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容,我想你了。” 他说的想是什么,林谨容心里明白得很,便使劲推他:“不正经,阿云看见了。” 陆缄左右张望一番,笑道:“谁要这个时候还往这边凑,那就真是傻子了。”他牢牢抓着她的肩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阿容,你听见我的话了。” 林谨容道:“是听见了。” “那么是不是该认真回答我?”陆缄固执地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他要她回应,明确回应。刚开始的时候只是隐含的希望,现在却需要十分明白的回应和确定。 林谨容看着陆缄的眼睛,那句话在她唇舌间转了好几个来回,终究是无法说出来。哪怕就是敷衍的,在这一刻,她也说不出来,更不想说出来。她笑了笑,索性伸手搂住陆缄的脖子,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吻。如同蜻蜓点水,如同微风拂过花枝,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便避了开去,陆缄却觉得,那个地方一直都温暖得很,他的心情变得喜悦而沉稳。 “阿容……”他还想和林谨容再多说几话,林谨容却已经弯腰拾起瓷碗,转身朝着陆云所在的方向去了:“你请阿云过来玩,却把她一个人丢在一旁,也难怪她要生怨了。” 她在这种事上,从来都是很害羞的。陆缄笑了一笑,快步跟上林谨容,与她并肩而行,借着袖子的遮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林谨容努力保持着笑容,抬眼看着前方怒放的梅花,轻声道:“敏行,你还是要多抽空好好读书才是。” 第287章 口彩 元旦日,以根旃檀、节沉、花鸡舌、叶藿、胶熏陆等五木煎成香汤浴之,能令人延年益寿,至老须发稠黑。 水汽氤氲中,林谨容从浴桶里站起身来,由着荔枝与桂圆帮她拭去水珠,穿上新衣,然后擦着头发走出了屏风。 陆缄早就洗浴干净,披散着头发坐在榻前晾发、看书。听见声响,他抬起头来看向林谨容,心里一阵悸动。刚沐浴出来的林谨容肌肤粉嫩,眼睛水润,衬着身上粉红色的衫子,就仿似一枝娇艳的桃花。 荔枝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谨容看,不由翘起了唇角,引着林谨容在熏笼边坐了,取了件厚实的大毛披风给她披上,拿了帕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头发。 此时天刚微亮,稀薄的晨光透过窗纸,与屋内明亮的灯火相印,格外协调相容安宁。陆缄索性丢了书,接了荔枝手里的帕子,不用他多言,荔枝便安安静静地退下,与桂圆一同去收拾浴桶,只留他夫妻二人在榻边安静相处。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陆缄把林谨容的头发擦得半干,丢了帕子,递过梳子去,也不多话,娴熟地拉了个凳子往林谨容跟前坐了。 林谨容接了梳子,起身立在他身后替他通发。一边梳,一边由不得地感慨,转眼间她与他竟纠缠了这么多年。 陆缄微闭着眼,弯着唇角道:“阿容,近来家里发生的事很多,而我心里却十分踏实安宁,看书的时候总觉得脑清目明。你知这是为何?” 他又来这一套了,想说什么却不明说,只肯弯来绕去,不就是想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么?林谨容飞快将他的发髻挽上,淡淡地道:“不知。” 陆缄回头看着她。林谨容无辜地朝他眨眨眼:“我又不是你。” 陆缄默了片刻,失笑道:“我是想与你说,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夫妻同心协力,总是能走过去的。” 窗外传来樱桃和双福、双全的笑闹声,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捶打声与铜钱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樱桃大叫:“如愿?”双福和双全则大声呼痛。 林谨容便扔了陆缄走到窗前,将窗开了一条缝细看热闹。只见樱桃持了一根末端绑了一串铜钱的竹竿,将那竹竿往花圃上使劲拍打,却是求富的风俗。几个小丫头玩得不亦乐乎,声音又脆又尖。 