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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萨里·伦道夫终于发现了他“收养”的小家伙的异常之处。 “……我看到琥珀在和那些暗影住民交谈! “不,严格来讲那应该不算是交谈,因为琥珀还没有完整的表达能力,但他们至少是在交流——琥珀在对那些突然出现的‘幽魂’比比划划,而那些‘幽魂’竟然在做出回应! “我几乎下意识地出手攻击那些暗影住民,而在意识到他们对琥珀的亲近之后,我错愕的无以复加…… “……琥珀具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暗影天赋,我终于可以确认这一点了。 “她已经不止一次和那些暗影住民聊天,甚至上次还拉上了我——她似乎是尝试把我介绍给那些可怕的‘幽魂’,我紧张的不知该作何反应,而那些‘幽魂’也如往常般没有回应,这让琥珀生气了好一阵子。 “我还亲眼看到她在房间中穿梭移动,一股暗影力量包裹着她,让她飞快地从房间这头跑到那头,而即便是我这样的暗影超凡者,也几乎没能追上她的速度。 “她甚至进入了一个完全密封的房间,通过某种高层次的暗影跳跃…… “我想我大概猜到古时候的刚铎人为什么会把这个小女孩放在容器里了……如此出众的暗影力量,这或许就是那些古刚铎人的‘成果’? “我真的很好奇琥珀背后的秘密,很好奇那些刚铎人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 “好奇心让我回忆起了外面世界的事情,我拉住琥珀讲了很多,向她描述外面世界的花草树木,描述那些鲜艳的颜色,她非常困惑,大概完全想象不到那些景象,但她又显得很好奇,似乎非常在意我描述的东西。 “我产生了负罪感,我不该跟她说那些的……她很想出去,她想看看那个外面的世界,虽然她说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和想法,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自己都出不去! “琥珀这些天一直很急躁,她开始在房间中制造一些被暗影覆盖的旋涡和裂隙,我告诉她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她根本不听——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这真的真的太危险了! “……这或许是我在暗影要塞里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了。 “被困这么久之后,被众神遗弃这么久之后,连我自己都放弃希望之后……我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真的到来—— “琥珀打开了一道通往外界的裂隙! “虽然它现在还在缓慢成长,暂时还不够一个人通行,但它确确实实就在我眼前——明媚的阳光和鲜艳的色彩,就在裂隙对面! “再见了,这个受诅咒的地方!!”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几页,都是白纸。 房间中陷入死寂,在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消失之后,这里安静的就仿佛一幅褪了色的油画。 在数分钟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之后,还是皮特曼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最初见到萨里·伦道夫的时候,他虚弱地倒在荒野中,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胡须都很长,仿佛已经在野外生存了好几年,而你当时就呆呆地坐在他旁边,身上披着一块破布,不哭也不闹,安静的令人害怕。 “那时候的我正在躲避一些人的追踪,是个连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的家伙,在逃亡路上遇到你们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赶快离开,任由你们在荒野上自生自灭…… “但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突然动了,拉住了我的袍子——你知道么?你那时候看起来只有人类的四五岁大,可力气却大的不可思议。你拉住我,似乎是想让我救救你旁边那个快死的人,你那时候甚至不太会说话,只能发出一些很嘶哑的噪音,那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我当时非常紧张和害怕,我用尽全力甩开了你,但你又爬了起来,然后慌里慌张地捧给我一些东西。” 琥珀终于微微抬起头,看向皮特曼:“什么东西?” “是一堆灰黑色的‘苔藓’,”皮特曼咧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纵横堆叠,仿佛这件事情真的非常好笑,“我用了好一会才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用苔藓当报酬,让我救救你旁边的人。 “我永远都记得你那时候的表情,你捧着一把苔藓,就像正在递给我一把金子—— “我被你逗笑了,然后……我就心软了,这辈子再也没能甩掉你们两个。” 琥珀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我……完全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你的记忆能力直到六年之后才稳定下来,而在那之前,你学会说第一个单词都用了四年半,”皮特曼摇着头,一声叹息,“因为你的灵魂是合成的——你是一个人造人!” 