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她知道您的……‘身份’么?” “知道,”高文随口说道,“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域外游荡者’这件事,我想我在她心目中应该算是‘半个高文兄长’——就如我在你这里的‘半个高文叔叔’。” 或许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贝尔塞提娅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接着她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七百年过去了,我们终究还是走在了同一条路上了,倒也好。” …… 塞西尔城中心区附近的圣光大教堂中,维罗妮卡结束了长时间的冥想,她缓缓张开眼睛,看到视野中弥漫的柔和圣光正如水一般流淌,这些流淌的圣光渐渐汇聚到自己身旁,形成了一层恒定稳定的“力场”,接着便服服帖帖地停滞下来。 “……效率进一步提升,意味着对圣光之神的‘截流’和‘重定向’工作正在顺利进行,效果明显,未发现反噬征兆,好现象。” 维罗妮卡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嘀咕了几句,同时从软垫上站起身来,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祈祷室,听到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些动静,便整理好略有些褶皱的修女圣袍,手握着白金权杖离开了房间,来到了通往教堂内层区域的走廊上。 不远处有几名身穿工作服的工匠们正在忙碌着,将一些设备和新的家具搬进一间空置的房间,两名身穿研究员白袍的技术人员正站在房间门口,和身穿一身常服的莱特闲聊,又有一个年轻的侍从手中拿着锤子和钉子,正一脸郑重其事地将新的门牌钉在一侧的门框上。 维罗妮卡朝那边走去,目光落在年轻侍从刚钉上去的门牌上,在那块深黑色的木板上有两排清晰锐利的单词:圣光教会总部;神学知识库。 在这个门牌的角落,则标注着神权理事会的徽标:摊开的书本,书本上方有一枚俯瞰的眼睛,眼睛与书本之间又有着两把交叉的匕首——它们象征着神权的解放,知识与理性的回归,以及斩断锁链的必要手段与决心。 “维罗妮卡,”莱特注意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影,这位身材壮硕的教会领袖立刻转过头来,脸上露出颇具气势的笑容,“来看看教会的新设施——这是神权理事会在教堂中的办事处,之后我们要成立一个专门的课题组,在这里研究那些最早版本的圣光经典,以及归纳总结所有关于圣光教会的历史资料。这种事情你应该能帮上很大忙。” “大牧首,日安,”维罗妮卡微笑着打过招呼,在房间门口站定,她看到里面宽敞的空间中已经摆放了很多书架、长桌、椅子以及专为魔网终端准备的平台,而在房间最深处的一面墙上则悬挂着神权理事会的大幅徽标,她的目光不由得在那标志上停留了很长时间,随后才收回视线,对一旁的莱特轻轻点头,“当然,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忤逆的时代结束了,这位来自古代刚铎时代的忤逆者首领在心中轻声感叹道。 七百年前,藏身于地底的她没能看到刚铎帝国旗帜落下的一幕,七百年后的今天,游荡在人类世界的她也没能看到忤逆计划正式结束的一幕,但是站在这里,看着神权理事会的徽记在自己眼前挂起,她仍然忍不住想到这句话——忤逆的时代结束了。 但她心中并未对此感到遗憾,因为这并不是消亡性的结束——有一面新的旗帜升了起来,一群新的勇敢者正在求取更加光明的未来。 新生的神权理事会将会接过忤逆计划的遗产,站在前人的基础上,他们已经走的更远,看的更广。如果说刚铎时代的忤逆计划是一群骤然面对黑暗真相的绝望之人在仓促间进行的歇斯底里的反抗,那么如今的神权理事会便是在接过遗产之后经过深思熟虑才开启的事业。 它会更加理性,更加严谨,获得更加广泛的助力——也更有可能成功。 维罗妮卡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太多人没能活着看到这一天的到来,这包括昔日的忤逆者们,也包括那些在一次又一次的迭代或上传/下载中被消耗掉的奥菲利亚副本。 莱特的声音此时在一旁响起,将维罗妮卡从短暂的走神中唤醒过来:“对了,你之后还要去教堂里参加主教会议么?” “我今天要去面见陛下,”维罗妮卡摇摇头,“抱歉,需要您自己去了。” “哦,没事,我自己去就行,”莱特笑了起来,那种看似粗犷实则真诚的笑容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压力(当然,偶尔也会给不熟悉的人带来另一重意义上的紧张),“你这些天看上去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教会这边我来处理,你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 维罗妮卡立刻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自身情绪已经泄露到会被外界察觉的地步了么?看来人格模式仍需调整…… …… 在将贝尔塞提娅送回秋宫之后,高文返回了自己的书房,当他推门进屋,却看到一个身影已经站在房间里,仿佛已经等了自己很久:手持白金权杖、身穿修女圣袍的维罗妮卡。 有资格不经通报踏入自己书房的人少之又少,这位来自刚铎年代的忤逆者首领便是其中之一。 “维罗妮卡?”高文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有着圣洁气质、始终面带温和微笑的“圣女公主”,“你有事找我?” “陛下,”维罗妮卡转向高文,总是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此刻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肃穆,“我想跟您谈谈刚铎废土的事情。” 