象终将破灭,也必将破灭。” “把我捧成神跟鞭尸有什么区别...等我死了,我一定得伪装好形象,先遂了他们的心,然后在墓里用最肮脏下流的话去骂这些没有思想,没有主见,自个儿没本事靠嘴边挂着祖宗给自己争脸皮的贱货...最后在某一天给他们心口子上窝一刀,让丫们什么叫流氓...” 看着亲爹说的开心,方宸予目瞪口呆。 “爹...你...这...” 方正一失笑不已感慨万千的放下筷子,看向儿子表情忽然严肃,语重心长开口。 “不开玩笑,说回你的问题吧,为什么爹要把事情压在自己身上....很简单,因为这件事只有爹能做,也只有爹有能力做。” “多少次梦醒时分,我模糊的看到有人在对我招手。那人的脸很模糊,我百思不得其解...可随着世界变化,那张脸逐渐清晰了,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方正一微微泛黄的眼珠,水光隐现。 方宸予紧张道:“他是谁。” “看见他爹才回想起来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才意识到或许每个人都是带着命运来到这个世界上,走到今天就是爹该欣然接受的命运。” “那个人是我...未来的我。” ..... 第1244章 社会之变 是日,风高气爽。 皇宫大殿前一侧,群臣汇聚。 一张大桌居上,配合其余位置三条长桌围成矩形。 这方阵的中央则是一根金灿灿的铜管。 铜管的弯头处系着一条红绸,包裹的严严实实。 在场氛围轻松,群臣皆是嘴角带笑,低声交谈着。 偶有人吃吃桌上的茶点。 方正一坐在左侧长桌首位,眯着眼不紧不慢的捋着胡子。 身旁属官躬腰站在他跟另一阁员的两张座椅之间,低声禀告着。 “阁老,东岭、云台、南川三省的收支前夜已经呈上,下官看了除办事之外,各衙门的寻常开支未见缩减,反而有所增加,可这里面的名目不合理之处颇多...这要不要立刻急马去函再督促一下?” “唉...”方正一轻叹一声,“你现在说这事也没法处理,我还什么都没看呢...皇上知道了么?” “陛下也是昨天知道的,说都给您看,不用找他。昨儿您没在,我这才...” “户部那边呢?去说了么?” “户部也跟着诉苦,不愿意配合。依我看...不如继续从小处着手,各地府衙建了堂食,除了京师外把各地方的堂食砍了算了,朝廷发着禄米没必要再给他们建个饭馆,当初要营建的时候下官就觉得此举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方正一微微抬起眼皮,“一来控制预算,二来强令各地方官在食堂用饭纳入考核,百姓也能见到他们也能在里面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就算躲,也有一百天能见到百姓。” “下面的那帮废物要肆意妄为,弄出什么千古奇冤,百姓捅死他们也方便,不至于找不着人。” “哎!阁老您这...” “小李啊,这件事是我主推的,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没有没有。”属官无奈道,“我哪敢啊阁老,预算执行不严我看就从小处着手最好不过。” “是得从小处着手,但吃饭的事就不用管了。有不少官员还是觉着食堂不错,毕竟不用花钱,有钱的也想占个便宜,他们吃不好就得折腾下面,朝廷也不差这几个钱,这件事先放放吧。” “你有那个心不如替我去趟云台,马上又到雨季,去年水灾闹得不小,我给你批个条子去瞧瞧河堤修的怎么样了,顺便再考察一下当地情况,看他个一年半载。” “啊?”属官一缩脖子,苦着脸道,“阁老,下官真不是反对您建那个食堂,下面河道的事...” “我说...”方正一不耐烦侧过头,“想什么呢,让你去看看而已,又不是给你送去那不让你回来。还想不想进步了?” “我去,我去!” “这不就得了...”方正一拿起桌上茶水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 正位的李元照斜眼看过来,伸出手朝着他摆了摆。 方正一眉一挑,敛起官袍走了过去。 李元照身旁太监立即搬了把椅子过来。 “坐坐坐,老方,坐!”李元照笑着道。 方正一落座也露出笑容:“怎么了陛下?” “不是,什么时候开始啊?朕等烦了。”李元照低声问道。 “马上,应该马上就好了,陛下稍安勿躁。”方正一轻压右手,“一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不是?” “也是,朕找你还有别的事...明年宫里的预算你打算给朕多少?” 方正一长叹一声:“怎么又要钱呐,陛下想要多少?” “怎么着也比去年再加一百万,你知道朕研究那个四轮车太费银子,多给朕拨点。” “陛下...