第0680章 知情者 又安静了十几秒后,琥珀再一次打破了沉默,这个半精灵低着头,声音轻的仿佛是在耳语:“……这么说,我不用再去寻找亲生父母的下落了,是吧,老头。” “我们只是想让你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而正常的孩子是有父母的——在意识到你很快就会彻底遗忘自己的早期记忆之后,我和萨里·伦道夫对你说了谎,说是从森林里捡到的你,而你的父母下落不明,”皮特曼声音低沉,微微摇头,“哎,或许我们应该将这个谎言说的更彻底一些,你便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你一直都知道‘人造人三十六号’这个名字?” “在萨里·伦道夫死后,我找到了古代文字方面的学者,请他们帮忙翻译了这些字母的意思……”皮特曼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但这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看过他的笔记之后,哪怕看不懂这些字母,我也能猜到你的来历……所以我才一度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琥珀抿了一下嘴唇:“幸好你没有带进去,否则哪怕再把你挖出来,我也要找你麻烦的。” 皮特曼摊开手,露出无奈的模样:“也不知道你这脾气是跟谁学的。” 琥珀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低头看着那本已经泛黄破旧的日记本,良久之后才咕哝了一句:“这至少是个答案……” 高文伸出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拂过:“还好吧?” “我没哭。” “我也没说你哭了……” “……还好,”琥珀晃了晃头,但还是没躲开高文的手,“只不过……这个答案跟我想象过的所有答案都不一样。” “作为一个外人,我没办法替你规划人生或决定你的想法,但从我的角度出发……这一切都过去了,”高文看着琥珀,“不管是曾经创造你的那些人,还是萨里·伦道夫日记里提到的这些事情,都是过去式,这些人和事共同塑造了今天的你,既然你现在还好好地活着,那就应该向前看。” 琥珀突然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接着她抬起头,冲高文翻了个白眼:“你其实一点都不会安慰人你知道么?” 然后不等高文开口,她又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但我是个人造人……所以说不定正好吃你这一套吧。” 她仿佛以非常快的速度调整了心情,尽管看上去跟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状态还有些差距,但她还是笑了起来,带着某种释然:“你说得对,该向前看,不管是人造人还是别的什么,至少我终于找到这个答案了,也知道了养父隐瞒那么多年的秘密,这不管怎么看都挺赚的。” 高文看了这个半精灵一眼:“但你身上的谜团仍然不少,你还打算找下去么?” “找下去,当然找下去,”琥珀用力甩了甩头,耳朵在空气中微微抖动两下,“真相或许可怕,但我更怕未知,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将来要死了,我也得想办法死个明白吧?” “这可不像你平常会说的话,”高文忍不住说道,“按照你的风格,应该是哪怕将来要死,你也要想办法逃跑一波,万一苟活了呢。” “所以说句不好听的啊,那肯定是没法跑的情况,”琥珀一叉腰,振振有词地说道,随后她又看了桌上的日记一眼,一脸若有所思,“而且在看到这些之后,我是真的想要搞明白一些事情,尤其是当年导致我养父铤而走险,失手丧命的那件事……” 导致萨里·伦道夫铤而走险失手丧命的事情。 高文当然知道琥珀指的是什么——为了偷一本被收藏在南境大教堂中的书,本已经成功隐姓埋名生存了几十年的萨里·伦道夫竟冒险行动,导致被教廷的超凡者捕获,被当地贵族和主教联手判处了死刑。 那会是一本什么样的书,竟然对萨里·伦道夫有这样的吸引力? 高文和琥珀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皮特曼身上:这个藏了一身秘密的老头,恐怕知道些什么。 “到了今天,就不要藏什么秘密了吧,”高文开口说道,“当年萨里·伦道夫到底想去教堂偷什么?真的只是一本书么?” “真的只是一本书,”皮特曼苦笑着摊开了手,“是一本几乎可以追溯到五六百年前的古书,我不知道它具体的名字和内容,但它应该是一本笔记或见闻杂记,它的作者在书中提及了很多散落在世间的秘境和遗迹,其中就包括一个疑似暗影要塞的地方——萨里希望从中找到琥珀的身世,找到暗影要塞背后的秘密。” “就为了这个?他就为这事儿搭上自己的命?”琥珀瞪大了眼睛,“这种事情就让它烂在历史里不就行了么?他非要去找什么啊!” “你说的没错,这真是他做过的所有蠢事中最蠢的一个,我到今天仍然会在梦里狠狠地骂他,但当时我们都没想到这件小事竟会要了他的命,”皮特曼微微摇了摇头,“收藏那本书的教堂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区教会,但那天却偏有几个从卢安城来的苦修士造访,萨里失手了,根本不是‘打翻了领主供奉的蜡烛’那么简单,他在教堂的圣物库附近被当场抓获。” 皮特曼摇摇头,叹了口气:“在那一天,他的好运气算是到头了。” 高文皱了皱眉:“那本书现在还在那座教堂里么?” “据说在那次事件之后,当地教堂的神官就把大部分藏书都献给了卢安大教堂,以弥补其‘疏于防范’的过错,我不知道萨里寻找的那本书是否也在其中……多半在吧。” 片刻沉默之后,高文淡淡说了一句:“卢安城现在属于帝国,是白骑士们的训练设施。” “它曾是南方教会的总部,那里的藏书可是浩如烟海,”皮特曼提醒道,“书籍一直是宝贵的财产,教会最热衷于搜刮这类财产,尤其是在南境塞西尔家族衰退之后——南境百年间半数以上的书籍可都被堆在卢安大教堂的图书馆里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高文随口说道,“本身我们就需要整理全国各地教堂和学术设施的藏书,归纳收拢各个领域的知识,现在正好,我们可以先从卢安大教堂的图书馆开始——莱特说过,圣光之道要求头脑和身体同样健全,那些在大教堂里接受训练的白骑士也不能每天只练习负重越野和漫山遍野地抓野熊嘛。” “但我们也不知道那本书到底是什么样子,”琥珀忍不住说道,“连书名都不知道……” “那就先整理出所有的笔记和见闻录,在一座以宗教典籍和超凡领域书籍为主的教堂图书馆中,有资格被收录的‘杂书’应该不多。” 