高文正走向自己书桌后的靠背椅,闻言脚步顿时一停,他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刚铎废土?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 “我怀疑有一股力量正在刚铎废土的深处蠢蠢欲动——而且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极具威胁。” 高文的表情严肃起来:“一股力量?什么样的力量?” “您还记得当初从索林地宫中搜出的万物终亡会卷宗里曾提到的情报么?”维罗妮卡看着高文的眼睛,“那上面提到一共有两支属于万物终亡会的力量在世间活跃,一部分在宏伟之墙外面的人类世界执行‘伪神之躯’计划,另一部分则藏匿在刚铎废土中,进行着情报收集、数据辅助等看似边缘的活动……” “我当然知道,”高文立刻点了点头,事实上即便不提起索林地宫里搜出来的那些卷宗,他也知道废土里藏匿着万物终亡会的一部分“残党”,他自己甚至都亲自和这股力量打过交道,也从贝尔提拉那里得知了不少有关他们的情报,“据我所知……这部分藏在废土里的邪教徒行事十分诡秘,就连外面的万物终亡教徒都不敢确定这些‘同胞’具体在做些什么,帝国方面也曾试图采取一些手段,但由于废土污染区的阻隔,即便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也一时间拿他们毫无办法。” “您或许应该想想办法了。”维罗妮卡郑重其事地说道。 第1118章 废土暗流 高文怔了一下,随后带着严肃的表情慢慢在书桌后面坐下,他抬起头看着维罗妮卡的眼睛,看到这位古代忤逆者的表情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郑重……甚至郑重到了有些压抑的程度。 那种近似于“面具”的温和微笑不知何时已经从她脸上消退,在这个没有外人存在的场合,真正的奥菲利亚·诺顿正站在高文面前。 “有一些事情,你不愿意说,所以我也一直都没有问,”高文注视着维罗妮卡,慢慢说道,“作为一个存活至今的古代刚铎灵魂,你从未详细解释过自己是如何活过当年那场帝都大爆炸的,也未解释过自己如今的存在方式,作为一个在人类世界游荡的忤逆者,你也没有解释过你关于废土的情报从何而来。” 维罗妮卡静静地站在书桌对面,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她才轻声开口:“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现在我可以……” “不,如果你不愿意讲,我仍然不会强迫你讲,”高文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我已经给予你足够的信任和……宽容,这需要一些对等的坦诚。你有权保守涉及到自身隐私或自身底线的秘密,但对那些有可能对屏障外的国度造成威胁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坦然相告。” 维罗妮卡微微闭了闭眼睛,随后突然轻轻弯下腰来,极为庄重地对高文行礼致敬,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柔和悦耳,却又仿佛比以往多了一点温度:“请原谅我之前在这方面的擅自决定,我并非有意隐瞒,而是过于习惯逻辑和数据层面的推演,却忽略了普通人类社会在发展过程中的可变性。现在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具体该如何应对……由您来判断。”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话题开局,接着继续说道:“深蓝之井……其实还在运行。” 高文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这个震撼性的消息让他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但紧接着他便想起了自己在某次俯瞰刚铎废土时所观察到的异象——尽管整片废土都被强大的能量场和厚重的云层笼罩,卫星的监控视角几乎看不到那片土地上的任何细节,但在某次条件合适的时候,他确实看到废土中心有一道强烈的闪光出现,那正是昔日深蓝之井的位置! 很久以前的监控记录突然得到了证实,心中的震撼也因此迅速平复下来,高文的表情微微变化之后恢复平静,他盯着维罗妮卡的眼睛:“它是怎么保存下来的?七百年前的大爆炸……深蓝之井应该位于爆炸核心才对。” “您比我想象的更加冷静,是因为您也通过某种方式掌握了部分信息么?”维罗妮卡有些意外地看着高文,但她很明智地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顺势回答着对方的提问,“深蓝之井确实是那场大爆炸的核心,但其实那场爆炸的细节和后世人们的认知并不相同——这涉及到深蓝之井本身的‘本质’。 “在您印象中,深蓝之井是什么?” 维罗妮卡突然抛出了一个反问,这让高文思索起来,并很快给出答案,同时也是大部分了解刚铎帝国的人所能给出的答案:“那是古代刚铎帝国的能源核心,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魔力焦点,它由四座反应塔、四座奥术回流腔以及一座主要魔力涌源喷口组成……” “这确实是大众的认知,但实际上包括反应塔,奥术回流腔,还有涌源喷口在内的这些东西……都只是人类为了方便从原始魔能中提取能量而自行建造的‘附属设施’罢了,”维罗妮卡点点头,“在刚铎帝国的建造者们搭建这些东西之前,深蓝之井核心的能量裂隙就已经在这片大陆上喷涌了许多年——其历史超过人类文明本身,甚至超过了白银精灵的记载。