您不是有产业么,朝廷的钱都是给百姓用的。以前各旧部就不提了,现在救济堂,保幼堂,医药局...还有新成立的城市规划院,哪哪都是银子,臣当家难呐。” “朕这皇帝还算是个皇帝么!当的还有滋味么!造个车还得求着你拨钱,又不是拿出去建道观佛堂,也不是养猛兽斗戏,朕这也是正事!”李元照拍案愠怒。 “那我不干了,陛下另请高明吧,告老还乡了。”方正一两手插袖,委在椅子上开始摆烂。 “哎!别介..你看你又急,你走了满世界烂事让朕干啊?!”李元照伸手去拽,“别扯别的,你就说钱给不给。” “给...陛下开口我能不给么。”方正一万般无奈,“但是就这一次,可不能再加了,一百万我出,算我入股怎么样?” “啧,你早说不就行了。真是越老越墨迹,成天抠那一毫一厘的,你年轻时候出手多大方!丸辣现在,啥也不是!”李元照手一摊道。 “时代变了陛下,什么时候咱们都得法办,得依法!谁都不能例外,要么上行下效成天拍脑门办事,来个糊涂的所有人都得被带到沟里。” “哼,也就你敢跟朕这么说话。” 方正一苦笑着摇头。 就在此刻,一名太监小跑上前,高声呐喊:“准备好了陛下,阁老。” 李元照目光瞟向方正一。 方正一微微一笑,对着李元照伸手做请,指向空地中央的铜管。 李元照起身收敛龙袍喜气洋洋的阔步走向铜管处。 等到皇帝站定,群臣肃静。 方正一高声道:“诸位,今日陛下召大家至此,所为何事,想必心中已有定见。” “一年之前,东郊大学潜心设计出一套完整的自来水系统,今日已功德圆满。所有水管线路皆已铺设完毕,宫内各衙署、各处房舍,尽数设置出水口。 “自古宫廷用水,多倚赖内城之井,城外河湖之水。然其汲取耗时费力,舟车往返,颇耗人力。而今此新法一成,移步即可得水,省工省时。如此制度,不仅利于宫中之需,更可推广至天下州府,泽被黎民,实为千秋盛事,载史铭册。” “今请陛下亲启水龙,留功迹于万世!” 群臣道喜,李元照哈哈大笑伸手扯下包住水龙头的红绸。 随后自然而然的将阀门拧动。 众目紧张注视之下,水龙头在等待数秒之后,发出了噗呲噗呲的吹气声。 又过三两秒...一条清亮的水柱喷涌而出! “好!!!!” 全场欢欣盈面,纷纷喝彩欢呼。 ...... (明日还有两章) 最好的时代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虽然早就知道水龙头,虽然早就见过蒸汽机营建的水系造景。 但是如此大规模,大面积的铺设全新自动供水系统正式投入使用,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今天这一场大戏已经预热良久了。 李元照喜不自胜,召唤着太监拿过一只白瓷碗。 接下水龙头的水。 正准备一饮而尽,方正一出言阻拦道:“陛下,这生水喝了容易拉肚子。” “无妨!朕要尝尝。”李元照说完,直接一饮而尽。 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水!宫里地下的水格外甜呐。来呀,众位爱卿上前,想尝尝的自己接。” 方正一第一个上前,接了一碗自来水一饮而尽。 这水...真的现抽的井水。 不过毕竟是宫里用水,那么多衙门,涉及了太多天下要事。 一旦害病,很影响朝廷的办事效率。 因此在整个系统构建之初,就已经有了一些粗过滤的设置。 有专门的房间放了大量清洗过的砂子以及木炭作为隔离。 当然跟现代设施肯定无法相提并论,但是有了两道粗过滤也足以保证减少大量杂质。 见皇帝跟阁老都先做示范,其余官员也都上前一一接了一碗,兴味盎然的喝起白水。 “大家有什么想问的?都有何感想可以说一说。”方正一面向众人开言道,“此水可以被称之为自来水,陛下是世界上第一个尝过自来水的人,大家也都堪称最早饮过此水的官员。” “有感想可以写一写文章登报,亦或是有哪些美中不足都可以提。” 方正一话音落下,很快便有人开口:“阁老,下官有此一问。” “请讲。” “此自来水乃是用铜管铺设,用在皇宫这理所当然,开支应对也都应付的起。可若给天下各大省府州县铺设,耗资难以计数,难道非用铜不可么?” “问得好。”方正一道,“当然不是非铜不可,只是铜的综合表现好,耐用又易弯折。在东郊大学的实验室使用陶管跟铸铁管也都能达到不错的效果,成本也相对低廉。此方案下放到民间,初步规划大概是用铸铁管。” 方正一说完,又有一人问道:“那这水管埋于地下,长此以往铁管锈蚀,内部或有水垢等杂质沉积堵塞,又当如何解决呢?” 方正一侧目看向一旁官员。 官员主动站出:“我来给大家解释,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早有考虑。东郊大学已经有一套方案可以通过高压水清洗管道,要么是用特制的工具进行机械清理,如果更严重,我们只能挖开地面进行清理...” “我也有问题!”