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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的灯会,大抵便是他们一起瞧的最后一场吧。她此番去了岭南,从此山长水阔,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宝马雕车,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夜色璀璨迷离。 人越来越多,一不留神,两人便走散了。 安澜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并未找到萧墨,便也不找了。 找个角落,安静坐着,抬头看漫天绚烂的烟花。 景很美,但与她并无干系。 热闹与喧嚣,都是别人的。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 “安澜!”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一回首,便瞧见了萧墨着急的脸。 安澜站起身来,下一瞬间,她便被拥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吓死我了,你去哪了?” 萧墨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萧墨剧烈的心跳,在她耳边如擂鼓。 安澜眼中迅速晕染开一片氤氲。 萧墨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漫天的烟花。 可藏在他的身下,她却觉得仿佛找到心安的归处。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他呀。 安澜伸出双臂,轻柔却又坚定地环住了萧墨的腰:“没去哪里,我在等你啊。” 时光变得轻盈起来。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又是一年桃红柳绿。 萧墨每逢初一十五,就往山上跑。 安澜也不再提去岭南的事了。 两人像世间所有有情的男女一样,见了面便是无尽的欢喜。 只是有一桩事,却是彼此心照不宣。 萧墨的命格。 安澜瞧得出来,他寿元将尽,却不知会在何时死去。 她愈发努力地琢磨父亲留下的风水阴阳术。 终于让她找到了破他命格的一线生机: 她的命格融合他的命格,可以化去他的凶煞之气! “萧墨,我们成亲吧。” 她的话着实惊到了萧墨。 萧墨半晌都没说出话来,然后安澜下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 “如果你父母会反对,那不成亲也行,但我们得有一个孩子。” 安澜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们一定要生一个孩子。” 一向从容的萧墨,却仿佛被雷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澜面色严肃:“我知道。” 萧墨迅速冷静下来,他抚了抚安澜的发,神色有些落寞:“安澜,我不知道将你拉进我的人生对不对。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为了你好,我应该送你去岭南。” “可我也不是圣人,我也自私,所以我没有放你走。” “我想跟你成亲,我也想有我们的孩子,但……” 他苦涩道,“老天怕是不许。” 安澜摇头:“我不管老天许不许,我许就行。萧墨,你活,我活。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萧墨急道:“你……”不应该这么想。 安澜却打断他:“你说,我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不对,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有了人生,我才对明天有了期待。” “萧墨,我善待了我自己,便是好好地喜欢你,好好珍惜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萧墨深深凝视着安澜,忽然笑了。 他用力揉了揉她的发:“好,去他娘的老天,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管了!” 五月二十七日夜,安澜从梦中惊醒。 一身的汗,腹部隐隐作痛。 她按了按狂跳的心,将手轻轻地放在还未隆起的小腹上:“你爹爹出事了,我要去见他,你要乖,知道吗?” 安澜连夜下了山。 可仍是迟了,萧府里传来恸哭声,萧家二公子殁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扶着墙的手慢慢下滑,她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时,竟已是一日后。 萧府不远处一家面铺的夫妇救了她。 安澜道了谢,又匆匆赶去萧府。 萧家已经挂起了白幡白布,安澜知道萧墨就在里面,可脚却似有千斤重,竟是不能再往前迈一步。 