它首先是一座天然的魔力焦点,其次才是人们认知中的那些萃取装置,而这座魔力焦点真正的规模……或许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昔日刚铎帝都那座喷涌的‘魔力涌泉’,实质上应该只是深蓝之井暴露在物质世界中的一股支流,它真正的完整脉络则隐藏在与之相连的所有元素领域、半位面甚至神国的边境附近,我们不知道它具体在这个世界的深处延伸了多远,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我们这颗星球结构的一部分,并且是很大的一部分,而对于一颗星球而言,哪怕它上面的国度毁灭无数次,哪怕它的生态圈重置无数次,星球本身也是分毫无损的。 “所以深蓝之井大爆炸摧毁的仅仅是那些人造的萃取装置,作为‘井’的本体,它核心的能量裂隙在完成了一次史无前例的魔能释放之后可以说完好无损——七百多年前,我在最后一刻察觉了深蓝之井的异常以及它真正的结构,并尽最大努力尝试利用它本身的庞大底层结构来缓冲、疏导那些无处释放的魔能。从整体上,我失败了,井中喷涌出的混乱魔能形成了魔潮冲击,按照如今的观点,它形成了‘小魔潮’并摧毁了整个帝国,但实际上我仍然成功了一小部分……” 高文微微皱起眉:“一小部分?” “我保住了自己的研究基地以及深蓝之井的主导管,”维罗妮卡说道,“就在深蓝之井的正下方。” 高文猛然反应过来,前世积累的开阔想象力以及此世的诸多见闻让他迅速推理出许多东西,他盯着维罗妮卡:“所以,你现在其实还在那座研究基地里?!” 维罗妮卡再次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她看着高文:“其实我……好吧,是的,我还在那座研究基地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丝微笑:“真没想到您竟然会立即联想到这一层,这不符合我对您的认知,也不符合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您敏锐的洞察力真的仅仅源于智慧么?” “灵光一现罢了,”高文随口说道,并紧接着追问,“那座研究基地还在运转?除此之外那里还有什么?” 维罗妮卡轻轻点头回答:“还有一支仍在服役的铁人兵团——在此基础上,我用了数个世纪修复和重建了铁人兵团的生产、维护设施,并改造了深蓝之井主导管的地上结构,从中提取魔力以维持所有设施的运转。” 高文目瞪口呆:“你说废土深处还有一支正在运行的铁人兵团?!而且你已经修复了相关的生产维护设施,甚至让深蓝之井部分恢复了运转?!” “是的——但您不必如此激动,它们规模都很小,比您想象的小。”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边在废土深处做着这些事情,一边以某种方式将自己的精神投射到废土之外的人类世界,就像此刻的‘维罗妮卡’一样观察外面世界的变化,”高文神情严肃,同时又忍不住感叹,“一支铁人兵团……说实话,如果不是听你亲口所讲,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是怎么躲过当初那么强烈的魔能冲击的?” “我在地下设施中制造了大规模的反魔法护盾——以深蓝之井自身的主导管为支撑,这让它可以抵抗住当时强大的魔能冲击,”维罗妮卡答道,“事实上即便如此,保存下来的铁人也只是一小部分。当时总共有十六支铁人兵团作为卫戍部队驻扎在我的研究基地附近,我为每一处都设置了独立的反魔法护盾,结果其中十五个驻扎点都没能扛过冲击,只有一个幸免于难。” 高文揉着眉心,消化着这些突然来到自己面前的爆炸性情报,在思路渐渐理顺的同时,他抬头看着维罗妮卡:“所以你现在其实是被困在了废土最深处——虽然你修复了一座基地作为自己的避难所,还有一支正在运行的铁人卫队,但这些东西显然不够你从废土最中心撤退到宏伟之墙外面……” “我并没想过要撤离那里……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我也确实是被困在了废土中心,”维罗妮卡轻轻摇头,“我仍有任务尚未完成,包括继续研究深蓝之井的结构以及观察废土的变化,而且通过投射精神的办法,我也可以如现在这样在外界活动,所以对我而言是否撤离那里并不重要。” “好吧,这是你的选择,并且说真的,我现在也帮不到你什么,”高文点点头,同时也没有忘记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现在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你的情况以及深蓝之井的真相——我们可以谈谈那些在废土中蠢蠢欲动的邪教徒了。那些邪教徒和我们刚才谈的事情有联系么?难道他们正在打深蓝之井的主意?” “不仅仅是蠢蠢欲动,我怀疑他们已经在采取某种行动,”维罗妮卡表情严肃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来,废土核心区出现了一些异常的迹象,我失去了一些铁人士兵的信号,另有一些士兵则在巡逻的过程中发现基地边界附近的能量导管有被人破坏或改造的痕迹——手法非常高超,不可能是那些游荡的畸变体或无神志的法力灵体所为。” 高文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随口问道:“你没有直接看到什么吗?” “……因为某种原因,我只能呆在地下深处的基地核心里面,”维罗妮卡答道,“在地表巡逻的铁人士兵以及能量导管附近的少数传感、监视装置是我了解外部环境的唯一渠道。这说来或许有些讽刺……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我对自己身边之事的了解甚至比不过我对这座远在千里之外的塞西尔城的了解,因为比起层层受限的本体,这个名叫‘维罗妮卡’的交互介质至少有着完整的行动自由,能够触摸到真实的世界。” 高文心中不由得对维罗妮卡/奥菲利亚的“本体”如今真实的状态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但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涉及到隐私,而且看上去对方多半也不愿谈起,便没有主动追问下去。