琥珀和皮特曼都点了点头,对高文的想法表示认可。 在思索了一下之后,高文又说道:“此外,关于那座‘暗影要塞’,或许还有一个人能帮助我们答疑解惑。” “谁?” 皮特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声,但旁边的琥珀却眼睛一闪,瞬间想到了答案:“那个奥菲利亚?” “如果萨里·伦道夫的情报没错,暗影要塞应该是另外一座忤逆者基地,而奥菲利亚·诺顿当年负责的忤逆要塞正好不止一个,”高文笑着点了点头,“那位古代忤逆者所负责的项目中……会不会就有琥珀这一份?” …… 白银堡一层,最大的宴会厅中,灯火辉煌,优雅的宫廷乐曲在空气中飘扬着。 有资格进入“内场”参加晚宴的大贵族们在华丽的城堡大厅中穿行着,他们穿着最华美的礼服,带着最得体的笑容,用最丰富的社交场经验应对着这场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宴会,但跟往日里的城堡宴席比起来,今日出现在会场中的贵族们又显得拘谨和紧张了许多—— 新帝国的建立改变了这个国家的一切,数百年未曾变过的贵族体制也将要随着宴会结束之后的签字仪式而天翻地覆,尽管此刻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旧贵族中支持变革和新政,已经接受了新秩序的“积极进步者”,但这终究是一个他们此前从未接触过的时代,面对着全新的社会格局和难以捉摸的未来大势,这些“新晋的帝国贵族”难免带着如履薄冰的心态。 他们在宴会厅中带着笑容,却紧绷着全身的肌肉,他们邀请舞伴翩翩起舞,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钢丝和刀尖上,他们举重若轻地交谈,实际上每说一个字都在肚子里酝酿了十遍,每听一句话都会观察遍大厅中的每一张脸。 在大厅尽头交谈的三位大执政官是许多贵族注视的焦点,贵族们尽可能不经意地从“三人执政团”附近经过,以尝试听到一些有用的情报,但这并不容易——如果真的谈到重要事务,大执政官们自然会展开隔音结界,而如果过于不知趣地靠近,显然会招致大执政官的厌恶,这对于社交经验丰富的贵族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又有一部分贵族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位“小公主”身上,那位公主殿下似乎很不喜欢内场的拘谨气氛,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活动,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了那位公主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因此有不少人都想去和瑞贝卡套个近乎——然而事实证明,这好像比和三人执政团套近乎还困难得多。 一名身穿淡紫色宫廷长裙的美丽女士刚刚回到内部宴会厅,这位女士带着挫败的神情,与熟识的人大倒苦水:“公主殿下问我会不会用叶子折蚂蚱,然后又问我知不知道魔力干涉方程怎么解——我几乎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实在是失礼到了极点。” 一位身穿暗红色礼服的先生同情地看了这位女士一眼:“伦蒂尼女伯爵,您没有试试用您擅长的女式刺剑术来打开话题么?公主殿下据说是一个喜爱战斗技艺的人。” “哦,不要提起这个!”女伯爵反应格外激烈,“我当然试过了——然后公主殿下就直接从旁边的侍卫手中拔了一柄剑扔过来,让我给她来一个——我穿的晚礼服!” “啊,那可是一场灾难,”暗红色礼服的先生耸了耸肩,“但您至少比巴林伯爵幸运一些。” “巴林伯爵?” 站在旁边的巴林伯爵脸色发青,仿佛尤有余悸:“我听说公主殿下擅长火球法术,便想以此展开话题——她非常高兴,然后弄出了一个门板那么大的火球……我的反应大失体面。” 两位王都贵族顿时有了共同话题,一同长吁短叹起来,但他们的感叹很快便被一个近乎哀嚎的声音打断了:“你们都比我幸运!” 伦蒂尼和巴林同时转过头,看到一位留着金色短发、面容斯文的年轻贵族正一脸崩溃地抓着一摞纸站在那里,看起来已经沮丧到极点。 “芬利先生,您这是……” “谁告诉我公主殿下喜欢数理的?我跟他的友情到头了!”年轻贵族挥舞着手中的纸,“我说我擅长数理,公主殿下给了我一摞卷子!谁能告诉我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 优雅的宫廷乐曲在大厅中飘扬着,欢乐的音乐粉饰着表面上的欢乐,维罗妮卡·摩恩静静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目光扫过那些在大厅中穿行,起舞,交谈,欢笑的人群,仿佛一位面无表情的观众,观赏着一幕已经被她背下来的戏剧。 但当那些关于在瑞贝卡公主面前铩羽而归的交谈传来时,这位面无表情的观众嘴角还是上翘了一些。 “今天对他们而言恐怕是有生以来最耗费心力的一次宴会了,”维罗妮卡转过头,笑着对正朝自己走来的高文和琥珀说道,并对走在二人身后的皮特曼轻轻点头打了个招呼,“他们遇上了最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室成员。” “贵族总是习惯在没有用的领域耗费太多精力,所以他们才活得很累,”高文随口说道,“当然,瑞贝卡的教育也是个问题。” 维罗妮卡微微笑了笑:“我倒是很喜欢那孩子的性格……有些像当年的我。” “……完全想象不到。”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您对此应该深有体会,”维罗妮卡说道,“那么,帝国的皇帝陛下不去在宴会上露面,反而来找我这个处境尴尬的前朝公主,是有什么事么?” 高文开门见山:“你知道暗影要塞么?” “……知道,那是一个被我亲手废弃的项目。” 