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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不觉,像条鱼一样,张着嘴拼命地呼吸。 身子依旧被箍着腰的力量带着往前游。 一直游到岸边,她才从缺氧中恢复一小半的意识。 “傅直浔……” 她看清了身边的人,也知道带着她从河底游到河面,又游到岸边的人谁了。 可傅直浔并没有回应她。 明舒抓着岸边石土,渐渐缓过气来,便侧过头去。 这一看,惊得她神智全部归来。 只见傅直浔面如白纸,双目紧闭,下半张脸都是混了雨水的血水,而唇角仍在不停地溢出鲜血。 “傅直浔!” 明舒想要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可一抬手才发现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 即便是一个简单的抬手,也费了好大的劲。 傅直浔的呼吸极其微弱,一呼与一吸之间,隔着好几息的时间。 明舒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傅直浔,一时之间竟慌张起来。 她想要把清气输入他的体内,却愕然发现,体内并没有残留多少清气,而她压根运转不起来——她的伤势也很重。 黄河的浪一重接着一重,不曾停歇。 担心两人重新被卷进河里,明舒忍着身体的剧痛,尽量集聚体内的清气。 她想要爬上岸,却察觉傅直浔的手仍旧紧紧箍着她的腰。 她试图去拉开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 心中突然五味杂陈。 生死关头,即便他身负重伤,他都没有松开她。 “傅直浔,”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先松手,我爬上去,才能拉你上去……我没办法让我们一起上岸。” 明舒不知道对一个昏迷的人说这些有没有用,但如果他不松手,他们真会再次被浪卷走。 于是,她一边揉着他的手,一边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方才的话。 腰间的手渐渐松了。 明舒轻轻将它取下,无比艰难地从水里爬了上去。 然后,她扣住他的肩,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岸上拉。 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对于此刻的明舒而言,无异于搬一座大山。 拉两下,她就得喘一会儿,集聚一些力气,再咬着牙继续用力。 “傅直浔,你怎么这么重啊!” “你不准死啊!你死了我连埋你的力气都没有!” “喂!你能不能自己动一下啊!” …… 明舒借着吐槽,努力让自己忘记身体的疼痛,忘记她全身都在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如愚公移山一般,将傅直浔拉上了岸。 那一瞬间,她眼前一片眩晕,差点一头砸在地上。 喘了好半天的气,她才盘膝而坐,引清气修复身体的重伤。 好在清气虽然微弱,但因体内还有东晟气运,坐了小半个时辰,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立即将不多的清气注入傅直浔体内,不管有没有用,先吊着他的命再说。 不幸中的万幸,他嘴角不再渗血了,可见清气多少让他的内伤好转了一些。 只这些时间,两人的下身又浸泡在了水中,黄河水仍在不停地上涨。 明舒不敢逗留,一鼓作气将傅直浔背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前行去。 这是一片山地,没走多远,便到了山下。 明舒回头看了看不知何时漫上来的河水,略一想,将傅直浔放了下来。 继续打坐,周转清气,等恢复一两成的气力后,她才重新背起傅直浔往山上走去。 喘着粗气,浑身发抖,总算到了半山腰。 几棵大树下,有座破旧的屋子。 明舒喊了两声,并无人回应。 又见门上挂了锁,她抽出腰间的匕首,砍了几下,那把生了锈的锁便掉了。 推门而入,屋中一切尽收眼底。 一张铺着干草的床,一个土灶,一口缺了把手的锅,两只豁了口的碗,看着像守林人或是猎户的休憩之处。 明舒艰难地将傅直浔放在床上,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是跟之前一样,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 把了把他的脉搏,比呼吸更糟糕,乱得一塌糊涂。 明舒心中沉重,思忖了一番后,搬来一块石头。 她将门关紧,插上木栓,又用石头顶住,这才盘膝坐在床前的地上,伸出双手,与傅直浔冰冷的手十指相扣。 她催动体内的清气和气运,既是替自己疗伤,也是替傅直浔疗伤。 小木屋里,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屋外,天黑了下去。 