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失神一笑,“好,那就叫你孟葭。” 孟葭把那颗莲籽捡回来,放在布袋上,“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钟漱石。” 孟葭喃喃重复,“漱、石,又是怎么写的?” 钟漱石伸出一节白指,蘸了她手边杯中的茶水,浸湿的指尖在石桌上起伏来回,两个字水落石出。 枕流漱石。 孟葭瞧得微微晕眩。 再度看他,只觉得眼前人除了眼眉不俗外,一静一动间,都是月白风清的温雅贵重,低眸书写自己的名字时,点滴水墨,也成翩翩画境。 她轻咳一声,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烧红,“有点拗口,这是你父母给你取的?” “我爷爷。” “他怎么会取这两个字的?”孟葭偏头,细视他良久,眼里写满好奇,“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出生的那一年,院派里有过一段不大清明的日子,老人家几度想急流勇退,过春播秋收的隐居生活。这两个字里,就有他这层意思在。” 钟漱石的手撑在膝盖上,像已经熟识多年一样,平淡而认真的,竟然跟她讲起名字的来历。 也许是当天交谈的氛围太好。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开敏感性话题。那些曾真实发生的事,即便已经过去,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也是不能被轻易提起来的,在这一点上,需要高度自觉。 哪怕是在家里面。 钟灵有一次乱翻书桌,指着张照片问,“这地方叫什么,爷爷怎么会在村庄里?” 立马就被她父亲厉声呵斥,“别这么多问题,出门去玩你的,以后这里你不许再进来了。” 孟葭出生晚,她从钟漱石的话中,听不出半分首尾来。小孩子家的脑海里,只蹦出临帖时曾誊写过的两句。 她小声念出来,“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你读文学系?” 钟漱石抛出合理的疑问。 孟葭摇头,“不,我学翻译,外交外事翻译。” “广州也有很好的外国语大学,你的外婆应该希望你留下来。” 她的语气温柔又坚定,“确实。但这是我自己的路,理当由我自己来选。” 钟漱石看着这个女孩子,眉目间是明晃晃的骄傲,她引来他的欣赏和好奇。 他问道,用陈述既定事实的口吻,“你总是这么的听从自己?” “应该不会有人愿意被左右。” 钟漱石久不言语,回应她的,是一个风雨如晦的笑容。 他不是爱说教的那类人,也不认为存在什么艰深的道理,是书本上没有,人们想要懂得,而难以懂得的。 不懂的人无非两种,他在装聋作哑,或者还没到这个阶段。 时间和阅历一到,翻过眼前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山,自然就会明白,无须旁人多言。 那一年,孟葭十八岁,才刚走进成年人的世界,她太年轻。 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多的是不想被左右,不该被左右,但偏偏被左右,只好被左右的人生。 不等来一场燎原大火烧尽心中执念,她还领悟不到,当时钟先生那个意味深长的笑,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后来张妈来叫她,孟葭应句来了,她丢下莲蓬起身,迈了一格灰白瓦台阶,又站住,“钟先生,六榕寺求姻缘很灵的,你可以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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