第0681章 暗影之魂 维罗妮卡/奥菲利亚的回答是如此快速而直接,以至于高文在开头的两三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如此简单地找到了琥珀身世的关键线索——一个知情人,就在自己眼前站着。 “您为何突然提到暗影要塞?”维罗妮卡注意到眼前三人的表情变化,带着些许好奇问道,“您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高文没有立刻回答对方,而是紧跟着问了个问题:“先不说这个——既然你知道暗影要塞,那你听说过一个叫萨里·伦道夫的皇家影卫么?” 理论上,在萨里·伦道夫活跃的时期眼前这位“圣女公主”还未出生,但高文知道维罗妮卡年轻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古老的忤逆者灵魂,这位忤逆者一直在通过灵魂寄生的方式在世间活动,换了不知多少个躯壳,说不定几十年前的安苏王国就有她的躯壳之一活动着,甚至当年萨里·伦道夫执行的任务也跟她有关。 但维罗妮卡却摇了摇头:“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她的表情不似说谎,只不过高文也很难从这个古代忤逆者一贯淡然的表情中看出她真实的想法,此刻便只能姑且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萨里·伦道夫是几十年前的一位皇家影卫,”高文斟酌了一下,决定先不提琥珀的身份,而是从许多年前那个机密任务开始讲起,“我们找到了一些当年的资料,发现这位皇家影卫曾奉命寻找一个叫做暗影要塞的古刚铎遗迹——现在看来,这座要塞果然是当年忤逆计划的一部分?” 旁边的琥珀紧跟着高文的话:“能详细说说这个要塞的情况么?它是研究什么的?为什么你说它被废弃了?” 维罗妮卡深深看了琥珀一眼,令后者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心虚,随后才开口道:“是一条错误的路线——逃亡与躲避的路线。暗影项目尝试彻底改变人类的生命本质,通过转化为某种暗影生物,躲入暗影界来躲避现实世界中的魔潮,甚至躲避众神的力量,暗影要塞是这个项目的主研究基地。” “改变人类的生命本质?转化为暗影生物躲入暗影界?”高文皱起眉,这个答案隐隐符合他在看到萨里·伦道夫日记之后产生的一些推测,忤逆计划的本质其实就是“人类延续计划”,因此暗影要塞肯定也是为了让人类能躲过灾难而建立的,但暗影界真的是一个能躲过魔潮的世界么? 维罗妮卡轻轻点了点头:“暗影界亘古存在,暗影住民则是一个比人类,比精灵,比大陆上已知的所有智慧生物都古老的族群,因此在启动忤逆计划之后,我们很自然地就注意到了它们。种种证据表明,现实世界的各种变化都会以一定的映射规律在暗影界产生相应的变化,因此现实世界发生魔潮之后,暗影界的事物也会随之发生改变,而在这个过程中,暗影住民从未受到过影响…… “他们具备某种类似元素生物的特质,这种特质让他们能够规避魔潮的影响,并在魔力环境发生巨大变化之后迅速适应新的环境,重新稳定自身的形态。 “在另一方面,暗影力量是目前已知的所有元素和类元素领域中性质最神秘,分布又最广泛的力量,暗影界百分之百地覆盖着我们的现实世界,而不像其他的元素领域一样有着巨大的局限,从‘发展潜力’来看,暗影界是一个比其他元素领域更值得选择的庇护所。 “综合这些因素,忤逆者们在计划开始的早期阶段启动了‘暗影项目’,并在靠近暗影界的空间夹缝中建造了一座亚空间要塞。出于研究环境的需要,这座要塞没有实体的出入口,而是通过一些特定的时空锚点和物质世界保持着连接。” 就如一直以来所承诺的那样,维罗妮卡在涉及到忤逆计划的时候表现十分坦诚,她没有隐瞒地把关于暗影要塞的简略情报和盘托出,让高文对这座要塞的来龙去脉有了大致了解。 “具体的做法呢?”一旁始终没开口的皮特曼突然说道,“你们是怎么将人类转化为暗影生物的?” “最初的办法简单粗暴,以类似‘元素侵蚀症’的方式,直接将暗影力量分批次导入人体,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步改变人体的物质结构,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制造出了一些拥有强大暗影之力的变种人,但变种人的状态极不稳定,人类灵魂无法完全控制那些外来的暗影之力,其身体也难以承受巨大的变异,最初接受改造的志愿者很快便分不清物质世界和暗影世界的区别,并逐渐失去了人类的自我认知……” 维罗妮卡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之后我们积累了经验,并意识到单纯引入外部力量、改变物质躯体是不够的,还需要灵魂层面的改造,以及从胚胎阶段开始培养实验体对暗影力量的适应性,因此我们开始了‘人造人’计划。” 高文明显地感觉到,当维罗妮卡提起“人造人计划”几个字的时候,琥珀的呼吸暂停了一拍。 但他没有打断维罗妮卡的讲述,而是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借助‘神孽’项目积累的生化技术经验,暗影项目组制造了一批合成胚胎,这些胚胎的体细胞来源于第一批失败的变种人,但进行了深度改造和稳定化引导,同时我们还捕获了同样数量的暗影住民,在把他们的灵魂和人类灵魂拼合并重新编码之后,我们制造出了能够同时保持人性和控制暗影力量的合成灵魂,将其注入胚胎之后便形成了‘人造人’。” 这一刻,高文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人造人的灵魂是暗影住民?!” “是人类和暗影住民的混合,”维罗妮卡纠正道,“虽然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暗影住民是拥有和人类类似的灵魂结构的——事实上,他们几乎就是一种‘灵’类生物,除了那些受其驱使的暗影云雾和那些来源不明的符文布之外,他们剩下的结构就只有灵魂——而在古刚铎时期,帝国掌握着非常先进的灵魂抽取和改造技术。” 说到这里,这位古代忤逆者指了指自己,淡淡地笑着:“您应该能想到,我也是这项技术的使用者。” 