陆缄走到她身边站了,低笑道:“多亏得不是住在农家。”见林谨容不解,他便微微有些得意地与她解释:“你不知道么,这个文雅点的说法是求富,通俗点就叫打灰堆,农家捶的更是粪土堆。若是干的倒也罢了,最多就是尘土飞扬,若是下了雪,雪又化了的时候,惨不忍睹。粪泥四溅,臭味远扬。” 林谨容便撇了撇嘴:“你又知道了。难不成你亲眼看到过的?” 陆缄笑道:“我读的书多,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也是知道的。”边说边拥住了林谨容,一双手不老实地朝着她怀里探去,俯在她耳边吹气:“你的药还有多少没吃完?” 林谨容斜睨着他:“忍不住了?” 陆缄又把手往里伸了伸,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关心你。” 林谨容把他的手抓出来,扔开:“你是关心你自己。”她现在是发现,用这样的方式与他相处,比憋着忍着更好。只要语气表情拿捏得当,他反倒顺和得多。果然陆缄并不生气,也不多话,只含着笑锲而不舍地去扯她的手。 只听得双福和双全齐声应道:“如愿如愿”樱桃脆生生地道:“一定得富”叮叮当当一阵铜钱敲击的声音,樱桃丢了竹竿,笑道:“去和二爷、奶奶拜年讨封赏”话音才落,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前。 荔枝低低骂了一声:“大清早就冒冒失失的。” 樱桃干笑:“过年高兴么。这两个小丫头昨晚就没睡好,一直就在念叨着呢。” “时辰不早,等她们拜了年给了封赏还要祭祖家宴,出门拜年的。”林谨容将陆缄的手拿开,把半干的头发绾了起来,出声招呼:“都进来罢。” 桂嬷嬷和荔枝为首,领着几个丫头鱼贯进来,行礼拜年说喜庆话,说得最多是早生贵子之类的话,陆缄心里喜欢,面上却半点不显,不过露了个淡淡的笑容,转眼却又在林谨容给过封赏后,又给了一份。 祭祖,家宴,食素饼,饮屠苏,投麻豆,拜年。除去今年的气氛与往年不一样以外,和从前林谨容在陆家过的每一个年没什么区别,林谨容成日跟着林玉珍出门拜年做客,或是在家接待上门拜年做客的亲眷们,把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二,陶氏使人过来接她回去,却是离家几年,从不曾归宁的林谨音与陶凤棠一道,抱着獾郎来拜年了。 林谨容喜不自胜,早早禀过林玉珍,与陆缄一道回了娘家。獾郎已经满地撒欢,见了人也不畏生,弯着一双酷似林谨容的眼睛逢人就笑,不过是在拜见的时候听人介绍了陆缄一回,便记住了,姨父叫得甜糯清楚不说,总围着陆缄打转。 陆缄喜欢他聪慧讨喜,给了一对玉璧做见面礼,又再三强调:“这孩子生得真好,这双眼睛像极了阿容,性子也好。”语气里由来就有几分艳羡。 “妹夫这是夸我家獾郎呢,还是夸阿容?”林谨音听得明白,含笑戏弄了陆缄两句,轻碰一旁的林谨容,小声道:“看见没有,想要自家孩儿了。”不等林谨容开口,便招手叫獾郎过来:“过来,娘问你。” 獾郎怀里抱着个金灿灿的大橘子,笑嘻嘻地跑过来,歪着头道:“娘要问什么?” 林谨音瞟着林谨容和陆缄,笑道:“我问你,你四姨什么时候给你添个小dd?” 都说没换牙的小孩子说话最准,陆缄面上含着笑,装作无所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獾郎。 林谨容也笑:“獾郎,我问你,你母亲什么时候给你添个小dd?”早前是要替吴氏守孝,待到孝期满了,可怜陶凤棠又被她哄到了江南,林谨音一个人形只影单的,真是可怜。 陶凤棠便笑嘻嘻地看了林谨音一眼,林谨音微羞,轻轻掐了林谨容一下。林谨容奇道:“咦,就许你问,不许我问?” 林谨音小声道:“你比我急。”她本意是林谨容此刻比她更需要子嗣傍身,但这话却被陆缄听去了,由不得的微微一笑,看向林谨容的眼神越发温润。 这样的热闹祥和,陶氏最是喜欢不过,将帕子扬了扬,笑道:“好獾郎,慢慢地答,先答你母亲的问话,又答你四姨的问话。答得好了,外祖母给你好玩的。你说,今年你四姨家里能不能添个小dd?” 林慎之鄙视她:“娘,讨口彩,就是要孩子自己说的才准得,您这样哄他……” 陶氏一笑,只管去催獾郎。獾郎慧黠地左看看林谨音,右看看林谨容,然后背着手笑道:“我今年会有小dd。” 此言一出,屋里坐着的人不管信不信,心里都很高兴,龚妈妈蹲下去哄他:“獾郎说说,有几个小dd啊?” 獾郎张口就来:“一个,我家的。” 众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陶氏紧张地看看陆缄,笑道:“哎呀,可不是,都是他的弟弟嘛。