又有官员举手。 现场俨然变成了一场技术问答会。 众官员你一言我一语,询问不停,皆是技术性问题。 方正一侧目看向李元照,两人似同时忆起了什么,相视一笑。 朝廷如今真是风气大变,当年谈虚论玄之景早已不复存在。 再也少有人愿意拿着祖宗的故纸堆辩经。 不过想起当年与群臣斗嘴不停,还是挺怀念的。 李元照一抖肩膀,撞了一下方正一,低声道:“今天难得高兴,你也在,把家里都叫来...晚上陪朕吃吧。” “今天怕是不行,明天吧。” “又怎么了?” “约了京城的大豪商跟大厂主开会吃饭,要去厂区瞧瞧,有工人的事...” “那好吧,明天别改了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比年轻时候还能折腾,那厂区多危险,空气还差,找个年轻的替你看就行了,让宸予去!” “眼见为实嘛,别人看我总觉得差点意思。放心吧陛下,我明晚一定来。” ..... “阁老今日能光临园区,真是蓬荜生辉...不知您老今日看了,能否给我们一些提点。” 会客间内,一衣着奢华的豪商小心翼翼的陪在许山身旁,手里举着茶杯。 周围人也都站立起身跟着举着举杯。 按照往常的宴席规格没有不喝酒的。 可今天是阁老到场,他戒酒天下皆知,也无人敢准备酒水。 甚至就连桌上的菜肴也绝谈不上奢贵。 见众人都举着茶杯,方正一笑笑也举起茶杯轻啜一口:“大家坐吧,不必太拘谨。” “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看看京中各厂各大商号的掌门人情况如何。厂区刚才我也逛了,还算不错。当然了,你们也知道我提前来,演戏也备不住。” “哎呦,这个真不敢,阁老!跟谁演戏,也不能跟阁老演戏,我们最不怕让您看到问题...大家这么多年,能发家能致富,没有您还有手下官员的呵护指点那是万万不行的!” “是极,是极!”众人附和着。 方正一抬眸,温和的目光扫过众人,嗤的一笑:“当官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要不想干,有的是人愿意干。哪怕是个不经事的废货,往那一瘫这辈子也能混过去,说不定还混的不错...当然,我说的是外国。” “可你们难呐,你们瘫了就得吃不上饭,事情办的不好也得吃不上饭,呵呵。” 此言一出,顷刻冷场。 满桌豪商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了。 这阁老上来先自贬一通,这是何意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先开腔。 “咳...嗨呦!言重了,阁老言重了!真是折煞我等,我敬您一杯。” “不必。”方正一抬指拦住对方,道,“李老板,我听说你的商号经常被一些小官滋扰勒索,有这事吧?” “张厂主,你那边也有这种情况对吧?还有赵老板,你们家的...” 方正一如数家珍,一一道出各家难处。 众富商眼光亮起,静等着方正一继续开口。 沉静片刻,方正一微微一笑:“你们的问题我都知道,所以我这次来不单是考察厂区,而也是想把大家召在一起,亲身实地的告诉你们,那些不法匪官以后都会一一处理。” “你们只要合理合法的经营,我不敢说完全不会受到骚扰,但是日后这种情况一定会逐年减少。而且你们完不该惧怕,法律就摆在那,只要讲法...我敢保证没人敢动你们分毫。” “阁老!”众富商激动起身,皆是望向方正一。 方正一轻压右手,不咸不淡道:“坐下吧,别老一惊一乍的。说完朝廷的问题,该说你们的问题了。” “去年京城闹出过两次大事,一次是工厂三名伙计被意外压死,一次是你们手底下的伙计集体讨要公平,后来也被你们分化镇压下来。” “我知道你们早就有合适的说辞,但我想告诉你们,各厂各商户工人伙计的情况朝廷调查的清清楚楚。你们吃了那么多肉,光给人喝汤...过分了。”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那些工人伙计的底线,他们真的联合闹出更大的事情,朝廷...站在谁那边就不好说了。把你们的厂子砸了铺子掀了,到时候别来衙门哭,也别来找我叫苦,有事都得自己担着。” 听下一番话,众富商又沉默了。 方正一笑了笑:“你们也都是身经百战,对市场也最为敏感,天下这些年的变化应该也都看在眼里。” “朝廷最注重的是什么?是教化么,是科技么,是经济么?都不是,朝廷...最重视的是推进律法。” “陛下决意要打下框架,要有一部远超各代严明公正的律法,和足够支撑天下的执法官衙。这件事与你们有关,与贫苦百姓有关,更与朝廷官员有关。” “但你们也清楚,这里面受影响最大的便是官员,所以推行改变的阻力也很大,即便是我亲自顶在前面。” 方正一顿了顿,扫视表情各异的众人。 “你们这边出了大问题,别人就会做文章对我攻讦。你们这边本本分分多做一些好事,我这里就推进顺畅。” 方正一目光幽幽,“我知道你们里面有些人,背后的靠山跟我想法不一致,但我不在乎。” “这件事,你们帮我就是帮你们自己,你们背后的靠山与未来相比不值一提。靠山再大,比得上自家的子孙万世么?” 众豪商又一次集体起身。 “阁老,早闻南方这两年大水不断,我鸿盛号愿在此表态,捐出...” 话说一半,方正一压了压手,淡笑一声道:“不用再说了,我想你们并未领会我的意思。让你们捐钱捐银子。而且如果是因为我说了才捐,那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无意逼着别人当圣人,一个逼着人当圣人的社会,那就是灭人欲,逆天理。天理不存,国家焉能存之?” “我只希望你们把眼光放长远,国家事非一人之事,要立非常法需天下人。” “你们是站在最前线,最了解世界的人。现在天下大好,趁此时机谋一时不如谋一世,谋一世不如谋万世,你们行得正走得稳,不与奸人同流合污就是在谋万世。” “待到律法完善,人人以法律为武器,你们再也不必担心财产有一日会被人无端掠走,商铺倒闭于正常竞争之外的缘由,你们的生意也将会传至子孙万代,代代积累,细水长流。” “除了法律你们也不必屈从任何人,我也希望天下人都能挺直腰板做人,不必见官便跪。” 方正一说到此,昏黄的眼珠转动,一一扫过眼前沉思的众人。 “我年轻时说这些话,很多人会说我大逆不道。但我老了...没有几年好活,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应该尊重常识,尊重人...如果你们不希望权谋心术再压倒真理,那就做好天下商人的表率,守好自己的本分,分出一些心思照顾好自己的伙计,这也算是我对你们的一个期待。” “我虽然老,但是眼睛还没瞎,心也不糊涂...能分甘共苦,你们未来会有大收获的,子孙后代也能享受到这份福报。” 方正一撑起双臂,坐的时间长背部有些酸痛,口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微的呻吟。 “话我就说到这里,希望我下次再见..各位都能还在,能添一些年轻人那就更好了。” “阁老!”众商一拥而上,眼中带着些动容,簇拥着方正一向外走去。 走出了华丽干净的会客房,外面则是一片黑灰的大号铁皮房。 空气污浊,踩着泥泞的土地,方正一在簇拥下走向高处的火车站台。 到达站台,方正一回头凝望。 厂区内一个个脏兮兮的面孔,纷纷探头朝着他这边看来,眼神又怕又喜。 方正一伸手招了招。 远处顿时响起一阵呼和问好,一大群人同时跳起来向他不断招手。 方正一乐了,很快笑容收敛看向身前一大厂主。 “怎么都精瘦的,你们这伙食是不是不行,吃得饱么?” 厂主尴尬一笑,倒也不慌:“阁老,这还行了,招来的时候就不胖,天天干的都是体力活。至于吃饱...一天三顿,那肯定能吃饱,现在没人挨饿了。” “对,是这回事。现在谁家厂子工人讷着了,说出去豆漾银笑话,那不是妹实力么!” “阁老,这我可以证明,他张老板再抠,吃饭这点钱他还不至于省。这年月哪有人挨饿啊,咱们又不是洋人。” “你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别说,用得着你帮我证明吗?” 方正一嘴角重新挂起笑容。 远处列车鸣笛,冒着黑烟朝着站台驶来。 他打开怀表,时间一点一滴向前走着。 回看了一眼全局,轻轻笑叹一声,在一众人目送下登上列车。 鸣笛声再起,朝着远方驶去... 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 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 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信仰的时期。 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光明的季节。 这是失望之冬,这是希望之春。 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面前应有尽有。 人们正在直下地狱,人们正在直登天堂。 (全书完。)
相关推荐:
听寒(古言先婚)
怪物们的新娘
狮心岛漂流记(nph)
做不死就往死里做(多故事,1v1)
今天你愿意被我*吗
越狱(1V1)
洪荒:我儒圣教导众生
高武偏要修个仙
和渣男分手后,我和他小叔闪婚了
病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