她以为自己改变了萧墨的命格。 但没有。 萧墨还是死了…… 安澜心中剧痛,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不,还没到终点,还有转机的! 她趁下人不备,不管不顾冲进萧府,来到了灵堂。 下人想要驱赶她,却被萧夫人拦住了。 “你是不是……” 萧夫人嘴唇嚅动,却不敢说出“安澜”两个字。 安澜却都懂了: 萧墨跟他母亲说了他们的事; 萧墨死得蹊跷,萧府里有人监视,萧夫人要保他的遗腹子。 安澜微微点了点头,扬声道:“我有法子,替萧二公子安魂。” 第148章 就当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七盏灯,对应北斗七星,安澜在灵堂布下“七星续命阵”。 她站立院中,咬破手指,以精血画符。 黄符在空中化为灰烬。 带着她精血的灰烬,飘向萧家的四面八方。 风吹动她凌乱的发,拂过她苍白的脸颊,脸颊上一片冰冷的潮湿。 那个意气风发痛揍道士的锦衣少年。 那个会没心没肺说她笑得跟四大天王一样丑的萧二公子。 那个穿过人潮汹涌在灯火阑珊处拥抱她的温柔青年。 那个,她可以为他生、也可以为他死的萧墨…… 他来了。 安澜一把擦去眼泪,将萧墨魂魄牵引到七星续命阵里。 肉身,魂魄,加上她的阳寿,她可以复活他的! 可连试几次,都失败了。 她终于察觉出了异样。 是萧墨手腕的玉珠。 这串玉珠乃至阴之物,寻常人不能佩戴,但萧墨命格特殊,这串玉珠反而对他有益,故而她也没有劝他摘下。 可就是玉珠里的阴祟之气,损坏了萧墨的魂魄! 而她又昏迷了一日,这十二个时辰里,阴祟之气侵蚀孱弱魂魄,已经让事情难以挽回。 萧墨不但无法复生,连轮回转世都不能了! 他的魂魄会迅速碎裂,最终消散在人世间。 巨大而绝望的悲恸笼罩了安澜。 她如今有孕在身,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去搏,但不能不顾及腹中他唯一的骨血。 安澜一转头,突然看见了一直站在一边的萧夫人。 四目相对,萧夫人突然上前,默默收拾起那七盏灯,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萧墨不能照顾你了,你照顾好自己,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安澜的心如刀剐一样疼。 她愣了半晌,突然上前一把摘下萧墨遗体上的玉珠,又将萧墨魂魄收入符纸里,大步离开了萧府。 安澜去了栖云山,点了穴,将玉珠葬入山中。 又去了普济禅寺,取走萧墨的长生牌,重新回到玉清观。 她将萧墨的魂魄和长生牌一起安置在后土娘娘神像之下,布下安魂阵,以阵法之力与后土娘娘的清气,修复萧墨的魂魄。 “萧墨,这一次换你等我。” 安澜找了处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生下一个男婴。 山中清静,山外却已翻天覆地。 晋王攻入帝京,元昭帝自焚而亡,豫王打败晋王,登基为帝。萧家权势一落千丈。 北疆之战,东晟以牺牲四十万将士的代价险胜。护国大将军萧启松和定远侯战死沙场。 没有男丁顶立门户的萧家,迅速没落。 安澜不关心朝政。 等孩子七八个月大了,能承受长途跋涉,她启程去了江南。 她的父亲、她,还有她的孩子,都有异于常人的天赋。 她不希望她的悲剧在孩子身上重演。 她护不住他,便只能给他找一个稳妥的依靠,让孩子好好活下去——带着萧墨的骨血,平安喜乐地长大。 安澜将孩子交给了陈家的家主。 一同交出的,还有这些年她对陈家风水阵法的领悟。 陈家家主震惊。 安澜看着开心吃糕点的孩子,声音哽咽:“以后他就叫‘陈恩’,愿他长大能偿还陈家对他的养育之恩。” 陈家家主看着她:“既然舍不得,为何不一同留下?你也是陈家的血脉。” 安澜摇摇头:“我也有我的恩情要偿还啊。” 她重新回到了玉清观。 当初她以有孕之身设下的安魂阵,已快维持不住了,萧墨的魂魄并未苏醒,依旧沉睡着。 安澜重新布了安魂阵。 最后,她来到后土娘娘的神像前,以自己的阳寿和魂魄为引,结阵,护他魂魄,助他往生。 “萧墨,倘若你去往生时,我的魂魄还未消散人间,记得带走我的一缕残魂。” “就当……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 光阴流转,岁岁年年,唯有天上星河亘古不变,无喜无悲看人间沧海桑田。 从一个人的魂魄里看过往记忆,就仿佛亲身经历一遍他的悲欢离合。 陈恩自魂魄里出来后,整个人好似魔怔,浑身发抖,满脸是泪。 明舒亦是脸色苍白,心口隐隐作痛。 陈安澜记忆里的悲与喜,愿与愁,爱与疯……重重情感浓烈如狂风暴雨,铺天盖地,让她无处遁逃。 她跟陈安澜一样,都是普通人眼里的异类。 陈安澜的孤独、执拗,视萧墨为救赎,为他死,为他魂飞魄散的种种,她都懂。 甚至,感同身受。 所以,她能清晰地察觉,她给自己设的封印术在碎裂崩塌。 她强行封印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如雨后春笋,在冲破坚硬的枷锁,破土而出。 她压不下去。 陈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划破了沉寂的夜。 惊得明舒愕然抬头。 “为何会是这样……他们……我娘……” 他握住了明舒的手,嘴唇颤抖,声音带着哭腔,“你送我娘去轮回!不要让她做孤魂野鬼!不要让她魂飞魄散!不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不要——” 陈恩如孩童一般恸哭,悲痛欲绝。 一边护阵的清虚和清业,见此情形也是面露悲色。 明舒只觉得心一阵阵绞痛,封印崩塌得愈发快了。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 她不知道怎么回陈恩。 补魂术可以修补碎魂,却不能让魂魄入轮回。 听闻悲鸣声赶来的程氏,瞧见抓着明舒痛哭的陈恩,一愣,又见按着心口,无声落泪的明舒,惊得就要冲进去,却被木樨拦住。 “你拦我做什么?你没瞧见音音不对劲吗?” 木樨当然知道明舒不对劲,可明舒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任何人进去,她也必须听。 程氏又看向云夏:“赶紧去东院把赵伯请来!” 一扭头,却瞧见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傅直浔。 他一身玄衣,似与浓墨夜色融为一体。 可灯火的光,却照亮了他如刀削斧凿的侧脸,眉眼秾丽,唇色鲜红,神情冷若冰霜。 乍一瞧去,仿佛夜行的妖孽,惊得程氏心一抖。 第149章 傅直浔,你干什么?! 此时,护阵的清虚道长见明舒、陈恩二人情绪悲恸,赶紧上前,引虞山大印的清气入他们体内。 清业道长在旁相助。 陈恩渐渐冷静下来,止了痛哭。 可明舒却并未好多少,依旧是捂着心口,一副喘不上气来的痛苦模样。 清虚道长急问陈恩:“刚发生了什么,我师父怎么成这样子了?” 陈恩摇头,并不知明舒为何会如此。 云夏请了赵伯来,可赵伯一见站在门口的傅直浔便踟蹰了。 他家少主可清清楚楚说过“以后不准再管明舒死活”的话。 程氏正要开口骂赵伯,却见傅直浔大步朝明舒走去。 他在她面前蹲下,面无表情地开口:“你究竟怎么了?” 明舒既要忍受心被搅碎的痛,又得强撑着用清气和气运修补封印术,实在没法回傅直浔的话。 傅直浔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陈恩近乎本能地阻止,却听傅直浔冷冷的声音:“滚开!” 陈恩只觉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将他往一边推去。他稳不住身子,竟摔倒在地。 木樨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伸出双手拦住傅直浔:“小姐跟你没有任何干系了,你放下她——” “傅天。”傅直浔当没瞧见木樨。 傅天如影出现,将木樨往一边一拉,低声说:“别惹少主生气……” 木樨气道:“他又不是我主子,我管他生不生气!想要带走小姐,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啊!” 她想挣脱傅天,可后者的手跟铁箍似的。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傅直浔已经不见了人影。 木樨踹着傅天想去追,被程氏阻止:“你家小姐不会有事,不必担心。” 傅直浔将明舒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将人放在榻上。 手上寒光一闪,已多了把刀,他眉都不皱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握住了明舒的手。 明舒只觉得一股炽热的力量涌入体内,阴阳交融,剧烈的疼痛瞬间消退了许多。 她震惊地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俊颜:“你……”怎么可能! 后面的话,她没有机会说出口。 在两人魂魄交融后,傅直浔的魂魄迅速抵达了她的灵台。 直到傅直浔的魂魄离开,明舒都不敢相信:他一个不会玄学之术的人,竟然窥探了她的记忆! 一时之间,她竟全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原来如此。” 傅直浔终于清楚那日在司天台上发生了什么,明舒又为何突然跟他说和离的事。 他凝视着她,沉默了许久,才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因‘真言缚’心如刀绞时,我这里也会痛,你骗不了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实情?” 明舒:“我跟你说的都是实情。” “和离”的话也是? 傅直浔的眸光瞬间锐利,可这话他却没有开口问。 “你没说曲舟行对你用了‘真言缚’。” 明舒苦涩一笑:“这没必要说,我解不了,要想活,封印是唯一的办法。更何况——” 她微微一顿,“曲舟行的确能给我想要的,我也不亏。” 傅直浔眸光沉沉,还在隐隐作痛的心,忽然有点闷:“你就这么觉得,我不能帮你解了‘真言缚’?” 明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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