今年有,明年也有,是不是獾郎?” “逗着玩玩也就是了,难不成还当真?”林慎之出言打断陶氏的话,更有些怪林谨音和陶氏多事。獾郎若是顺着大人的意思说林谨容会有子嗣,大家未必当真,但最起码心里一定都很高兴,可这样一说,却是每个人心里都会多少有个疙瘩了,特别是陆缄肯定会不舒服的。说过一次就算啦,还要再追着问,若是獾郎又说没有,今日这聚会也没意思了。 獾郎聪慧,立刻就看出大人们不高兴了,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垂了眼睛,怏怏地靠到陶凤棠怀里去。本是想讨个好彩头,结果弄成这个样子,陶凤棠责怪地看向林谨音,林谨音也不过意,讪讪地道:“难得聚齐,来玩叶子牌吧。” 林谨容见他夫妻尴尬,连忙将话插了过去,陆缄也提话问起陶凤棠在江南的生意如何,林三老爷因为端架子被晾在一旁许久了,见状立刻插上了话,夸夸其谈,这才把这个小插曲给掩了过去。待到天黑,二人告辞登车,陆缄将林谨容的手握在手里反复揉捏半晌,轻声道:“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林谨容的心一缩,乃笑道:“不过是逗着他玩罢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在意?” 陆缄抬眸看着她一笑,低声道:“你不在意就更好了。不过我们还是该努力才是,我总是等得的。” 灯光从车窗外透进来,他的脸半掩在黑暗里,半露在柔光里,眼睛微微发亮,唇角带着最温厚不过的笑意,林谨容由不得地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哦。” 第288章 求教 上元夜,花满市,月侵衣。 平洲城到了最热闹的时节,城门不掩,彻夜欢乐。家家张灯结彩,户户结伴出游。 林谨容立在街角处,反反复复把角落里的残雪踩踏得不成样子,偶尔听得不远处的人群爆发出笑声来,便抬眼看上一看。看到陆缄高挑瘦削的身影还挤在人群里,就又安心地低了头,继续踩雪。 “阿容。”陆缄挤开周围的人,高高举着一盏精致小巧的鲤鱼灯过来,笑吟吟地上前牵了林谨容的手,炫耀地在她面前晃动那灯:“看我给你赢的好灯。” 林谨容伸手接过那灯,认真看了看,赞道:“果然好灯。” 陆缄见她一脸的认真严肃,忍不住笑起来,替她正了正发髻上插着的闹蛾儿,牵了她的手往前走:“前面有买上灯圆子的,十几年的老摊子了,我小时候吃过,味道不错,我领你去尝尝。” 二人相携走过热闹的人群,行至街角处一个热闹的小吃摊子前,但见三两张小方桌前早就被人给挤满了,做圆子的夫妇二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女人一边搓圆子,下圆子,一边大声招呼,男人一边收钱,一边端圆子,实在是不讲究。 陆缄试探地问林谨容:“你吃么?” 吃吃也无妨,她前世逃难那几日,比这个还不如的也不是没有吃过,林谨容正要应了,见陆缄满眼希望地看着她,分明就是希望她应了,话到口边就又咽了下去,轻轻摇头:“人怪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等得到。” 陆缄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劝她,执了她的手又往前头去:“时辰还早,我们往那边走走。也放长寿、荔枝他们几个看看热闹。” 不用在家里守着,林谨容当然不反对,便随了他一同往前面去:“有个晚市的,是在哪里?我小时候跟舅舅出来看过一次灯,他带我去过那里。” 陆缄来了几分兴致,指着前面一条清净的小街道:“箱子街晚市啊,离这里不远,穿过这里就是。” 才一走进小街,外面的喧嚣热闹就离得远了。街面铺的青石已经有了年头,被岁月风雨打磨得光滑如玉,配上角落里未化的残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清。林谨容挑着那盏鲤鱼灯,安静跟在陆缄身后,沿着暗青色的墙一直往前走。前面街口处灯火辉煌,身后又是灯市,四处都是热闹,唯独这条小街,安静而沉默,仿佛被世人所忘记。 月华倾泄而下,洒了二人满身。林谨容看着神态安怡,步履从容,紧紧牵着她手的陆缄,有一瞬间错觉是回到了当年。她由不得的生出一个想法来,倘若当年,她不是那么沉默倔强,他也不是那么沉默寡言,他们会不会不一样?