他很快便把注意力转回到了那些邪教徒身上:“根据我们从贝尔提拉那边得到的情报,宏伟之墙内部的万物终亡会分支应该已经在刚铎废土上活动了很久……这么多年来,你始终没有抓住他们么?也没有正面打过交道?” “我说过了,我在废土中的……‘领地范围’其实非常有限,铁人兵团只能在旧帝都废墟以及废墟边缘很窄的地区活动,那些沿着导管布设的传感器也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运行,”维罗妮卡有些遗憾地说道,“和整片废土比起来,我的感知范围极小,而那些邪教徒此前应该是一直在宏伟之墙附近活动,那里是我的视野盲区。事实上如果不是您将万物终亡会连根拔起,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一股势力就隐藏在自己的避难所外面。” “这听上去可真有点惊悚,”高文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他若有所思地捏着自己的下巴,“你不知道他们,但那些邪教徒显然是知道你的,至少他们知道深蓝之井还在运行——过去的几个世纪里他们一直和深蓝之井相安无事,就像是有意在绕着你活动,但最近他们却突然胆子大了起来,甚至偷你的士兵,偷你的能源……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偷……是的,他们确实是窃贼,”维罗妮卡沉声说道,但语气中其实并没有怒意,事实上大部分情况下她的情绪波动都极其淡薄,就仿佛她的人类的情感已经在数百年的工作中被消磨干净,而平日里那种温柔亲切的模样都只是凭借经验模拟出来的面具罢了,“我想不到他们为何会在最近突然采取行动,但或许这和宏伟之墙外部的万物终亡会被剿灭有关。” “其中一半被剿灭了,另一半就开始采取某个备用方案么,”高文思索着,从敞开的窗外传来了暮春时节不安定的风声,“看来这件事有必要和贝尔提拉确认一下……但我觉得她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支在废土中行动的万物终亡教徒过于诡秘,有很多秘密甚至隐藏在当初的大教长弗兰肯的视线之外,再者说……如果真有什么‘备用方案’,贝尔提拉也早该汇报了。” 他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件事记下,接着问道:“关于那些邪教徒的目的你有什么想法么?他们很明显在打深蓝之井的主意……你认为他们要那么庞大的能源是准备做什么?” “可供猜测的方向太多,确切的情报太少,无法得出有参考价值的结论,”维罗妮卡说道,“深蓝之井的能量实在可以做到太多的事情,它能让有能力掌控它的人获得仅次于神的力量,也能用来重塑环境或摧毁特定的事物,对那些盘踞在废土中的邪教徒而言,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值得他们去冒险的理由。” 第1119章 欢迎回家 书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高文在书桌后面陷入了沉思——这些突然送到自己面前的情报让他产生了一定的压力,但从另一方面,这一切却也没有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早在知道有一支残余的万物终亡会教徒仍然在废土中活动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得面对这个麻烦,而比起这些邪教徒的突然活动,维罗妮卡所透露出的关于深蓝之井、铁人兵团和残存基地的情报才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一切更加坚定了他反攻废土的决心——这个自他苏醒之后没多久便在心中暗暗定下的目标,此刻突然更多了一条为之努力的理由。 “总之不管那些邪教徒到底想做什么,他们的目标肯定不是为了世界和平团结友爱,”在思索中,高文低声打破了沉默,“他们从深蓝之井中窃取越多的能源,就说明他们要谋划的事情越有危险……不能坐视不管。” “但他们在废土深处,”维罗妮卡静静说道,“那是一片广袤的污染之地,还有数不清的畸变体在四处徘徊——宏伟之墙外的任何一处绝境险地和刚铎废土比起来都如花园般安逸,那些邪教徒藏在污染区里面,就意味着他们有着近乎绝对的安全。” 高文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向后靠去,耳旁传来的风显得更加喧嚣起来。 维罗妮卡所说的正是目前最大的问题——那片广袤的废土。对生活在清洁区域的诸国而言,废土是一片险恶至极的绝境,但对于那些已经通过生化改造适应了废土环境的邪教徒,可怕的魔能污染与游荡的畸变体反而是他们的天然屏障,哪怕现在高文和维罗妮卡就明知道那些邪教徒藏在什么地方,他们也几乎拿那些家伙毫无办法,毕竟……七百年过去了,刚铎废土周边的诸国也只不过堪堪能维持边境,尚无一人真正拉起过反攻废土的旗帜。 但过去不能,不意味着现在不能,更不意味着将来不能。 高文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座椅的扶手两下,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在那面悬挂着大陆地图的墙上,如今又新增了一面象征着共同体联盟的旗帜,那旗帜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丝绸质的面料显得熠熠生辉。 “我之前始终没有向您提起这方面的事情,是因为我判断时机并不成熟,”维罗妮卡的声音从旁传来,“您有着更大、更紧急的危机需要面对,分出一丝一毫的精力都有全盘倾覆的风险,而且即便那时候我告诉您有关废土的事情,您或者您的盟友也无能为力,但现在……我认为我们有了一些余裕,可以去考虑宏伟之前内部的隐患了。” 高文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对方所说的话听上去并没什么问题,但细细想来他却发现这些判断只计算了死板的数据,却没有考虑到人类的多变性,这种判断事情的方式似乎并不太符合人类的思维习惯……这也是过于漫长的时光对她所造成的影响么? 