大雨下了一日一夜后,终于慢慢止了。 天又亮了。 木屋关着门,也没有窗,屋子里仍是暗沉沉的。 只有几缕刺目的光线,从门缝,从木屋碎裂的木头缝隙里渗进来。 傅直浔一睁开眼,瞧见的便是一张苍白的脸。 几缕发丝贴着右脸颊,而左边的脸颊则压在干草上。 他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 她替他疗伤,因为太过疲倦睡了过去——不过,对她而言,睡觉也一样修行,所以她体内的清气还在不停歇地渗入他的体内,修复他被幽冥之火烧成重伤的经脉与五脏六腑。 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可他还是缓缓收紧了手。 牢牢地,将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扣入掌心。 唇角悄无声息地弯起。 第185章 一起在山上看星星 察觉掌心的手动了动,明舒从沉睡中苏醒。 睁眼恰好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她的心猛然一跳,神智全部归拢。 “醒了啊……”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嗓音含糊中带着些软糯,像只猫儿似的。 傅直浔唇角笑意更深。 “你笑什么?” 明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从他掌中抽回双手,搭上了他手腕的脉搏。 还好,虽然虚软无力,但没之前那么乱七八糟了。 见他另一只手探过来,她下意识地身子后倾:“做什么?” 傅直浔的手却没有停,径直取下她左脸上的一根干草,又指了指她的发间:“还有。” 明舒抓了抓头,大大咧咧地抠下两根干草:“命都只剩半条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些?笑什么笑,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鞋子都只剩一只了,看你怎么走下山去!” 傅直浔想了下:“那我怎么上的山?” 明舒:“我背你上来的啊!难不成是你自己爬上来的?” 傅直浔说得理所当然:“你再背我下去便是。” “想得美!自己走!”明舒起身,搬开石头,打开了门。 刹那之间,白晃晃的光涌入,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下意识地闭上,她侧过脸去,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走出木屋,朝山下望了望,明舒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完了。” “什么?” “两岸都淹了,我们要离开这里,只能翻过山去找出路。” 明舒面色沉重地看着傅直浔,“你能走吗?” 傅直浔回得一脸坦然:“很明显,我不能走。” 明舒一想起背傅直浔上山时的呕心沥血,顿时不寒而栗。 那时是生死关头,全靠一股气撑着,如今这口气早散了,再让她背傅直浔上山? 算了吧。 “那你再养一养,等能走了我们再离开吧。” “好啊。”傅直浔听着倒是好商量。 可人一醒,就要面对人生最大的问题:饥饿。 明舒看着蔫蔫的、连床都起不来的傅直浔,默默叹了一口气。 很明显,找吃的这件事只能她来。 明舒折了一大把树枝,从中挑出坚韧的十来根,拿匕首一一削尖。 傅直浔靠坐在床上,问她:“你要去打猎?” 明舒“嗯”了一声:“总得吃饭吧,靠山吃山。” 想了想,将两根削尖的树枝交到他手里,“拿着防身用。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出门……算了,你也走不动。我把门关上,你继续睡觉吧。” 等明舒一走,傅直浔盯着手里两根树枝,不禁哑然而笑。 笑过之后,他将树枝放在一边,开始打坐调息。 山中多野兽,他也不放心她一人出去,总得让伤势快些好起来。 没过多久,明舒便回来了,手里拎着剥皮洗净的两只兔子和一条蛇,衣兜里还有几颗野果子,脸上笑盈盈的:“晚饭有了,烤兔子加蛇羹!” “不过没有调料,肯定不怎么好吃,你暂时收一收少爷脾气,别挑食。” 说话间,明舒用山泉洗干净野果和树叶,将果子用树叶包好放在床上,“你如今身子虚弱,喝生水不好,吃果子解渴吧。” 说罢,她取了破锅破碗,拿出去洗了。 又简单收拾了一通灶台,她开始用屋子里的干柴生火。 没有火折子,钻木取火也太费劲了。明舒想了想,取了几张大的树叶,注入清气化为符咒,符咒自燃便有了火。 傅直浔饶有兴致地看着明舒生火、烤兔子、煮蛇羹,不由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明舒随口回:“我不是‘会这些’,我什么都会!这是一个风水师的基本修养。” 她在现代时,大部分的时间都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实地钻研风水术。 野外生存,这是必备的能力,她十几岁就会了。 