就算是不能完全躲过二房的算计,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陆缄察觉到她的沉默,轻轻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也不多言,只将她身上的狐裘紧了紧,摸摸她的后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林谨容手里提着的鲤鱼灯软软地垂下去,几乎拖到了地上,陆缄差点一脚踢上去,侧目去看她,却见她垂了眼,一副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样子,由不得叹气:“你累了么?” 林谨容打起精神:“我们前头去找好吃的,我请你吧。” 陆缄含笑看向她:“何故?” 林谨容挑了挑那盏灯,静静地道:“还你的人情啊。你送我鲤鱼灯,我便请你吃东西。” 陆缄就笑:“你可带得有钱?莫不要摘了耳环来抵饭钱?” 林谨容也笑:“那就是我的事了。你只管吃就好。” 二人相携走过小街,一直朝着前面的灯火辉煌处走去,即将行至街口处,林谨容回过头去看,街面光滑的青石板反射着月光,犹如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河,而她与陆缄,就站在河的中央。她轻轻触了触陆缄,示意他回头看。 陆缄看得喜欢,却也没有诗兴大发,吟出一首酸诗来,只道:“将来我们若是去京城,一定是要坐船过河的。月夜里的江面,可比这个好看得多。” 这一夜,二人从箱子街晚市的街头逛到街尾,小吃尝了不下十种,一直到长寿寻来方才罢了手。荔枝体贴,早就给林谨容的荷包里塞了钱,她倒也不至于就真的摘了耳环请陆缄吃东西,但因着钱重难拿,本身也带得不多,倒是真的花了个干干净净。 回到陆家已经是三更时分,众人多数已经歇下。 “不得了,叫人知晓我们这时候才回来,定然要挨骂。”陆缄牵了林谨容的手一路小跑回房,只剩下提着大包小裹的荔枝落在后头,荔枝忍不住想,人不可貌相,原来陆缄也会有这种样子。 过了元宵,陆缄便收拾东西回了书院,陆经、陆纶、陆缮三兄弟又往太明府求学而去。陆云的婚事基本已经落下尘埃,再无转圜,剩下的只有媒人来往于两家人中,商量婚聘细节,讨价还价而已。 元月十七,林谨容请水老先生诊脉,水老先生给她另外开了一个方子:“寒毒已经去得差不多了,以着这个方子再吃几服也就好了。” 林谨容谢过:“因为我的缘故,害得老先生一直盘桓在此处,过年也不曾与家人相聚。” “可和你没关系,我要走也能走。”水老先生捋着胡子笑:“我家里人口简单,都在忙,也没什么大规矩,逢年过节也不过就是凑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说的还多是病症和配药。清州比平洲苦寒,有你祖父陪我下棋游玩,还你母亲照料我饮食起居,没有俗务打扰,我比在家还闲适自在几分,竟让我想出了几个方子来。所以我们是各取所需。” 林谨容感激道:“先生是个好人。” 水老先生一语双关:“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胜在心胸宽广,看一件事总能多从正面好处去看而已。你……那种药日后可不要再吃了。” 林谨容轻轻点了点头:“不吃了。” 正月未出,平洲、清州官府分别设官营织金提花毛褐作坊,按着册子一点,就把陆家毛褐作坊里的能干巧匠提走了一大半。陆建中好说歹说,文县丞总算是给他留了几个老弱残兵,说是做人情照顾他,实则这作坊已算是废了。而这个时候,陆绍与梅家签订的契书却快要到了期限,一千匹精制提花织金毛褐还整整差了三百匹。 老方走得快,来得也快,头天陆建中还不曾知道他来了,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陆家的作坊前,带了车马人手去验货付钱,半点都不肯容情。 陆建中给弄得焦头烂额,晓得是中了陆缄与林谨容的圈套,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预先知道官府会设官营织金提花毛褐作坊,会把这个作坊给放荒废了。想了一想,索性破罐子破摔,委委屈屈地找陆老太爷诉苦,直接提出想让陆缄来与梅家谈,他谈不好了。 陆老太爷一句话都没有责怪陆建中,只命小厮去书院将陆缄喊回了家。陆缄回到平洲,也不遮遮掩掩的,光明正大地上门去见老方,把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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