维罗妮卡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什么问题么?” “不,并没有,”高文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到了不远处的联盟旗帜上面,带着思考的表情说道,“时至今日,我们仍然没有做好反攻废土的准备,不管是从技术的储备还是人力物力的角度,这都不是现阶段塞西尔帝国能够独立解决的问题,但从另一方面……我们如今已经成立了一个联盟,依靠它,我们有机会调动起前所未有的力量来做大事,所以……” “所以这已经不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维罗妮卡平静地说道,“如果大陆上所有国家都能意识到废土中的威胁正在蠢蠢欲动,那么即便我们仍然无法收复废土,至少也能做点什么,哪怕是向宏伟之墙前进一公里,哪怕是在它的边界建立几座哨站。” 高文沉吟着,在思索中慢慢说道:“我认为你的想法过于保守——如果几个较为强大的国家真的愿意共同做这件事,那我们能做到的恐怕不仅仅这么点。” 种种思绪在心头翻涌,高文一边说着一边如列名单般在脑海中梳理着有可能在这件事情上积极配合的国家名录,当那些联盟国家在他脑海中逐一浮现,他渐渐意识到了这是一股多么有效的力量,也突然意识到了“反攻废土”这件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具备了某种基础。 反攻废土,依靠塞西尔自己确实难以做到,但如果提丰和白银帝国愿意积极出力,奥古雷和高岭王国那样的边界国家也愿意积极配合的话,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遥远? 但即便如此,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哪怕条件现在就齐备,要谋划一场反攻废土的计划也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凡人诸国已经远离那片古老的腐化之地太多年了。 高文把自己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说给维罗妮卡,并在最后说道:“我会尽快给提丰和白银帝国发出消息,不管怎样要先对他们做出预警,但不管怎样,要进入刚铎废土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 “我知道,”维罗妮卡点了点头,“但请尽快——我如今已经再次失去了那些邪教徒的线索,他们正在所有人的视野盲区中筹备着无人知晓的计划,只有早日找到他们,我才能真正安下心来。” 高文没有出声,只是面沉似水地坐在书桌后面,慢慢点了点头。 …… 当复苏之月最后一周的风吹过平原时,长枝庄园所有的金色岱尾花便会全部盛开,这些有着淡金色花瓣的漂亮小花在平原地区其实并不起眼,但生命力顽强的它们一向深受温德尔家族的喜爱——它被种满庄园每一条道路的两旁,从红色风车所处的高地一直延伸到小树林的边缘,从农庄的方向一直延伸到当年巴德·温德尔亲手设计的那座主屋,当暖风吹过,一种混杂着泥土气味的香气便会从花丛中飘散起来,溢满所有的大道和小径。 一辆悬挂着温德尔家族徽记的魔导车驶过了宽阔平整的“国立大道”,并从铺着鹅卵石的小径驶入长枝庄园的正门,仆役们早已等候在庄园的入口,等待着已经离开这里太长时间的主人——车子在开阔地上停下,车门打开之后,身材高挑、灰发披肩的安德莎·温德尔终于再次站到了她最熟悉的土地上。 这位年轻的狼将军已经褪下了军装,穿着一身更像普通女子的春季常服,面料高档但风格朴素的白色长裙在风中微微扬起,略微消减了她那种冰冷生硬的军人气场,却仍然无法完全遮盖掉那种凌然利落的气质。 安德莎·温德尔对前来迎接的仆役们点头回应,随后目光便不由得扫过视线中那些熟悉的事物——她看到脚下的主路弯弯曲曲通向主屋的方向,不远处有一座法师塔正伫立在小丘上,更远的地方则可以看到繁茂的果林、苗圃以及马厩,一条小河从远方树林的方向蜿蜒而过,流向国立大道的方向。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庄园,是她名下封地的一小部分,距离帝都有着不短的路程。在许多年前,这座庄园的主人是她的父亲,而在父亲“失踪”之后,这座庄园很快便由祖父转赠到了她手上。对安德莎而言,这里凝固着她从童年到少女时期几乎所有美好和不美好的记忆,和位于帝都的家族宅邸比起来,这座略显偏僻的庄园反而更像是她记忆中的“家”。 安德莎轻轻吸了口气,让心绪渐渐平复,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当再次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时,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复杂到了连自己都很难理解的程度。 就在这时,庄园中的管家适时走上前来,在女主人面前欠身说道:“小姐,裴迪南大公来了,他正在主屋一层的大厅中等您。” 祖父已经在这里等着自己了么? 安德莎眨眨眼,脸上并没多少意外的表情,她点了点头,便示意管家解散在此集结的仆役们,同时迈开脚步步履沉稳地走向了不远处的那座主屋。 主屋中,满头白发的裴迪南·温德尔公爵正静静地站在北墙前,抬头注视着高挂在墙上的大幅画像——如果按照大多数提丰贵族宅邸的“规制”,这个位置悬挂的应该是此地主人的画像,也就是安德莎在成年时绘制的那副“正装肖像”,但实际上这里挂着的仍然是十几年前那一幅:巴德·温德尔的全身像。 宽大的画幅上,年轻时期的巴德·温德尔正气势凌然地站在武装陈列室中,全身甲胄,身披大氅,利剑立于身前,眼睛如狼一般锐利,尽管这幅画的主人早已不在,然而前代狼将军的某种精神仿佛仍然深深烙印在画中,在帝都久负盛名的大师笔下,这股精神甚至透布而出,让每一个注视者都感觉到那股凌然的气场——然而白发苍苍的裴迪南站在这里,他在看向这幅画的时候却只是露出柔和与怀念的神色,如任何一个老迈的父亲那样。 