火一烧起来,屋子里很快便有了食物的香气。 尤其是烤兔子,油脂融化落在火上,滋滋作响,让原本就饿的两人,更觉饥肠辘辘。 傅直浔一向不重口腹之欲,可瞧着明舒熟练地翻着烤兔肉,生平竟第一次有了“很想吃烤肉”的冲动。 蛇羹先熟了,明舒将路上摘的紫苏叶和薄荷叶撕碎放进汤里去腥,盛了一碗放到床上。 见傅直浔盯着那碗蛇羹,她忍不住道:“不许嫌弃碗破!” 傅直浔觑了她一眼:“我说什么了吗?” “你眼神里透着一股嫌弃!” “我没有。” “那你把汤喝了。” 傅直浔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蛇羹喝了。 他不是嫌碗破,他是不喜欢吃奇奇怪怪的肉,比如蛇肉、狗肉这些。 但,也还行吧,她做的,不难吃。 喝完蛇羹,兔肉也烤好了,明舒照旧在收尾的时候,撕了些紫苏和薄荷去腥,然后递给傅直浔一只:“吃了肉,才有力气恢复。” 自己则拿了另一只兔子,嘀咕了几句:“这是麻辣兔肉,这是麻辣兔肉……” 念叨完才一口咬了下去。 傅直浔笑出了声:“你这是掩耳盗铃吗?” 明舒扭头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吃你的肉!” 傅直浔不由道:“你如今倒是很嚣张啊。” 明舒干笑两声:“那你肯定对‘嚣张’有什么误解。我若是嚣张,就不会分你一半吃的了,我会让你看着我吃。” 又威胁了一句,“你再说话,我真嚣张了啊!” 不再理睬傅直浔,她继续酝酿情绪,“这是麻辣兔肉,这是麻辣兔肉……” 傅直浔有点怕她真嚣张起来,强忍着笑,低头咬兔肉。 清烤兔肉,味道还不错——反正肯定比麻辣兔肉口味正常。 一个靠想象吃肉,一个用对比吃肉,一顿饭倒也吃得有滋有味,极有故事画面。 等明舒把灶台收拾干净,天色便暗了下来。 今晚没再下雨,夜空清朗,漫天皆是星辰。 若说古代有什么比现代好,便是天空干净,更显星河璀璨。 明舒坐在石头上,安静地仰望苍穹。 不知何时,傅直浔走了出来,靠墙而立。 明舒问他:“你还记得上一次看星空是什么时候吗?” 傅直浔想了下:“不记得了。” 明舒:“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来了东晟后,每天都很忙,就好像……一个陀螺,不停地转啊转,刚要慢下来,又有人给了一鞭子,只能继续转,没有办法停止。” “可是从前我不是这样子的,我能一晚上不睡觉,就看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地看,四象二十八星宿,我都能找到。” 傅直浔沉默了下,“你现在也可以像从前一样。” 明舒苦笑着摇头:“回不去了。即便我试着去做一个富贵闲人,像二伯父,像景王那样,可心境终究不同了,便没法再跟从前一样,简单又纯粹,看星星就只是星星……”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 她赶紧抓住。 随即她又抓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抹,抹了画。 傅直浔站不住了,便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聚精会神地涂抹。 “我知道了!” 明舒双目比星辰还亮,“星斗阵最后两个阵怎么布!轩辕前辈和我都把阵法想得太复杂了!可设星斗阵的人的心境,看天上星辰就跟从前的我一样,并没那么复杂。” “所以,返璞归真,把阵法里的繁枝末节都抹去,阵法对应的就只有四象二十八星宿!” “所谓四十九个阵法,其实只有一个阵法!” 明舒越说越激动,可一看身侧,并没有从小到大熟悉的人影,仿佛一盆冷水浇下,她激情尽褪,一声叹息,“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 傅直浔挑眉:“我就不行吗?” “你不是玄门之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明舒眼里尽是“好东西无人分享”的寂寞。 “你不说,自然不懂,你说了,我就懂了。” 明舒狐疑地看着他,迅速在地上画了一幅图:“这个看到懂吗?” “北方七宿,一共六十五星官,不过你只着重画了斗宿,也便是南斗六星。” 明舒有点吃惊:“你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傅直浔奇怪:“难道还要看两眼才能看出来?” “那这个呢?” “西方七宿,你着重画的是奎宿。” 明舒干脆将自己刚悟出来的星斗阵图一一画了出来,问傅直浔:“如果要布此阵,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 这一回,傅直浔多看了几眼,然后迅速指向东边和北边:“这十四个星宿是最关键的地方,如果再要从中找出一个最最关键的,就是南斗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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