毫无疑问,依靠灵魂寄生形态存活了一千多年的“奥菲利亚·诺顿”也接受了灵魂层面的改造。 然而此刻高文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这些技术层面的细节,他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琥珀一眼。 她根本不是半精灵。 她是人类和暗影住民的“混血”,灵魂层面的混血。 琥珀也同样扭头看了高文一眼,在短暂的思索和沉默之后,她才转向维罗妮卡:“当年一共制造了多少个这样的‘胚胎’?” “最终成功存活下来的有一百二十六个,”维罗妮卡说道,“这是我当年接到的报告。” “那这个项目是为什么废弃的?”高文紧接着问道,“它有隐患?”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项目废弃的原因,因为这直接关系着那些“人造人胚胎”是否存在某种隐患——虽然琥珀已经健健康康地成长了几十年,但谁又敢保证她在未来的某一天不会出问题? 维罗妮卡的视线在高文和琥珀之间扫过,几秒钟的回忆之后,她才轻声说道:“人造人如果存活下来,本身是没有隐患的,但这个项目本身出了问题。 “在实验进程进入胚胎培养阶段之后,整个暗影要塞,甚至实验组所处的亚空间裂隙都进入了不稳定状态,要塞的能源回路中出现来源不明的额外能量流,通讯系统中频繁出现神秘而短暂的回响,暗影住民的投影在建筑物内游荡,到了后期,甚至出现了部分房间凭空消失,某些走廊中出现了额外分支的诡异现象。 “在要塞出现异常的同时,项目的核心人员也开始被频繁的幻觉和幻听困扰,很多人报告说听到了那些尚在培养仓中的胚胎在说话,听到胚胎们用一种嘶哑的噪声互相交谈,但所有的监控设备都未发现这方面的证据,而在项目艰难进展到那些胚胎逐渐成长为幼体的时候,这些诡异的情况更是愈演愈烈——幻听幻视的现象开始向中心区之外的房间蔓延,研究人员越来越难以分辨现实边界,整个暗影要塞开始呈现出‘现实割裂’的状态。 “我们尝试了多种超凡反制措施,最终都宣告失败,风险评估部门判断暗影要塞中的实验有可能已经撬动了除暗影界和现世界之外的‘领域边界’,为了防止项目突破安全屏障,引来神明的注视,我不得不下令终止了整个‘暗影项目’,暗影要塞也就一并废弃。” 这就是暗影要塞的结局了。 皮特曼看着维罗妮卡的眼睛,慢慢问道:“之后呢?那些胚胎就那么留在要塞里?” “当时胚胎已经成长为幼体,但都处于未激活状态,我下令销毁了他们——在他们睁开眼之前,”维罗妮卡说道,“项目已经失控,所有东西都不能留下,让那些实验体在获得自我意志之前消失,总好过让他们诞生之后再面对死亡。” 琥珀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问道:“全都销毁了么?” “全都销毁了,至少我收到的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但其实还留下了一个。”琥珀注视着维罗妮卡,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维罗妮卡微微扬起了眉毛,却没有开口,只是回应着琥珀的目光。 琥珀指了指自己,语气很平静:“我是人造人三十六号。” “啊,”维罗妮卡轻声说道,然而却没有多少惊讶,“果然是这样么……” 高文看着她:“什么意思?你难道早就……” “不,我之前并没有认出她,”维罗妮卡摇摇头,“但当你们问了这么多问题之后,真相又有多难猜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认真地打量了琥珀许久,带着些许感叹:“原来……你们长大之后是这样。” 琥珀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就没别的想说么?” “一千年来,很少有什么东西会让我惊讶感慨,而今天发生的事情终于让我感到了意外……我知道你想听的不是这个,但这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维罗妮卡坦然回应着琥珀的视线,只是她平静的表情中是真的看不出多少惊讶感慨的成分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或许这和当时笼罩整个暗影要塞的幻觉现象有关,但你的存活对我而言是个惊喜——我很高兴地看到你如此健康地站在这里。” “哦?难道不是遗憾当年没把我销毁么?”琥珀盯着维罗妮卡,“这对你难道不是个隐患么?” 维罗妮卡的回答非常平静淡然:“你已经安然成长至今,不再是隐患了。” 高文的视线在琥珀和维罗妮卡之间移动着,他以为琥珀接下来的反应会很激烈,但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那就当是这样吧。”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一个逐渐远去的声音轻轻飘来:“我先出去吹吹风。” 第0682章 执着的幽灵 琥珀离开了,高文静静地注视着看上去仍然平静淡然的维罗妮卡/奥菲利亚,皮特曼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睛微微眯着,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我还以为您会跟着离开,”维罗妮卡对高文说道,“毕竟您看上去很关心您的那位‘近卫’。” “我了解她,她现在更想自己安静一会,”高文说道,“在这之前,我则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忤逆者是一群偏执而狂热的离经叛道之人,我们的计划同样如此,”维罗妮卡在高文开口之前便坦然说道,“我们尽可能在计划中保持人性,但仅有人性是无法对抗神明和末日的——有时候,我们的一些手段在您看来也会如那些邪教徒般冷血残酷,这一点希望您能知悉。” “放心吧,这一点我很清楚,卡迈尔曾参与的神孽项目与‘暗影计划’并无本质不同,而这些计划又和万物终亡会的手法颇有些共通,”高文摇了摇头,“区别就在于,你们至少还在尝试保持人性。” “这没什么不同——至少对于像琥珀小姐那样的当事人而言都是一样的。” “她会平静下来的,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太多了,”高文说道,“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维罗妮卡点点头:“请讲。” “萨里·伦道夫从弗朗西斯·摩恩手上接过命令,前往黑暗山脉寻找暗影要塞——为什么弗朗西斯二世会知道暗影要塞的存在?”