开门声与脚步声就在此时传来,裴迪南回过头去,看到安德莎·温德尔正站在门口。 阳光从安德莎的身后洒进大厅,带着薄雾般的质感,在这个脱去军装的姑娘肩头泛开一片金芒。 几秒钟的相对默然之后,裴迪南大公终于轻声打破沉默:“安德莎,你回来了。” “是的,祖父,”安德莎走入大厅,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和距离感,“我回来了。” 她看着裴迪南公爵,这个在记忆中无比强大的老人竟比短短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他的头发已经全白——尽管温德尔家族本身的灰白发色就很接近白色,但现在裴迪南公爵的头发已经完全褪去那种灰色质感,只剩下一片近乎于银的素白——他魁梧的身躯也微微佝偻了一些,尽管仍旧高大,却已经不需要她仰视了。 安德莎的视线又越过自己的祖父,看到了后方墙壁上父亲的全身画像,那个一身戎装的英武军人在她心底带来了一丝触动,紧接着一些新的记忆便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另外一个形象仿佛出现在她眼前,并渐渐和画像上的父亲重叠—— 略有点发福,穿着研究所的制服,胡子和头发因沉迷研究而缺乏打理,拿着记录板,随时能给自己出一百道题,极其擅长去食堂里和同事们抢鸡腿,回来就催自己喝药。 叠了半天,没叠上。 安德莎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表情的变化——如此严肃的场合,又是在祖父面前,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裴迪南则完全不知道安德莎在这一刻都想起了什么,他只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对方那隐藏在刘海下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泛着血色,明显和正常的眼球不一样:“安德莎,你的眼睛……” “在塞西尔人的轰炸中……受了伤,”安德莎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表情中带着一丝羞愧,“之后经过他们的治疗,视力恢复了,但眼球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主动要求留下这份印记,当做对自己的提醒。” 裴迪南注视着安德莎,片刻之后轻声叹了口气:“你……受了不少苦。” 这大概已经是这位“钢铁公爵”能说出来的最柔软、最关心的话了吧? 安德莎心中想着,轻轻摇了摇头:“身体上的损伤并不重要,我在冬狼堡一战中的表现……是否让您失望了?” 裴迪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孙女,直到这份目光几乎快要变成有实质的压力,他才说道:“我为什么要失望?因为你选择了投降?还是因为你没能守住堡垒?” 安德莎没吭声。 “安德莎,你确实没有守住冬狼堡,你也确实是第一个在战场上投降的狼将军,但对整个提丰而言,你守住的不仅仅是一座冬狼堡,”裴迪南沉声说道,“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正确的判断,以守护祖国的利益为使命,这两条你做到了么?” 安德莎没有丝毫犹豫:“我做到了。” “那就好,”裴迪南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要求了。” 老人张开双手,臂膀仍然如安德莎记忆中的一样宽阔: “欢迎回家,安德莎。” …… 冷冽的海风从海岸线的方向吹来,风中裹挟着略微腥咸的气息,梅丽塔·珀尼亚在颠簸中降落在海岸边的大型降落平台上,当看到不远处的营地仍然在有序运转,同胞们仍然在忙忙碌碌,她才轻轻呼出口气。 她化为人形,走下降落平台——说是降落平台,但这和昔日那种有着精密导航系统和智能灯光、智能自洁功能的工业产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它只是营地外面一片开阔平坦的高地,地面上用导魔材料和深深的刻痕勾画出了能够发光的、辅助降落的线标罢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坡道尽头,当看到梅丽塔出现,这个身影立刻飞快地迎了上来。 “欢迎回来!”诺蕾塔开心地迎向自己的友人,并上下打量了梅丽塔一遍,“不错——看样子长途旅行并没有让你的伤势出现问题。” “只不过是去洛伦大陆飞一个来回而已,”梅丽塔全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不是去元素世界找人打架。” 一边说着,她一边朝营地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这边一切还好吧?” “如你所见,一切都在有序发展,而且营地比你离开的时候还扩大了许多,”诺蕾塔说道,“我们现在有了更多帮手——阿贡多尔方面成功重启了两座工厂,我们的后勤供应正在变得稳定起来,至少……基础物资的来源和储备不再那么危险了。” “这就好,”梅丽塔发自肺腑地松了口气,“然后还有别的好消息么?” “作为我们的‘大使’,理论上应该你先说说外面的情况才对,”诺蕾塔笑着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你还是等见到安达尔议长之后再报告吧。至于现在,你先跟我回家一趟——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第1120章 渐渐复苏 一个惊喜? 梅丽塔看着好友脸上灿烂的笑容,尽管她现在满肚子都是在洛伦大陆的见闻想要讲,却还是忍不住对诺蕾塔口中的“惊喜”产生了一份好奇与期待,而怀着这份期待,她与诺蕾塔一同回到了她们在海岸营地的居所。 用回收材料和岸边巨石建造的临时房屋仍旧简陋,比不上曾经金碧辉煌的上层塔尔隆德宫殿,甚至也比不上如今洛伦大陆人类国度的房屋,但这些由同胞们一砖一瓦勉力建起的避难所仍然带给了梅丽塔一份安心之感。