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忤逆计划是古刚铎帝国留下的最大秘密之一,但这个秘密并没多少人知晓,那么年轻时的弗朗西斯二世为何会知道暗影要塞的存在?他手上甚至还有一对用于开启要塞的暗影玺戒——萨里·伦道夫的任务有着非常高的保密等级,就连当时的摄政公爵对此都不知情,这是否说明弗朗西斯二世在暗地里和某个古代忤逆者有所接触,从而掌握了暗影要塞的线索? 虽然安苏王权已经结束,弗朗西斯二世曾经有过什么秘密今天都已经不再重要,然而这件事涉及到忤逆计划,高文实在忍不住要多问几句。 “我的‘父王’啊……”维罗妮卡在听到弗朗西斯二世的名字时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感叹,她轻声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知‘暗影要塞’的,但根据我的观察和判断,他对忤逆计划并不知情。” “你的观察和判断?”高文敏锐地抓住了维罗妮卡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你也怀疑过他知道忤逆计划?” “他手中有一枚暗影玺戒,这足以让我产生兴趣了,”维罗妮卡淡然说道,“但在调查之后,我发现他仅仅将暗影玺戒视作一件强大的超凡装备,因此我一度以为他只是在机缘巧合地情况下得到了一件古代遗产——古刚铎帝国的造物随着当年的开拓部队被带出废土,如今还有不少散落在各处,类似的情况并不特殊。但今天听到你们所说的这些事情之后,我又有了新的猜测……” 高文眉毛一挑:“新的猜测?” “他拥有暗影玺戒,并且知道那戒指是打开暗影要塞的钥匙,但就如他不知道戒指和忤逆计划的联系,他应该也不知道暗影要塞背后的秘密——他大概只知道那要塞中隐藏着强大的力量或某种宝物,这两样东西对年轻时的国王而言是有十足吸引力的,更何况他当年也曾迫切希望改变自己的傀儡境遇,”维罗妮卡条理清晰地说着自己的猜测,“而这些不完整的线索以及那两枚玺戒……或许是某个别有用心的人特意透露给他的。” 高文皱了皱眉:“别有用心的人?” “……或许存在除我和卡迈尔之外的忤逆者,”维罗妮卡说道,“我们这些人,在最终的目的达成之前,可是不敢死的——哪怕魔潮爆发,帝国毁灭,也会有不止一个顽固的幽灵从那片废土中爬出来,继续执行当年的计划,这些‘幽灵’如果存在,恐怕才是最危险的。” 两人之间一时间安静下来。 维罗妮卡所说的虽然都是推论,但她毕竟以“女儿”的身份和弗朗西斯二世接触了那么多年,她的判断在高文看来有着极高的可信度,而且她所说的情况……似乎也真的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有另外的忤逆者还在世间活动,她或他秘密接触了弗朗西斯二世,但ta显然不像维罗妮卡/奥菲利亚一样希望寻找个盟友——ta只是将当年年轻的国王作为一步棋,想要通过弗朗西斯二世之手开启古老的暗影要塞,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情报的疏漏导致了严重后果,携带暗影玺戒的皇家影卫一去不回,那个神秘的忤逆者便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这条线。 之后的弗朗西斯二世再未得到有关暗影要塞和忤逆计划的后续情报,而他私底下的行动又不能被当时的摄政公爵知晓,于是这件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没有人知道国王曾经派皇家影卫去寻找过什么古代遗物,而那枚有着特殊力量的暗影玺戒也被国王包装成了巧合得到的强大魔法道具——如果弗朗西斯编故事的能力再高一些,他甚至可能把那枚戒指包装成了家族流传的宝物:在第二王朝之前,摩恩家族开枝散叶甚广,又掌握着大量刚铎遗物,弗朗西斯二世虽为私生子后裔,却也有资格接触一部分摩恩遗产,因此这方面的谎言是非常难拆穿的。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有一个问题就很关键了:是谁,想要借弗朗西斯二世之手得到暗影要塞里的“遗产”,或者说的更直接一点——是谁,在几十年前想要打琥珀的主意? 维罗妮卡看出了高文的思绪,在旁随口说道:“只要想一想‘人造人三十六号’在技术领域的最大价值是什么,就不难猜到是谁在打她的主意了。” “……生化技术的最高结晶,”高文沉声说道,“是万物终亡会——线索终于联系起来了。” 线索终于联系起来了—— 高文早已知道万物终亡会背后有忤逆计划的影子,他们掀起的晶簇之灾便是明证,那些晶簇巨人本质上就是“神孽”项目的延续,因此他们内部毫无疑问保留着忤逆计划的部分传承! 也正是因此,他们中有那么一两个存活至今的古代忤逆者是毫不奇怪的,而这些从魔潮中活下来的幽灵……早在几十年前便尝试过接触安苏王室,他们不止拉拢利用了埃德蒙·摩恩,还曾对弗朗西斯二世出过手! 而这一切,又机缘巧合地改变了萨里·伦道夫的命运,将琥珀从那个亚空间要塞中带到了现实世界…… 若干年后,琥珀又阴差阳错地松动了高文·塞西尔的棺材板,把正好附身重生的高文放了出来——揭棺而起的高文,最终又导致了万物终亡会的毁灭。 “命运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高文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个由无数巧合与必然编织成的链条,忍不住感叹着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万物终亡会还是灭亡了。” “灭亡的是万物终亡会,‘幽灵’却总能从死亡中回归,”维罗妮卡在旁提醒道,“请别这么容易放松警惕……一个庞大的黑暗教派,在毁灭之后是会有无数残肢断臂在废墟里继续活动的,如果有一个足够有耐心的幽灵存活下来,这些残肢断臂就很有可能聚拢重生。” “你的比喻方式很特别,但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帝国会继续剿灭那些邪教徒,我在这方面永不放松警惕,”高文表情严肃地说道,随后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机械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去看看琥珀的情况。” 