穿过如今规模已经扩大了不少的营地,她回到了阔别半个月之久的“家”门前,伸手推开大门的一刻,那种“回家”的感觉便在心底油然而生,让她忍不住露出一丝安心的微笑,心绪也舒缓下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房屋里最大的空地上伫立着的那颗龙蛋,以及设置在龙蛋周围的魔法符文——它们显然有着恒温以及储存能量的功能,其所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和奥术环流正缓缓释放出来,滋养着那颗有着淡黄色外壳和淡紫色斑点的蛋。 房间角落则还可以看到一个已经处于开启状态的卵形培养囊,显然之前龙蛋是放在这个容器里面的,但现在它已经失去功能,舱盖打开之后被当成了收纳杂物的容器,里面堆满了诺蕾塔的私人物品。 梅丽塔:“……” “我领养了一颗龙蛋!”诺蕾塔的声音这时候才突然从身后传来,让正有些愣神的梅丽塔激灵一下子惊醒过来,“是漂亮的蓝龙哦,和你一样——其实我一开始想领养白龙的,但仔细想了想,我更想看着一个小号的梅丽塔一点点长大的样子……” 龙蛋,一颗龙蛋……梅丽塔心中突地一跳,不知怎的便联想到了不久前在龙临堡时突然收到来自塞西尔的消息时的那一幕,脑海中就开始不断回响着两句话:“关于塔尔隆德方面送过来的那颗龙蛋……”“说话了……” 她这辈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对“龙蛋”过敏——不是对龙蛋本身过敏,是对这个单词过敏起来。 “梅丽塔?”诺蕾塔注意到好友突然陷入沉默,忍不住露出有些担心的神色,“你怎么了?是长途飞行太累了么?抱歉,我只想着给你个惊喜,忘了你需要休息……” “啊,不,不是累了,我只是……”梅丽塔张了张嘴,完全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指着房间里的龙蛋嘴角抖了两下,“所以这个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是啊,”诺蕾塔点了点头,带着点不知所措,显然好友的反应和她预期的大不相同,“我们之前不是商量说要领养一颗龙蛋的么?但当时申请还没有提交上去你便突然接到任务前往洛伦——这段时间营地的局势见好,食物供应和大家的生存能力都有所发展,阿贡多尔方面便开放了更多的龙蛋领养配额,我便去申请了一颗,没想到很快便获得通过……” 说到这里,这位白龙小姐有些担心地看着梅丽塔的神色:“难道你又不想领养了?但龙蛋的领养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一旦申请就不能……” “啊,不,当然不是,”梅丽塔这时候才终于从脑海里循环播放的那两句话里挣脱出来,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引起了诺蕾塔的误会,赶快用力摆手,“我很高兴啊,我们之前确实是说过要领养龙蛋的,多孵化一只雏龙也是在为塔尔隆德的复兴做贡献,这是好事——我只是有点……惊讶,还有一点点神经过敏。” “神经过敏?”诺蕾塔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梅丽塔好几遍,“这有什么神经过敏的?” 因为自己前阵子刚送到塞西尔的那颗蛋已经开始说话了啊!因为龙神现在变成了一颗整日喝茶看报而且还会说话的蛋啊!! 梅丽塔脸色变了两下,最终所有话还是憋回到了嗓子里——这些事情在向上汇报之前是不能随意外传的,即便诺蕾塔是自己的好友也同样如此。 “没什么,可能还是在洛伦大陆经历的事情有点多吧,我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蓝龙小姐扯扯嘴角,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注意力便放在了房间中央的那颗蛋上,在心绪平静下来之后,她终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些实感,在看向这枚龙蛋的时候眼神也忍不住柔和下来,“龙蛋啊……不久之前,我还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选择孵化一枚龙蛋……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很遥远,至少在二十个千年以内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诺蕾塔看着梅丽塔的神色,她似乎感觉到对方有事情隐瞒,但朋友间多年的了解让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当然理解,毕竟我和你一样也是由生化公司定制出来的高阶雇员,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先天社会关系,家庭倾向性因基因调整而变得淡薄,正常情况下像我们这样由公司定制出来的上层龙族很可能一生都不会去孵化自己的‘子女’……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梅丽塔笑了笑,突然有些好奇地看着那枚龙蛋:“对了,想好起什么名字了么?” “还没有,我打算等小家伙孵出来再说,”诺蕾塔摇摇头,“营地里还有另外两个家庭也认领了自己的龙蛋,大家都准备等雏龙孵化之后再起名字。” “家庭……对定制雇员而言还真是个遥远的概念,”梅丽塔忍不住轻声感叹,随后又突然有点好奇,“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我们所孵化的雏龙是不是就相当于有两个‘母亲’了?” “这有什么问题么?”诺蕾塔眨眨眼,“我们隔壁的雏龙将来还会有三个父亲呢!