维罗妮卡深深低下头:“您请自便。” “嗯。”高文嗯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但在迈开脚步之前,他听到维罗妮卡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从您的角度出发,您如何看待我们当年在暗影要塞的行为?” 高文没有回头,片刻的思考之后,他沉声开口了:“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关于牺牲——” “每一个牺牲者的出现,都只能证明我们的无能。” “记住这点,哪怕你们是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这是忤逆者的原则。” 高文点点头,迈步离开了大厅。 维罗妮卡注视着高文离开的方向,手中的白金权杖在圣光激荡下微微释放着白光。 她轻声开口,声音低沉的仿佛呢喃:“如果是在刚铎时代……您一定会是个优秀的忤逆者……” 皮特曼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维罗妮卡一眼:“你们这帮‘忤逆者’对自己的事业倒都挺执着的。” “我们都是早已该死的幽灵,至今仍然固执不肯离去,正是因为这份执着。” “那你们这些幽灵什么时候会彻底死掉?” “……死而无憾的时候。” 皮特曼耸了耸肩,手背在身后,佝偻的身体慢慢离开,留下一句低声咕哝:“总而言之,不要找琥珀麻烦。” …… 夜风吹动着露台上空的旗帜,来自北方的寒冷空气打着旋在城堡的塔楼和门户之间游走,来自宴会厅和庭院的音乐声、欢庆声在风中回响着,带着一丝遥远的距离感,又清清楚楚地传入了高文耳中。 他来到这无人的露台上,径直走向边缘,随口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吹吹风?” 琥珀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现出来,她屈膝坐在地上,头也没抬:“有什么问题么?” 高文看了这“半精灵”一眼,又看了看她周围,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维持住语气的平静:“如果我早知道你来吹风的时候还顺便带了三盘蛋糕四盘花生四盘瓜子两盘蜜饯五份烤肉和三瓶酒的话,我绝对不会来的。” 琥珀抬头看了高文一眼,扬起手:“我还拿了俩鸡腿呢——刚啃完一个你就来了……” “……所以我就该把你留这儿晾一晚上,”高文瞪了这家伙一眼,“要绕遍内外宴会厅把这么多东西收集齐全再打包带上来可费了不少功夫吧?” “其实还好,我有吩咐手下人帮忙的……” 高文盯着这个行动模式不可思议的“半精灵”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想明白该不该把这家伙从露台上扔下去,只能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你这是思考人生的态度?” 这一次,琥珀终于稍微沉默了几秒钟,并罕见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我是在想,但我还没想明白……” “想什么想不明白?”高文来到琥珀身旁,“跟我说说。” “人造人……”琥珀咕哝着,“你说,我还算是个正常的人么?” “那要看你的感觉了——你迄今为止的人生,有因为自己‘人造人’的身份而遇上任何不正常的境遇么?” “……非要说的话也有,我的暗影天赋那么强,偷东西贼溜……” 高文:“……” 第0683章 那些正在发生的 平心而论,这一刻高文还真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琥珀的思路——作为一个总是能在思路上占据制高点的穿越者,这样的情况还真是不多。 但在一时间的错愕之后,他还是意识到了现在琥珀是真的有些纠结——满嘴跑火车的行为只是个习惯,亦或者是在掩饰真实的想法,但毕竟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哪怕是一个神经粗大到接近末梢坏死的人,也多少该有些心事的。 “其实……我倒不是很在意所谓人造人的身份……”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琥珀终于忍不住说道,“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血统成谜的‘混血儿’,我在贫民窟里住过,在暗巷里和人厮打,睡过马棚,也睡过坟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皮特曼恐怕是在被那些邪教徒追杀,他大概跟我的养父一样是个叛逃者吧……跟着他们在一起,是没有安稳日子的。 “在阴沟暗巷里抢一口饭的人,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考虑所谓的血统和出身问题,你知道么?那些最艰难的人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人,因为光是考虑明天的食物就已经要耗尽心力了,有人甚至会发自肺腑地羡慕骑士养的狗,这一点都不夸张。 “我过得当然比那些最艰难的人好上一些,但我很清楚那种生存状态,并且受了很大的影响。 “我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人造人——虽然这件事确实有点吓到我了,但我真的不在意。我是个出身一片空白的人,‘人造人’三个字总比空白好一些……就像你说的,它并不影响我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高文低头看了琥珀一眼:“你在意的,是应该怎么面对维罗妮卡?” “她曾下令销毁我——只不过没成功罢了,”琥珀侧面回应了高文的问题,“还有她在谈论暗影项目以及人造人胚胎的时候,冷静的像是在谈论石头。虽然我也知道,她这么做并没有丝毫恶意……” “这态度让你不舒服?” “有点,但更多的是担心——忤逆者的很多计划在我看来都过于偏执和危险,尤其是在我自己也成了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之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为了延续人类,他们是不介意把一部分人放在天平上当做换取成果的砝码的,虽然他们似乎有自己的底线,但最大的问题是,你不能确定在和他们合作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在天平上面……” 高文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琥珀一眼,他没有想到这家伙真正纠结的竟然是如此严肃正经的事情。 在差不多半分钟的思考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商业之神的信徒们常说一句话——世间万物都在众神的天平上。 “我并不信商业之神,但这句话在我看来倒是有一半道理——我们所有人,从出生开始便不可避免地站在一个天平上,但手执天平的不一定是神,它可能是一个比你强势的普通人,可能是国家的法律,可能是自然的规律,甚至可能是那所谓虚无缥缈的命运,唯有一点可以确定:作为众生的一员,只要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你的价值就必然是被什么东西衡量着的。 “作为砝码,我们不能期盼天平的仁慈,所以你要么有能力自己打造一个新的天平,要么让自己保持足够的价值,避免从天平的托盘上跌落下去。 “你对忤逆者的疑虑是正常的,我也心存疑虑,但在特定的阶段和条件下,忤逆者的价值足够我们冒一定风险。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关于朋友和敌人的分类么?像维罗妮卡那样的忤逆者,就是我们在特定阶段特定条件下可以争取的朋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天平的话,那这也是天平衡量的结果。” 说到这里,高文深深看了琥珀一眼:“当然,在维罗妮卡身上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当年的‘暗影项目’已经成为过去,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我们和她的合作才能进行下去。” 露台上一时间安静下来,直到一分钟后,高文才听到琥珀突然长长地出了口气:“老粽子你说的倒也是……” 然后她抬起头,把手中抓着的油腻腻的鸡腿递给高文:“给你鸡腿。” 高文一时间又没跟上琥珀的思路,等反应过来之后才使劲瞪了这家伙一眼:“你还敢说这个词——笑什么笑,现在你也是老粽子!” “……妈耶,按照定义好像是啊,”琥珀想了想,突然睁大眼睛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漫无边际地展开了联想,“等等,那要这么说的话,我养父当年把我挖了出来,然后我把你挖了出来,你又把卡迈尔和尼古拉斯蛋挖了出来……这算是什么祖传手艺么?” 神TM祖传手艺……祖传手艺这个词儿是在这用的么? 但琥珀这一联想也确实是把高文惊到了,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命运的链条”竟然是靠挖坟掘墓连接起来的,所谓挖前人祖坟的铲子连接着我和你——这是哪来的魔鬼传承! 他使劲甩了甩脑袋,才把这冲击性的链条甩出脑海,然后注意到琥珀手里还举着鸡腿——鸡腿啃下去一半,谁还能有食欲? “你自己留着吧。”他略有点尴尬地拒绝了琥珀的好意,随后看了一眼城堡中灯火传来的方向。 “也是,时间差不多了,”琥珀随手把鸡腿收回去,擦擦嘴站起身来,顺着高文的视线望去,“……这场无聊又漫长的宴会该结束了。” “签字的纸笔已经备好,”高文点了点头,“今夜之后,土地和领主秩序也就彻底结束了。” …… 这场漫长的宴会终于结束了,对于参加宴会的大多数贵族而言,这是一场丝毫谈不上轻松愉悦,也没有任何奢靡享受之感的聚会,在仪式性的流程,难以适应的氛围,各种因素的焦虑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今日最终的目的。 在全面接受改制、交出特权、交出土地的《帝国改革宣言》上签字。 高文回到了城堡内,在金橡木厅中,移步至此的贵族们将在他和三位大执政官的见证下完成签字仪式。 巴林伯爵握着轻巧的蘸笔,那轻巧的笔杆却仿佛有千斤之重,他看了一眼宣言文件上那些钢铁般有力的字句,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在他旁边,克伦威尔·白山伯爵已经拿起笔,笔尖移动间,这位有着矮人血统的骑士领主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吧,这是贵族的命运,”克伦威尔转过头,对巴林伯爵低声说道,“南境的贵族已经签字了,他们也没有迎来什么末日。” 巴林伯爵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有人已经低头签字,有人还在皱眉沉思,而在这些人中,更有一部分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酒精带来的昏沉感是让他们能下定决心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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