毕竟大家都是认领来的龙蛋——现在这片废土上也没有多少组成正常家庭的条件……” 梅丽塔想了想,突然感觉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紧接着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们的龙蛋还要多久才能孵出来?” “这颗龙蛋在孵化工厂中已经孵化到了第三阶段,之后它的保护囊一直在维持蛋的活性,所以看起来再过不久它就可以成功完成孵化了——或许不到一个月,”诺蕾塔立刻说道,“现在我为它设置了一个恒温的环境,并且每天都用自己的魔力来补充这些符文的消耗——如果你之后也来帮忙的话,我们可以轮流待在蛋的旁边,那样的孵化效率可能还会更高一些。” 梅丽塔想象着不久之后自己开始尝试孵蛋的景象,表情忍不住便怪异起来,她说不清这是一种期待还是紧张,但当她看到诺蕾塔脸上的笑容,听到门外传来同胞们建设营地时的声音,那些动荡的思绪最终还是逐渐平复下来,怪异的表情也终于汇聚成一个微笑。 “当然,我会尽快来帮忙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得先去一趟阿贡多尔,安达尔议长和赫拉戈尔领袖还在等着我的汇报。” …… 高山城市阿贡多尔——这是这片辉煌之地曾经的名字,然而随着那场毁灭性的战争,原本屹立在群山之巅的雄伟宫殿群皆已灰飞烟灭,公民们引以为傲的圣堂、庙宇也化为了仅存于记忆中的、属于神话时代的残响。 如今灾后新生的阿贡多尔位于旧城的废墟边缘,紧挨着阿贡多尔主峰的山脚,这里曾经是“下层塔尔隆德”的一部分,在战争之前,这里挤满了绵延层叠、遮蔽天空的密集楼宇和蛛网般的立体交通桥,即便在极昼的日子里,这片区域一天大部分时间也会被笼罩在人造的黄昏中——然后,一切都改变了,战争摧毁了一切,同样也摧毁了塔尔隆德的分层结构,那些遮天蔽日的巨型建筑和交通网格熔融为大地的一部分,废墟中残存或新建的简陋建筑群……今日正公平地沐浴着巨日带来的阳光。 赫拉戈尔站在这座临时“都城”中心的一座高台上,淡金色的竖瞳中倒映着城市远方的景象:一群巨龙正在清理城市西南角的大片废墟,在缺乏重型机械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依靠天生的力量和魔法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适应,即便是被“摇篮”宠溺到几乎完全丧失生存技能的龙族们也已经逐渐开始掌握劳作的技巧,在相互配合的情况下,那些主要由熔融金属和高强度聚合物组成的废墟残骸正在被有条不紊地清除干净。 从废墟中清理出来的东西并不会被销毁,而是会首先送到最近的“拆解场”,安达尔指点着年轻的龙族们运用古老的智慧在那里建造了大型的元素淬炼坑,巴洛格尔则在离开前留下了图纸等资料,以帮助机械师们了解如何从报废的设施中拆解出还能用的基础物料。 废墟里挖出来的“垃圾”在拆解场中会得到新的身份:它们都是这座城市重建过程中极为宝贵的资源。 赫拉戈尔看着城市里渐成规模的建筑群,这里的一切都是在不久前那座“避难营地”的基础上扩建而来的,虽然如今规模已经扩大数倍,但实质上这里仍然和一座放大了许多的难民营没什么两样:粗犷但实用的临时房屋,以旧工厂的坚固框架为基础搭造的公共设施,分布在城市各处、以“勉强够用”为标准的简易机器站和医疗站,这些东西即便排列得再整齐,也没多少美感可言。 自上次“烽火”燃起,阿贡多尔便成为了这片平原上最大的聚集地,越来越多的落难同胞聚集在这座避难所中,他们有一些是被巡逻的小队发现,有一些则是主动前来寻求庇护,这些同胞缓解了劳动力方面的燃眉之急,却也对阿贡多尔的承载力提出了严峻考验,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务求实用——不管外观如何,至少要先确保同胞们有片瓦遮身才行。 不过在赫拉戈尔看来,这座仓促建立起来的避难城市或许不够漂亮,却带着另一种触动心灵的“美好”,那些造型粗放甚至有些丑陋的建筑物中充盈着某种鲜活的力量,那是龙族们已经失却了一百八十七万年的“灵魂”,与之相比,昔日塔尔隆德辉煌壮丽的一切在赫拉戈尔看来却更像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坟墓——里面埋葬着的尸骨早已烂掉。 脚步声从身旁传来,将赫拉戈尔从思索中唤醒,这位昔日的最高龙祭司循声望去,看到安达尔的身影正出现在高台上。 “梅丽塔带领的使团从洛伦返回了,”安达尔对赫拉戈尔说道,“他们现在正在‘滨海郡’休息。” “滨海郡”是龙族们为破碎海岸上那座前进营地起的名字,如今随着那座营地的规模逐渐扩大,破碎海岸一带的安全区边界也逐渐稳定下来,这个略带一丝诗意和美好向往的名字也渐渐有了那么一点名副其实的味道。 赫拉戈尔点了点头:“他们最后一次传来的消息是神权理事会正式成立以及粮食委员会的首批物资将在近期汇聚至塞西尔北港——两条消息都足以鼓舞大家的斗志,尤其是第二条。” “我们都没想到洛伦诸国会如此大规模、如此迅速地组织起这样的援助力量,”安达尔带着感慨说道,“原本按照我们的预计,即便梅丽塔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了几个最富裕的人类国度,援助物资的筹备也至少要等到北半球的夏末……甚至等到秋末,而我们在那之前要面对可能长达数月的食物短缺。” “高文·塞西尔……这一次,塔尔隆德欠下了一个巨大的人情。”赫拉戈尔沉声说道。 “我们的神明在离去之前似乎便已判明这一季文明最大的变数将聚焦在那个人类身上,”安达尔若有所思,“祂为此甚至将自己的遗产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尽管我们已经从信仰枷锁中挣脱出来,但还是要承认,神明的判断是远比凡人要长远的。” “遗产么……”赫拉戈尔听着安达尔的话,表情突然有一点点古怪,“其实我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确定,当初神明离去之后留言说要把‘这一切’交给高文·塞西尔,这个‘一切’里面到底包不包括那枚蛋——毕竟这句话有两种解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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